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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章。”

蘇長柒沒讓葉沁竹聽見,傳音夾帶靈力,清晰落入裴述耳中。

“如此遮遮掩掩,因為鐘絮白,是麼?”

蘇長柒問。

他點了一個人名。

裴述臉色突變。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無法向蘇長柒那樣細語傳音,開口時,一旁的葉沁竹嚇了一跳。

往內看,才意識的蘇長柒可能在說些她不該聽的話。

葉沁竹眼觀鼻,鼻觀心,一聲不吭,做自己的事。

“魔族的嘴不嚴實。”蘇長柒尋到支撐的木架,把身體靠上去,“你們拉攏前魔尊的舊部,反而搭上了一條秘密。他也想拉攏我,如此好的時機,為何不說?”

“他喊我少主,又說我的母親屍身留在祭壇上,其身份不言自明。”

“粹劍之體,孕育的孩童乃是天生劍骨,正好和我的體質相和。除去現今的主母,年歲相當的,也隻有她的孿生妹妹,鐘絮白。”

“鐘絮白其人,曾和主母形影不離,而後入魔界,再不見蹤跡。”

“難怪主母下手前,隻告訴我,我是修士與魔族的孩子。仙魔雜種,合該受此酷刑。讓她親口說出那個身份,確實需要一番糾結。”

蘇長柒:“相依為命妹妹生育後,不久慘死,而她的孩子則得益於體質特殊,步步高升。她還視其為大才,親曆栽培。”

“確實諷刺,足夠她瘋魔。”

“剛巧,那孩子的血肉,是一枚極好的藥材。她順水推舟,大義滅親,無可指摘。”

那一劍刺下去的時候,剜出骨頭時,必然飽含快意與仇怨。

這是他的原罪。

絕佳的孕育之身,以及魔界廝殺到最後的尊者,兩相交融,確實能結出一副極佳的靈體。

萬中無一。

關於此事,在林翎跪地,交代其母親蹤跡時,蘇長柒心裡就有了定論。

他很快把它埋起,並不打算挖出。

就連裴述到來,他也不打算談及此事。

如果不是門外的小姑娘像是畏懼裴述,態度恭恭敬敬,連說話語調都變軟了,蘇長柒甚至不打算開口。

裴述:“這件事,你知道多少了?”

他的聲調緊張起來:

“不管你知道多少,切勿再調查下去。此事真相,對你絕無好處。如若不信,你可以看看她現在的模樣。”

為了不讓葉沁竹察覺,裴述特意沒有說主母的身份。

蘇長柒抬眸:“她現在?”

“我倒覺得,她現在過得不錯。生前身後,皆有佳名。”

裴述咬牙,他環顧細雨中的行宮,眼底滿是憂慮。

蘇長柒:“裴長老,把原本打算告訴她,離開的方法說出來,便無需留在此地。”

“恕不遠送。”

緊接著,威壓已然壓來。

它沒有波及葉沁竹,而是單指裴述一人。

裴述的身形被壓彎,勉力支撐,口中道:

“你已經知道這些,就該知道,為何仙門會對你多加提防。你這般根骨,口稱不會與主母刀劍相向,突然離山,誰敢信任你?”他說完,梗著脖子堅持。

裴述沒有等來蘇長柒的回應,反倒是一聲怯怯的低語。

“雖然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小姑娘麵上掛笑,言辭謙卑。

“如果阿七做出什麼保證,我可以完全信任他。”

雨聲仿佛大了些許,掩蓋多餘的動靜與聲音。溼潤的氣息,襯得庭院顏色更深、更重。

裴述蹙起眉頭,對於葉沁竹的問題,像是倍感頭疼。

“我等的事,你參與不了。”最終,他緩緩應答。

“就算你相信,又能做什麼呢?”

他麵露不解,顯然不明白葉沁竹此時開口的原因。

葉沁竹仰起小臉,輕輕歎息一聲:“原來如此,確實是我人微言輕。”

“裴大夫,我有話要說。關於裡麵那個人的。”她低下頭,露出溫柔又順從的神情,“這句話不太好大聲講,你靠近些。”

“你放心,絕對是你想要聽到的。”

她知道什麼?

難不成蘇長柒遮掩身份時,曾對她透露過什麼?

裴述倏然一驚。

葉沁竹左看右看,都隻是個連練氣都算不上,初具靈識的小丫頭,完全構不成威脅。裴述好心平氣和,緊張地等待她開口:“你想說什——”

少女猛地往前走了最後一步。

一隻手劈頭蓋臉,打了下來。

手心裡用墨筆畫了個符,拍在裴述臉上。

“我說你就是個疑鄰偷斧的懦夫,你提到的那些人,全都是疑神疑鬼的小人。”

裴述:“!”

他想動,可少女的手甫一扣上麵門,他的身體突然僵直。

葉沁竹不把手移開。

裴述再說不出話。

定身符?

誰家女修把定身符寫手上的!

“我告訴你,我可不是吃素的,那些道貌岸然的話,你愛向誰說向誰說。”

“軟的不行,我還不會來硬的嗎?”

葉沁竹伸直胳膊,去搶過他的另一隻手手,使勁扒拉:“交出來。”

“你拿來做交易的緩釋藥,交出來!”

