流錦咬了咬唇,“您平日也很少出來。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就當散散心。”
天樞君搖頭,“我這次出來,是因為見你遇險。既然你已經平安無事,那麼我也該走了。”
衛流錦聽天樞君的話,頓時喜笑顏開,她抬頭剛想要說什麼,就聽他道,“現如今你也已經長大了,不是當初那個孩子。既然已經不是孩子了,就應當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不要讓自己處於危險之中。”
衛流錦嘴唇翕張兩下,她低頭下來,“我就是聽說,七月鬼月,天門地門大開,屆時鬼界的魂魄就會到人間來。”
天樞君靜靜聽著,衛流錦飛快暼他一眼,又低頭道,“我拿我娘的遺物,放在追神台上,說她的魂魄極有可能會在這兒出現。”
衛流錦聽到天樞君微微歎了口氣,他看她的眼神裡帶著幾分憐憫。和小時候一樣。
“我記得和你說過,有些過世之人的器物上,停留的不一定是亡者的氣息,也有可能是妖邪。”
他眉頭微蹙,“這次如果你出了事,你當如何?”
衛流錦低頭,囁嚅了幾下,過了小會,她撓撓臉,不好意思的嘿嘿兩聲,抬頭看向天樞君,“我這不是還有您嗎?隻要有您在,我肯定不會有事的!”
天樞君沒有應她,看向在一旁已經打算走了的陸七。陸七和衛流錦沒什麼交情,再加上已經看出這陌生男人不會對自家師妹不利,也沒有那個心思繼續聽這倆說話。
陸七正要走,恰好聽到那年輕男人叫他,陸七回頭過去,“仙君可是有事?”
眼前那張俊逸出塵的麵容上,難得的浮現幾分局促,“郎君既然是曲姑娘的師兄,那麼請郎君轉告曲姑娘,讓她好好休養。”
陸七忍不住皺眉,“仙君怎麼這麼說?”
到底是歲數活得長,哪怕有些不好意思,也就那麼一小會。他神色細看上去,沒有任何不妥。
“主要是昨晚經曆過一役,容易神疲身倦。最好休養生息。”
他說完,陸七的神色也放鬆了許多。“放心,這話我會帶給師妹的。”
說罷,陸七對天樞君頷首離開。
天樞君回頭過來看衛流錦,衛流錦看向他的雙眼裡全是期盼。
“你好好留在這兒。”
衛流錦見他要走,連忙攔住,“您先彆走,我昨日夜裡得罪了那麼多鬼。到時候他們會不會來找我的麻煩?”
說著,她局促不安的咬了咬唇,“您也見到了,那些冥靈好像知道我身上有什麼,一個兩個還好,可是要是來個厲害的,那就糟糕了。”
衛流錦說著,小心翼翼的去覷麵前的人。
誰知他掉頭就走。
“您真的就這麼走了啊?”
衛流錦不敢追上去,在後麵喊了一句。
“我有事要去辦。”天樞君道,“辦完了再回來。”
還沒等衛流錦說話,他的人已經化作流沙消失了。
曲冉冉回廂房裡,先叫人送了幾桶熱水,美美的泡澡,換了乾淨嶄新的衣裳。一切都妥當之後,吃了點東西,坐在窗台前,看著手裡的那支桃花簪。
這支用桃木變成的簪子,在神力的加持下完全脫離了它原本的材質。琉璃一般的溫潤手感在肌膚上傳開。
窗戶早就被她開了,她抬起手,拿起手裡的簪子放在日光下端詳。桃花的原本顏色一絲不落的全都留了下來,透過了日光,折射出柔淺的粉。
“當神仙還真是方便啊。”
曲冉冉把簪子翻來覆去的看,晶瑩剔透的桃枝上蒙著一層朦朧的光。在指尖上低調的光芒璀璨。
早知道,她就該讓老神仙多給她變幾個不同款式的。
她正看著,突然門外敲了幾下。曲冉冉坐起叫人進來。見著陸七手裡拿著一隻玉葫蘆進門。
“我來給你送丹藥。”陸七說著把手裡的玉葫蘆遞給她。
“昨日我沒有跟著去,也不知道情形怎麼樣。不過看少宗主的模樣,恐怕是場惡戰。”
陸七說著,提起桌上的水壺,往杯子裡倒水,遞給她。
“這裡頭是玉清丹,可以清淤化氣,用來療傷最合適不過。”
曲冉冉道謝接過來,把丹藥倒出來,放在嘴裡咀嚼,喝了口水送送。
“陸風的傷勢怎麼樣?”
