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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沒碰到,就見他朝她擺了擺手。男子直起腰,須臾穩住身形。

“你沒事吧?”葉沁竹由衷擔心。

靠近了才發現,男子有雙曼妙的桃花眼。這雙眼生來多情,縱使眼底寒冰,也擠得出幾分春色。

他比葉沁竹高出一個頭,生得很好看,長眉深目,蕭蕭鬱鬱恍若謫仙。不足之處,在於那張臉上如同宣紙畫皮,泛著病態蒼白,什麼表情都沒有。

等他慢慢理順呼吸,葉沁竹撿起自己最初的目的。

“你當知道我是誰。”聖女這個稱謂實在說不出口,“我想要選你做我的修煉對象,也即是靈子,你若是願意,便直接告訴我名字,翌日我好直接指派。”

沒有回應,許久。

男子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時間極短,卻給了葉沁竹一種有內到外,上上下下全被他看透的感覺,讓她既覺得尷尬,又覺得不安。

就在葉沁竹兩腿發麻,考慮能不能直接把對方打暈,第二天扛到餞彆宴上,點著他,說“我就要這個人,把他裝上鸞車帶走”時,眼前人放在身側的手動了。

抬起,指向自己的咽喉,上移。

複又點了點淡色唇瓣,擺手。

“因為受傷,所以說不出話?”她試探著問。

他點頭。

原來不是不搭理她,是無法開口。葉沁竹鬆了口氣,重新她把先前的話語,掰成能用“是”或者“否”回答的問題:“作為靈子,隨我離開地境,前往浮靈教,可好?”

他複又向她點了點頭,視作答應。

少女彎起眉眼,很高興穿越而來的第一個困難得到解決:“那你叫什麼?我總得知道你的名字。”

男子思索片刻,筆畫了一個手勢。

葉沁竹細細辨認:“七?”

“……阿七?”她試探。

虛景地境中,無名無姓、隻有一個代號的備選人並不少,葉沁竹並不覺得對方在敷衍自己。

自稱阿七的男子頷首。

葉沁竹徹底鬆了口氣,學著他的模樣,小腦袋上下一點:“那我們約好了,明日午時餞彆宴上見。”

長夜入深,月掩雲中,不知從何處刮來涼風,擦著少女的細頸而過。

紫金衣雖然能遮靈視,但既無法擋傷,也不抗凍。葉沁竹渾身一哆嗦,打量比她穿的還單薄的男子:“要不然,你直接和我回寢殿,到時候一道兒走?”

他搖頭拒絕,態度堅定。

葉沁竹也不強求,她怕自己在冷風中待太久,反而感冒壞事,很乾脆地轉身折返,獨自往寢殿走去。

臨行前,把掛在小臂上的竹籃遞了過去:“裡麵是藥瓶和繃帶,我看你的傷勢未經處理,應該需要這些。”

這些東西,都是她從原聖女的臥房翻出來的。聖女人雖然逃跑了,留下的家產不少,葉沁竹在她房間待了好些天,整理出不少或許用得上的,離開時全部帶在身邊。

男子伸手,輕柔地接過,葉沁竹怕事情出現疏漏,又提醒一次:“是明日午時,彆記錯了。你有傷在身,地境的管事可能不會喊你,記得主動過來。”

絮絮叨叨又囑咐了一通,一步三回頭,離開觀鯉池。

葉沁竹轉身離開時,蘇長柒看向手中竹籃。

裡麵的東西是繃帶與藥膏,和拽住他的少女一樣,甚是普通。

觀鯉池位於西竹園最北,夜深露重時,鮮少有人出現。可聖女匆匆從寢殿出發,一路往這兒跑,自然有對被選中心懷期待的人抓住機會,尋著她的蹤跡跟來。

有位備選人運氣差了些,在葉沁竹離開後不久,才來到觀鯉池。看到蘇長柒站在那兒,把他當成同樣來找人的夥伴:“你見著聖女了嗎?她深夜在外,是不是還沒有定下人選?”

蘇長柒沒有答話,屈指在竹籃上輕輕一扣。正焦急問話的男子站定腳步,茫然地撓了撓頭,閉上嘴巴。

他從蘇長柒身邊走過。仔仔細細查探一圈後,歎息著離開:“明明看見聖女往這邊走,結果一個人都沒有。”

——術法並沒有失效。

但那個少女切實地看到了他。不僅如此,她拉住他袖口後,先前設下的咒術就如同消失一般。分明是身無修為的普通人,卻有著尋常修士沒有的能力,當真奇怪。

虛景地境外,有條通往浮靈教的長路,但被層層結界包裹,不易搜尋。他剛從昏迷中蘇醒,對靈力的感知稍顯薄弱,無法尋到具體位置。

蘇長柒原本想強行破除結界,被葉沁竹一提醒,忽覺比起浪費真氣尋路,不如乾脆偽裝成靈子,由教眾帶他入內。

不過……聖女會認不出靈子究竟該穿什麼衣服麼?

兩套外袍,隻是顏色相像罷了,她竟看不出區彆。

取下竹籃當空一拋,擲入儲物空間。蘇長柒思量片刻,往西竹園外走去。

那一晚,葉沁竹強迫自己勉強睡了一會兒。

她緊張得不得了,清晨起床後,還在各種祈禱計劃彆出差錯,千萬不要讓她不得不帶更強大的對手離開。

巳時二刻,浮靈教右護法程越一身黑衣,大踏步走進寢殿。他揮手令圍觀群眾退下後,推門而入。

“聖女閣下,宴席準備就緒,請您即刻啟辰。”他恭敬地說,反手把門關上。

葉沁竹正縮在角落的書桌前,剛把東西藏好,見到程越,條件反射地繃直身子。

意外還是來了。

“您怎麼現在來了?”

