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1 / 1)

她伸手去夠蘇長柒染濕的手腕。其上的鮮血由黑轉紅,又因為蠱蟲繼續活躍,慢慢變黑。

要不要先壓緊包紮,以免失血過多。葉沁竹心裡思忖。

她忽然聽見蘇長柒開口:“我為何要與他解釋?”

“我從未有愧於他們,更不曾負過他們。”

在葉沁竹的印象裡,阿七總是對她的課業、修行進度多加關心,對自己的事,很少提及。

她不了解他的過去,因此每次聽他談及自己,接受的信息都會讓她的心頭狠狠一跳。

蘇長柒的聲音很輕,像是垂首白狐的哀鳴。由於虛弱,反倒讓他的情緒得到外泄:“是他們步步緊逼,如今反倒要讓我低頭?”

空守那份道心,行正坐直,沒有違背最後的底線,已經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蘇長柒扭過頭,神色空洞,目光落在手腕上,化為苦笑。

那隻手腕上,搭著少女纖細的五指。葉沁竹一聲不吭,坐在他身邊,沉默地陪著他。

發現蘇長柒不再說話,五指小心翼翼往下挪,落進他掌心。

“那我,不去見他了。我覺得庚辰仙府的人,都一等一的危險。”

“去見吧。”蘇長柒勸她,“你和我不一樣。”

“你是個普通的凡間女孩,被他們的計劃牽連。但於他們而言,我帶了原罪。”

“你不是一直對那位肅璽仙尊,很感興趣嗎?那名醫修認識他,你可以通過他,知道你一直心驚膽顫的對象,到底是什麼模樣。”

葉沁竹牙關輕咬,露出鮮明的不滿。

“阿七,我之前說過,我對肅璽不感興趣。”她回應。

彆樣地認真:“我之所以一直提到他,是因為擔心被他殺死。如果庚辰仙府要對浮靈教下手,我隻想好好表現,讓他放過我,我從沒有想過,特意去了解他。”

“我不想去見那個人,是因為他對你不好,而非他們對肅璽仙尊做過的事。”

“我從未和那位仙長有過交集,和我最親近的人是你。”

蘇長柒閉眼,沒有回應她。

與此同時,林翎的聲音突然變得慌張:“仙長,仙長您不能往裡走,聖女和靈子還在裡麵。”

葉沁竹聽到陌生的人聲,伴著濃烈的雨聲和水氣,從遠處走來。

又在不遠處停下,像是在等最後的期限。

林翎略帶乾澀地進行彙報:“他說,他手上有仙長需要的東西。”

葉沁竹霍地從床邊起身。

她心思飛快地轉動,看向蘇長柒,又看向門口。嘴唇動了動。

很快下定決心。

“阿七,那個……”

她沒能說出來:“我去見他。”

推開門,她進入大雨中。

將門合上後,葉沁竹看見不遠處站著名儒衫修士。凡間界醫生打扮,看上去風度翩翩,儒雅非常。

他正蹙著眉,像是和什麼人再說話。見到葉沁竹,溫和地彎下眉眼。

“你便是誤入浮靈教的姑娘,是麼?”

“我姓裴,名述。”彬彬有禮。

葉沁竹站直,第一次麵對仙風道骨的修士,有些緊張:“您好,是我,我——”

緊張地準備自我介紹,把和阿七講過的,再重複一遍給裴述,被打斷。

“事情緊迫,我直接告知,若是有哪裡不合規矩,還請見諒。”

他行了個禮。

裴述:“我可以帶你出去。”

葉沁竹一愣。

她滿腦子阿七的事,不曾想裴述第一個提到的卻是她。

如果不是阿七的話,眼前的醫修,簡直就是話本裡見過的大好人。

“請姑娘信任我,我既然能開這個口,就有帶你出去的辦法。”裴述笑道。

“我無意隱瞞,原本浮靈教的聖女,便是我們的人。她因事離開,不想讓邪修動了歪腦筋,牽連到姑娘,真是萬分歉疚。”

“若姑娘信得過我,我即刻就帶你離開。”

葉沁竹還沒來得及回答。

腦內忽然傳來冰冷的係統音:“警告,禁止提前離開,必須以聖女的身份參與獻祭,不然視作任務失敗。”

葉沁竹壓抑住心頭的不安,朝裴述搖頭:“我不走。”

裴述擔心:“姑娘可有難言之隱?”

見她為難,裴述不再追究:“無事,直接帶離,並非此事唯一解。我還有一法,稍後與姑娘說。”

“在此之前……”

言出之後,葉沁竹清晰地看見,醫修的眼神冷了下來。

裴述手伸入袖口,取出小巧的白瓷瓶。

“麻煩姑娘,讓門後的人出來。”

葉沁竹目光落在瓷瓶上,險些沒能移開。她深深吸氣,開口朝裴述道:“他不太方便,委托我來見你。”

“我知道他身體有恙。”裴述說得很坦然。

“蠱毒是我下的,我也是特意選在今日過來。我手裡的,是它的緩釋藥。”

第17章

葉沁竹離開後,蘇長柒逐漸恢複力氣。

他從榻上起身,走到門後的位置。

想了想,沒有開門。

在聽到葉沁竹拒絕裴述提案,轉移話題時,他微微蹙眉。

先前她說,隻有等到祭祀之日,她才能離開。

看來,這項不知何人傳達的命令,到現在也沒有變。

蘇長柒知道門外是誰,來此作甚。

他安靜地聽著,聽裴述講他早已推演出的內容。

門外。

雨絲霏霏。

少女的神情,在裴述取出瓷瓶,又道出自己是下毒者後,凝固在臉上。

在見到裴述前,葉沁竹心裡打過腹稿。

一麵是阿七的事,一麵旁敲側擊,詢問那位肅璽仙尊是何性情,有沒有因為悲慘的過去黑化。她該作何表現,能在祭祀日安全離開,或是被無罪釋放。

聽到裴述的話後,腹稿一下子被她在心底撕了。

葉沁竹:“什……”