曲冉冉隻記得那會兒陸風已經半死不活了,當時混亂成一片,她也沒怎麼管他死活。
反正她預備著隻要有什麼情況,拉起陸風當盾牌擋在前麵,至於盾牌是死是活,她的要求沒那麼高,能用就好。
丹藥才下口,門口就又傳來一陣扣門聲。曲冉冉還沒說話,門就吱呀一聲開了。
衛流錦的腦袋探了進來,對著曲冉冉傻笑。
“你來做什麼?”陸七皺眉。
衛流錦知曉陸七不喜歡自己,笑得有些小心。
“姐姐,我就是想問問,昨夜裡你和那位……到底怎麼了呀?”衛流錦睜著圓圓的眼睛,見曲冉冉看過來,又連忙解釋,“我就是擔心。那位是看著我長大的,也算是我的長輩,他一晚上那麼久都沒有回來,我很擔心。”
她說完,眨巴眨巴雙眼看著曲冉冉。
曲冉冉把手裡的簪子放到一旁,仰起頭,故作思索。
“你們不見了之後,那個人拉出了一個幻界。”
曲冉冉見到衛流錦正全神貫注的看著自己,她略帶惡劣的扯了個笑,“不記得了。”
“怎麼會不記得呢!”
衛流錦急了,她就要上來,“好好再想想。”
陸七一把攔住她,口%e5%90%bb生冷無情,“衛姑娘與其來問我家師妹,不如去問問那位仙君更好些。畢竟我家師妹年輕力弱,被人牽連,能撿的一條命回來,已經是萬幸。現在我家師妹要休息。還請衛姑娘到外麵去。”
“如果衛姑娘還想知道昨夜種種,不如親自去問過另外一人。”
說罷,門板無風自開。
“請吧。”
鬼域從來就不是什麼好地方。
和凡人以為的不同,鬼域不在地下,而是和人間世相互重疊,隻是裡頭有關卡,不讓兩者完全相通。隻有每年的鬼七月,天門地門大開,人間才完全和鬼界融合在一處。
死者的世界不如活人的地界鮮妍,四處都是一片晦暗。
鬼魂們絕大多數去了人間,留下來的是看守關卡的一些魑魅魍魎。
他走在灰撲撲的土道上,看了一眼躲在一旁瑟瑟發抖的魑魅。他淺淺一笑,“無幽在哪裡?”
這樣的人物到了暗無天日的地方,如同破開一道天光,格外矚目。長久在此的魑魅魍魎躲在一旁,不敢看上一眼。
聽到神君發問,它們瑟瑟發抖。
天樞君耐著性子,又將自己的話再重複了一遍,他說完之後,輕輕一笑。輕笑聲在鬼域晦暗的景色裡越發清晰。
“罷了,也不難為你們。”
神君說完之後,朝著路的另外一頭走去。
無幽所在的閣樓,在一片灰撲撲的房屋中格外顯得不同。倒不是閣樓修的有多恢宏,而是紅白相間的配色,是這兒不可多得的斑斕。
閣樓裡頭除了必要的器具之外,並沒有其他的東西。
無幽躺在臥榻上,手裡提著一壺酒。
酒水才入喉,整座閣樓窸窸窣窣的抖動,房梁和柱子震動不止。有些不堪重負吱呀作響。
緊閉的門從外麵劈開,銳風轉眼間殺到了眼前。
無幽騰身而起,那道銳風貼著他的麵頰飛過,割掉了他的一段長發。
“神君不在溫柔鄉裡,跑到我這兒來做什麼?”
