趟教務處，恰好遇見與母親相熟的老教授，聽說他在準備托福，老教授當即介紹了一個學長，說是讓兩人交流經驗。

何嘉笑著點頭應下。他按照教授給的郵箱發送了一封問候郵件，對方回複很快，並且約定好了下午見麵。

兩人約在校外的一家咖啡館，拐個彎就是西林，對方選的地方。

“何嘉？”

坐在沙發對麵的人，儼然是剛回國不久的季澤遠。

“學長你好。”

季澤遠眯起眼睛，不動聲色地打量眼前的人，想起圈子裡的人調侃時說的話——

“是叫何嘉吧，當真是好手段啊，謝鑫昊都多久沒出來玩了……”

就是這樣的好手段麼？

教授搭的線，何嘉全程態度謙遜，說話滴水不漏，即使以他的成績介紹這麼一個人來完全是多此一舉。

季澤遠原本想推脫，於煙魚尾可在聽見何嘉名字的那一刹那改變了主意。

午後陽光正烈，外麵有一顆很繁茂的梧桐樹，光斜著照進來。

何嘉做事很認真，一字一句記下季澤遠的話，鍵盤上敲打的手骨節分明，指甲修剪的很整齊，膚色也不像是尋常男生會有的白皙，尤其在那串黑珠的襯托下。

他感覺季澤遠靠近了來，似乎是想看清他寫了些什麼。何嘉把電腦移過去，方便他檢查還有沒有什麼遺漏的，沒想到下一秒季澤遠手裡的咖啡直直地傾倒在他身上，液體灑出大半。

“抱歉抱歉。”季澤遠連忙道歉，迅速地抽了紙要替人擦，還不及何嘉說話，一雙手已經伸到他領口。

“沒事我自己——”

“何嘉。”

一道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

何嘉懷疑自己幻聽了，要不然怎麼會聽到謝鑫昊喊他。

旁邊的季澤遠動作也一頓。

不對。何嘉抬頭去看，隨即愕然。

謝鑫昊站在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臉色很臭。他大步走過來，不動聲色地隔開季澤遠，扯了紙巾替何嘉擦拭。

“你很閒是不是？”沾了液體的紙巾被團成一團扔進垃圾簍，發出“咚”的一聲，謝鑫昊沉著聲音問沙發對麵的季澤遠。

季澤遠雙手張開扶住靠背，聲音也很隨意，“彆這麼激動嘛，”他眼裡寫滿了戲謔，“怎麼，就這麼歡迎我回國？反應這麼大，怕我和你搶人？”

謝鑫昊臉色又難看了幾分，“去你媽的，”他踢了人一腳，“死外邊兒算了。”

何嘉驚了，他第一次聽謝鑫昊這麼直接地爆粗。

然後才後知後覺，“你們認識？”

季澤遠想踢回來，被謝鑫昊動作更快地躲開。

“豈止是認識啊，”他翻了個白眼，“我是他初戀。”

“操！來勁了你是不是，少在這兒胡說八道。”謝鑫昊咬牙切齒，如果目光能殺人，麵前這個神經病早死八百回了。

何嘉：“……”

目的達成，季澤遠悠哉悠哉地起身離開了咖啡店。

“彆聽他胡說，”謝鑫昊難得多解釋了一句，“季澤遠，我發小，幼兒園就偷親小女孩兒了。”

不過前兩年彎了。但這句話他沒說出口。

何嘉卻還是沒從那句“初戀”裡緩過神，呆呆地走了幾步，然後突然問道：

“所以你初戀是什麼時候？”

謝鑫昊對此並沒有什麼顧忌，也不想刻意隱瞞，“高中。”

何嘉沉默了幾秒，謝鑫昊以為人不開心了，正想說些什麼去哄。

不料何嘉突然出聲，“我也是。”

謝鑫昊懷疑自己聽錯了。

“什麼？”他問。

何嘉也坦然，“我也是。初戀，高中。”