“開宴時間提前,我自然能進來。”程越關上門,麵色便不再友善,他上下打量葉沁竹,“昨日擺脫我的監視,很開心是麼?”

“不——”

她沒能把話說完。

窒息感如潮水淹來,脖子被掐住,整個人翻下木椅,無力地掛在程越收緊的大手上。

“你的麵紗去了哪兒?”程越問。

“鸞車上悶熱,我把它取下,不小心忘記了。”葉沁竹回答。

“不小心?”程越冷笑,“我倒是覺得你聰明得很。”

“故意摘下麵紗,以真麵目示人。你當自己真的是聖女,還是說,你覺得隻要有彆的人認識了你這張臉,我就無法換更聽話的人來偽裝?”

“我沒有。”

隻來得及發出短促的解釋,後腦傳來鈍痛,熟悉的痛楚和暈眩令葉沁竹失聲。

“我還聽說,你昨日耀武揚威,宣稱對靈子不滿,險些驚動所有人。莫非,是想以勢壓人,讓他們幫你做事對抗我?”

“不管你在想什麼,你記住,我能讓你假裝成聖女,自然也能讓彆人頂替,彆想著反抗。”

程越是葉沁竹穿越後見到的第一個人,也是在現實中提出讓她假扮聖女的人。他因為聖女失蹤,害怕上級震怒,緊急啟動召喚聖女的法陣,結果,自然是和突兀出現的葉沁竹大眼瞪小眼。

他乾脆將錯就錯,把葉沁竹當聖女塞入鸞車裡。

葉沁竹身份不明,好在足夠弱小,方便他控製。

無論是把她關進地牢,還是套上聖女的身份推出去示眾,或是像現在這樣,掐住少女的脖子撞在桌角上,她都隻會以細微的聲音投誠:

“絕無此心,我向您保證。”

少女擁有一張漂亮且溫柔的臉龐,吃痛開口時,更顯得軟弱無比,沒有半點反抗的意誌。

“昨日你匆匆離開寢殿,做什麼去了?”

不能隨便應付,那是自尋死路。也不能坦白,要是讓程越知道葉沁竹的心思,不僅她完了,還會牽連到阿七。

“我去找人了,尋找更方便我們的計劃的備選者。”

“我們的?”程越不信,“我怎麼覺得,你是出去和同夥碰頭,想在宴會上救你出去。”

程越冷笑:“不過聖女閣下多慮了,為防止外人混入地境,對您不利,宴會名冊昨晚已經提前定下,隻允許名冊上的人前來赴宴。不知您是打算依照名冊選人,還是想力排眾議,選您的同夥?”

掐住她脖子的手鬆開。少女跪在地上,發出連串劇烈的咳嗽。抬頭,她清晰地看到程越眼底的神采,裝滿嘲弄和輕蔑。\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葉沁竹的一顆心慢慢地沉下去,她很清楚地明白,自己失敗了。阿七受傷嚴重,不可能出現在名冊裡,她昨天費儘心思一番折騰,全做了無用功。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她通知不到阿七。

況且,就算知會宴會提前的消息,管事也不會把他放進會場。她更不能強行依照心意做選擇,隻會傷害到無辜人。

……她隻能放棄。

“收起你的花花腸子,再讓我發現你自作主張,就不隻是現在這種小打小鬨。”程越全然沒把小姑娘放在眼裡。

最開始的那幾日,程越不相信葉沁竹是個身無靈力的普通人。他總覺得能被浮靈教法陣召喚的人,必有過人之處。連續觀察幾日,見她確實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才漸漸放下戒心。

連最低級的煉氣期修士都比不過的人,能翻出什麼浪花?他隻需小小警告一下,少女立刻變成隻受驚的鵪鶉,除了求饒什麼都不會。

出了西竹園,通往宴飲會場的長街撒上了淨水,一滴露珠洗淨纖塵。

伴隨會場門口的喧囂聲,馬車停下滾輪。葉沁竹深吸一口氣,張開雙手拍了拍臉龐,昂起頭信步走下馬車。

陽光照在她身上,暖暖的,亮堂堂的。虛景地境氣候無常,上午寒風正盛,燃起火堆方才去除大半涼意。

地境的管事正木楞地站在會場門口,雙目發直地看著麵前燃燒的火盆。宴席是大事,他的神情卻有些恍惚,猶如陷在夢境。

看見白衣聖女,他慌忙行禮:“見過聖女。”

葉沁竹停下腳步:“怎麼了?”

“沒怎麼,流程順利,一切安好。請聖女殿下入場、上主座。”管事流利回答,跟背譜似的。

管事有些不對勁。

但程越還跟在身後,他不出聲,葉沁竹不敢多問。她硬著頭皮,一路往高走,雙目直視前方,大氣不敢喘地坐上主位。

直到程越在左側站定,礙於人多,不得不擺出一副恭敬姿態後,葉沁竹方才敢大大方方掃視下方客座,尋找符合心意的目標。

忽然,她看到一截半露袖口外的精致手腕,於日光中白得發亮。

和她在月下有約之人,坐在最末的角落裡。

第3章

蘇長柒的傷口胡亂地用白布裹著,正微閉雙目,不緊不慢地搖晃杯中蕩漾的清茶。

他垂著睫羽,慢條斯理地喝茶。察覺到少女直勾勾的目光,他掀起眼皮,向她看過去。

許是仗著程越站在身後,無法看見她臉上的表情,葉沁竹的神色自然許多。

她直勾勾地盯著他看,眼底清光閃動,猶如日光下的碎金浮粉。少女彎起細眉,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順便做了個口型:你的傷——好點了嗎?

蘇長柒動作一頓,目光不自覺停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