無幽t?往門口看過去,隻見著一道頎長的影子緩緩的踱進來。
“你做的好事。”
進來的人抬眼,纖細五指張開,掌心裡雷電交織,對準了無幽罩頭打去。^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第12章
清瘦修長的五指張開,雷霆之力呼嘯著對著無幽的天靈蓋拍去。
呼嘯的罡風從他紙張裡溢出,將他背後的長發吹散開來。
那一道天雷訣剛勁非常,饒是無幽身形敏捷,還是挨了半掌。這東西一旦碰上稍許,立即順著皮膚往肌理下鑽。如同千萬根針在肉和筋脈裡亂竄。
無幽吃了這一招,咬住牙,下刻天水劍帶著淩淩寒光劈了過來。天水劍傳說用天外天的隕鐵鍛造,妖魔鬼怪觸及,就會魂飛魄散。
這位平日在紫薇宮閒閒散散,不管世事。千年下來,他倒是忘記了天樞君是鎮壓妖鬼邪神於龍淵,永生永世不見天日的神祗。
劍風所掃,皆化為一片灰燼。
無幽堪堪躲開掃來的一道劍意。頗為狼狽的後退了好幾步,還沒等他站穩,另外一道又斜砍了過來。
他慌忙躲過,突然發覺來臉上蒙了一層黑灰,隨意用手擦了一下。才知道竟然是自己幾縷頭發在方才的躲避裡化成了灰燼。
“上神這麼生氣?”
閣樓在方才的交手裡,給破開了幾道口子,成了一片斷壁殘垣,無幽騰躍上一片殘牆上。
這附近的冥靈聽到這邊的動靜,知道是大人物在動手,連熱鬨都不敢看,早就嚇得飛走了。現如這片地方方圓幾裡,除了這兩個,再也沒有彆的了。
無幽見到天樞君神色淡淡,看不出半點情緒。
若不是方才狠厲的那兩下,光是看這張臉,都不覺得他在發火。
“少司命的東西,是用來主持萬物繁衍。”天樞君下頜微抬,雙眼看著上頭抱著手臂的無幽,“你竟然敢把這東西用到泄私憤上!”
無幽說不對,“方才上神也說了,是少司命主持萬物繁衍的,那麼我就沒有用錯地方。”
無幽是個桀驁的性子,哪怕挨了天樞君幾下,差點連小命都要交待在天樞君的手裡,嘴上還是要替自己找回場子。
“我當時走了就走了。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說到這裡,無幽換上一副驚訝的神情,上上下下打量天樞君,“我隻不過是想要神君難為情而已,對上美人投懷送抱,手腳無措罷了。”
“照著上神的修為,少司命的紅鸞就算能影響到,也極其有限。就算美人熱情如許,隻要上神心智堅定,美人還能做什麼?”
說著,他滿臉的奇怪突然一僵,可見的轉化成不可思議,“難不成……”
他話語還沒說完,天樞君已經揮劍,淩冽的劍意破空劈來。
無幽在求生意誌下,頑強撐起頑抗,劍意劈天蓋地的向他籠罩。
看來還真的沒了清白。要不然也不至於這麼氣急敗壞,要找他這個始作俑者算賬。
無幽忍不住笑出了聲,這聲在一片電閃雷鳴裡被迅速壓了下去。不過落出些許落到天樞君的耳裡。
天樞君手臂抬起,五指展開,徐徐掃過。一道紫色的光迅速壓在那道劈砍過去的劍意上。
無幽霎時感覺到身上壓傷了萬鈞之力,像是一整座山都到了他的軀體上。
原本他挨了天樞君的那兩下,就已經受了內傷,現在天樞君更是攻勢淩厲,幾乎不留半點餘地。
他咬牙,周身刮起一陣颶風,一條巨蛇在颶風中揚起蛇身,蛇首之下,生有兩隻巨大的肉翅。
豎瞳的蛇眼緋紅,在鬼界昏暗的光下,格外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