幾個字，再清楚不過。

謝鑫昊心裡突然騰起一絲微妙的不適感。他當然不是什麼初戀情節，要求交往對象無論身心都是一張白紙。但是他下意識地把何嘉帶入到這種角色，連他都說不上是為什麼。

那一瞬間的不悅也不知道是從何而起。

這回沉默的人換成了謝鑫昊。

何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偏要在這種時候說出來，是存了故意氣他的心思還是單純地坦白，他也說不清。

兩人各懷心思，沉默地走了一段。

謝鑫昊去牽他，摸到手腕，卻發現他戴的根本不是自己送的那塊表。

“怎麼不戴我送你那塊？”

“嗯？”何嘉大腦一時還轉不過來，脫口而出太貴重了，立馬引得謝鑫昊皺眉。

“一塊表而已，”謝鑫昊語氣輕飄飄的，渾然不在意的模樣。

“嗯。你送過很多人吧。”像是被他無所謂的語氣戳中，這句話就那麼脫了口。何嘉也不知道自己今晚到底是怎麼了，這個話題在之前一直從未被提及，兩人都心照不宣，避而不談。

現下這個局麵，是要和他翻舊賬了？謝鑫昊的臉色果不其然因為這句話而變的更沉。

他知道何嘉清楚自己之前是個怎樣的人，不去提及不是因為忌諱，而是沒必要。

沒必要去隱藏什麼，也沒必要攤開了來講那些劣跡斑斑，不管跟不跟何嘉談戀愛，他就是這樣一個人，那些事實也無法改變。

說穿了他對任何一個交往對象都是一樣的態度，包括何嘉。

談場戀愛而已，過眼雲煙一樣，沒有人會為了一縷煙停留，也沒人會願意為此改變方向，畢竟遲早會散的。

他以為何嘉清楚這一點。

“對。你不想戴就彆戴了吧。”

謝鑫昊鬆了手，摸出一根煙點上，風往何嘉這個方向吹，吹得他臉因為咳嗽而泛紅，又因為太白了，稍微一點變化就很明顯。

但謝鑫昊視若無睹。

何嘉怎麼會不知道，在謝鑫昊心裡，自己和之前那些前男友們沒有什麼兩樣。

花花公子，帥氣又大方，送起禮物來一點不手軟，搞藝術的還浪漫，體貼入微，端的一副完美男友模樣。

足夠了。

足夠讓一個人心甘情願的沉淪。

謝鑫昊第一次送他的禮物是一張副卡，黑色的。何嘉一直妥帖保管著，鎖進抽屜裡，沒打開過。

第二件是一架相機，在他問遍了整個學院替宣傳部去借的第二天被送到他手上。

而現在，正對梧桐樹的那家精品店剛開門，透明的玻璃櫥窗，擺了滿滿一排卡通形象的存錢罐。

何嘉突然不合時宜地想到昨天的兩隻石膏娃娃。

多可笑，他竟也開始渴求那點微末的不一樣，想成為與眾不同的存在。

石膏娃娃就很好，起碼獨一無二。

氣氛肉眼可見的冷卻下來，兩人相對無言。

太安靜了。

他實在不喜歡這樣的沉默，於是主動開口。

“給我也來一根吧。”

何嘉隻在高中的時候抽過煙，和章博煜一起，回家的時候挨了頓罵。

尼古丁的味道很霸道，一旦沾染就很難遮蓋，宋敏華鼻子靈，一進門就聞出來了。

他並沒有煙癮，從高中那次後再沒抽過，現在猛的一吸，有些招架不住地頻頻咳嗽。

“不會抽就彆抽了。”