心底隱隱有猜測,但當事實被裴述親口承認,她還是感覺渾身發毛。

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憤怒與不平。

“姑娘放心,我是來談判的,也是來救人的。”裴述道。

“我無異於引發爭端,隻需裡間那位答應我些許條件,我即可將緩釋藥給他。”

夜色幽暗,隻剩雨打芭蕉、鏡湖聲。嘩啦啦的,令人心驚。

救過阿七。

又害過他。

換做是她自己,也很難再和裴述有交集。

葉沁竹的目光落在白瓷瓶上。

瓷瓶很小。

比葉沁竹的小拇指還要小一點。

落在她心裡,與千斤一樣重。

她要拿到它。

“這並不是普通的緩釋藥粉。”裴述兩指抵住藥瓶,朗聲道,“它不僅能壓製他體內的蠱蟲,還能把體內殘餘的蠱毒全部清除。至少,在下次發作前,不會受到任何折磨。”

他的聲音不輕也不重,用了傳音,故意說給裡間的人聽。

葉沁竹知道蘇長柒不會出來,她盯著白瓷瓶,抬頭朝裴述露出乖巧的模樣:“他身體欠佳,出不來。您不妨現在說您的要求,我好進去通傳。”

“通傳?”

裴述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眯起眼睛,笑不達眼底:“姑娘又如何保證,你是可信之人?”

“浮靈教之人來路不明,我等雖經過初步探查,確認姑娘當是普通人,可難保您會是奪舍無辜的邪靈。若想做擔保,我還需過問姑娘的戶籍、家裡親人,以及靈體是否有異。事態緊急,請恕我沒有那麼多時間。”※思※兔※在※線※閱※讀※

他重新抬頭,看向那扇緊閉的門。

聲音平穩而響亮,盤旋在廳堂內:“我知曉你願意見我,你提的要求,我也一一答應。”

裴述原本在幾個時辰前,就該進入行宮。

結果在結界外被蘇長柒攔下,兜兜轉轉,找不到進去的路。

直到向他保證,絕不透露蘇長柒的身份,並且陳明此次到來,是為了救人,才被放進來。

那幫宗主整日擔憂肅璽仙尊反叛,派他來進行談判,結果沒想到,蘇長柒在這兒玩過家家。

裴述垂眸,輕輕歎了口氣。

他並非想做事如此決絕,隻是蘇長柒的經曆,真是孽緣。

“道君,你不能留在此地。”他把預先想好的話說出。

“此邪宗與你聯係頗深,且不論你的長輩對你疑心深重,害怕你叛教逃離。長久停留在此,知道的事越多,越對你道心無異。”

“如今恰逢邪靈提前蘇醒,你又留在此地,定會有人以為是你的手筆。你若長留不歸,我不敢保證他們是否會采取彆的行動。”

裴述:“隻要你向我保證,不會和浮靈教勾結,與邪靈結盟。立刻離開此地,回你該回的地方,我便立刻將緩釋藥奉上。”

他一口氣說完,等屋內人的回應。

“他身體不好,可能在休息。”

“我來說這件事。”

開口的是葉沁竹,少女低下頭,恭敬地站立在台階下。不知何時,已經與裴述拉近些距離。

麵上仍掛著微笑,像個守禮的侍從。

“仙長勿急,這個問題,我能回答。阿七沒有和浮靈教勾結,但他也不會立刻離開。”

裴述收斂笑容:“為何?”

葉沁竹深深吸氣,不要露怯:“是我拜托他留下來,教我符法。阿七是守信之人,他不會拋下我不管。”

“所以,您可以放心,他沒有作惡。”

葉沁竹說完,已經走到距離裴述三步之遙的位置,她停下腳步。

雙手背在身後,故作緊張地絞在一起,等裴述下一步發問。

葉沁竹模仿最初在程越眼底的姿態,裝作毫無威脅,且毫無反抗的想法。

偷偷地,從袖管中取出墨筆,在手心描畫。

她想到把東西取過來的辦法了。

裴述了然點頭:“你叫他阿柒麼……”

“既然如此,那便讓他發個心誓吧。”他嚴肅道。

“除去教導這位姑娘,停留在此的這段時間,不會再乾涉有關浮靈教、有關庚辰仙府,以及修真界的任何事”

裴述:“麻煩通傳。”

見葉沁竹不動,他便打算抬腳往裡走。

葉沁竹攔在他身前:“心誓?那是什麼?”

裴述:“以自身修為與道行為引,立下誓言,請天道見證。若有違背,輕則受天打雷劈,重則永世不得超生。”

“以自身,修為與道行?”小姑娘的眉頭皺得緊緊的,“這不是在害他嗎?”

手上加快速度,由於是背手,畫符時必須放大半注意上去。

而且不能過於心急,她渾身上下,隻有左手能當符紙,要是畫歪就不好了。

裴述的注意力全放在蘇長柒身上,分心與葉沁竹解釋:“我等後續會給予補償,並不會真的讓他有損失,隻是……”

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動作。

一道細密的聲音,從裡間傳來。

“何須這般,大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