謝鑫昊才終於轉過身，手掌搭在他微微弓起的脊背，一下一下幫人順著背。

何嘉鬆了勁，懶懶地靠在身後粗壯的樹乾上，眼睛半眯著，手指間露出一點猩紅。

臉上也泛著紅。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何嘉，混著到處亂躥的煙味，讓人覺得燥熱。

明明何嘉的那句話足以讓他沒了耐心，也失了興致。

謝鑫昊手裡那根也燃到了底，他伸手接過何嘉的，送到嘴邊。

“乾嘛搶我的。”

何嘉在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謝鑫昊莫名覺得那笑刺眼，他朝著人一步步靠近，在何嘉瞳孔裡的自己慢慢放大時俯身%e5%90%bb住了他的唇，將嘴裡的尼古丁一並渡了進去。

何嘉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這人竟然就這麼在大街上親他。

雖然是背蔭，但時不時還是有人經過。

謝鑫昊還不滿足，用了牙齒撕咬，像在懲罰。

於是他們在人聲鼎沸的街道背麵接%e5%90%bb。┅思┅兔┅在┅線┅閱┅讀┅

尼古丁的味道在唇舌間經久不散，直到身後傳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謝鑫昊鬆開何嘉，手指用了些力，擦去他唇邊晶亮。

何嘉還在喘，%e8%83%b8口隨著動作上下起伏。

謝鑫昊替他理了理被蹭亂的衣領，掌下的那片肌膚很燙，他很快收回手。

“走吧。”

何嘉依舊落在後麵半步，但很快就不是了。

他上前牽住了謝鑫昊的手和他並排，謝鑫昊一開始沒什麼反應，直到何嘉勾著他的手指晃了晃。

他才反手握住，全然包裹的姿態。

何嘉踮起腳在他耳邊說話。

他說：“我喜歡你。”

然後謝鑫昊莫名其妙的又被哄好了。

第17章 謝哥

幾天後，奎思佳終於發來了消息。

何嘉接通視頻，那邊信號並不好，畫麵斷斷續續的。

“最近怎麼樣？”

畫麵裡她穿一件格子襯衫，用支鉛筆挽住長發，露出來半截。

整個造型樸素又潦草。

說實話何嘉很久沒見過這樣不修邊幅的奎思佳了，本來要責怪好友這麼長時間不聯係的話都哽在喉嚨裡忘了說。

“你那什麼表情。”

見他不說話，也沒回答自己的問題，奎思佳從鼻子裡輕哼一聲，形象什麼的在這兩人之間壓根就不存在。她從小馬紮旁邊掏了個三明治出來自顧自地吃。

何嘉也回過神了，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人還好胳膊好腿的也懶得再追究。

“還行吧，就那樣。”他這才想起她剛才的問話，“你呢，最近那邊還太平嗎？”

一嘴咬下去擠出一坨夾心裡的沙拉醬，掉在手裡黏糊糊的，膩得嗓子也不舒服。奎思佳把礦泉水夾在膝蓋單手擰開瓶蓋，“不太好，不過離我這裡很遠。”

何嘉下意識皺眉，“一定要小心，不安全的地方儘量少去。”

“放心吧，我有數。”

奎思佳三兩口解決完手裡的食物，吃完都不用紙，張嘴就%e8%88%94了多餘的醬。

何嘉嘖了一聲。

奎思佳翻了個白眼，“你第一天認識我”

何嘉卻突然道：“你有什麼必要為了他跑到那種地方去？”

“……誰說我是為了他。”

何嘉抱臂看著她。

奎思佳卻一副不想多說的表情，欲蓋彌彰地扯開話題，“對了，章博煜最近有聯係你嗎？出個國搞的跟人間蒸發一樣，是不是還在記恨我之前兩個多星期沒理他？”

聞言，何嘉唇邊的笑意淡了些，沉默了幾秒後才開口：“怎麼可能。”

“可能在忙吧，你不也這麼長時間沒消息？”

奎思佳歎了口氣，“誰說的，我這不是主動給你打了麼……”

兩人又聊了幾句，直到奎思佳說乾活兒了，一把抄起簪頭發上的鉛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