裴述目瞪口呆。

她居然會符法?

——不對,且不提她會不會符法,區區入門修士,哪來的本事把他定住。

葉沁竹:“林翎,林翎呢?”

林翎不見蹤影,不曉得去做什麼。

葉沁竹一手按住裴述腦袋,一手搶藥瓶,嘴裡喊:“阿七,阿七你出來——”

語氣急促。

房門無風自啟,裡間柔光外鋪,如絨毛長毯。

燈光所觸及到的範圍,俏麗的白衣少女正扣住名醫修的腦門,鬥毆般,飛起一腳,把他踹跪在地上。

“我讓你滿口胡言亂語,我告訴你,我信任他。就算不知道他是誰,我亦會全心全意信任他。”葉沁竹形象全無,罵罵咧咧。

回身看到蘇長柒,葉沁竹歡叫出聲:“阿七,你快去拿他手裡的瓷瓶,那裡麵是緩釋藥,能緩解你的症狀。”

蘇長柒腕上淌血,立在門旁,看著眼前情形,蒼白的臉上滿是驚訝與愕然。

此乃無星無月的雨夜,周圍黯淡無光,唯有長明燭火搖曳,淒美冷清,可他的眼底仿佛倒映銀河,霞光萬千。

他淺淺地回抽一口氣。

明明抬手之間就能奪取的瓷瓶,拿起來卻被故意廢了番波折。蘇長柒趕到葉沁竹身邊,在她身側半跪下,反手扣過裴述的兩條手臂。

奪下那枚瓷瓶。兩人湊在一起,像是給仇家套麻袋的少男少女。

“可以鬆手了,葉姑娘。”蘇長柒用靈力捆住裴述,說。

聽到此話,葉沁竹才小心翼翼鬆手。

裴述臉上維持被扣巴掌時的驚訝,梗直脖子,扭曲地停頓三息。

終於失去平衡,腳一歪,摔在地上,他手腳都被蘇長柒捆住,離水的魚一樣在地上撲騰。

“蘇……阿柒,你放開我,你知道我不會害你的!”裴述慌了神。

他不是沒和蘇長柒談判的經驗,但此前幾次,二人都保留足夠的體麵,也大多由蘇長柒的讓步告終。

哪有像現在這樣,被五花大綁,看肅璽仙尊和陌生的小姑娘在一起,彼此說小話。

裴述又轉頭向葉沁竹:“小姑娘,你放開我,我有助你離開的方法。”

葉沁竹將信將疑:“真的?”

“此話當真。”裴述保證,“但我答應了願意相助你的人,不把此事告知你的阿柒。”

葉沁竹娥眉擰起,她俯視腳下亂動的修士:“那你等我會兒,我等他休息了再來找你。”

說著,她搓去手中的墨跡,驕傲地兩手叉腰:“我花了好大勁,才迷惑住裴述,成功奪藥。”

兩隻眼睛眨巴眨巴,一副希望得到誇獎的模樣。@思@兔@網@

蘇長柒捏著藥瓶,沒有打開。

葉沁竹緊張:“難道我拿錯藥了?”

她扭過頭,瞪裴述:“他拿假藥忽悠我?”

裴述:“……”

“藥是真的。”蘇長柒開口,“但我不需要。”

“怎麼會不需要?”葉沁竹鎖住眉頭,還沒來得及說話,隻聽得“劈裡啪啦”一陣聲響。

無數白瓷瓶不知從何處來,掉落在地。瓶身脆弱,幾乎落地即碎。

裴述橫躺在地麵,看著瓷瓶跌破,藥粉四散,眼睛逐漸發直。

“等等。”他抬起頭。

“你難道從沒有用過緩釋藥?”

葉沁竹也愣住,她下意識去撿,被蘇長柒拉住。

“不用撿,都浪費了。”他嗓音發乾,垂下長睫,掩住眼底星河。

“這……我,你……”葉沁竹結結巴巴,她又看看地,又看看人,半天沒反應過來。

“我們進去說吧,我會解釋清楚的。”蘇長柒拉她,“早知你會去搶藥瓶,我應該一早就告知此事。”

他眼底時暗時亮,情緒複雜,伸手時,腕上的鮮血滴落。濺在少女白裙上,他慌忙撤手,免得繼續弄臟她。

葉沁竹的目光戀戀不舍地從藥粉上移開,從蘇長柒手中搶過藥瓶,緊張地握緊。

“你說的。”她反複確認,“你親口說,要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她輕推蘇長柒,跨過高高的裡間門檻。

回身,那位送藥的醫修還姿勢扭曲地倒在地上,口中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麼。

葉沁竹越看越討厭,“砰”一下把門關上。

她抵在門上,不解氣,又踢了一腳:“偽君子,滿口胡言亂語。”

待回身,態度又變得謹慎。

“你說的,要和我解釋。”葉沁竹把瓷瓶背到身後,“為什麼最開始不吃藥?”

蘇長柒:“你的課業完成得不錯,不需要我壓製蠱毒,就能跟上進度。”

“不是這個!”葉沁竹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聲音響亮。

葉沁竹挺起%e8%83%b8膛,揚起下巴,倔強地仰視蘇長柒:“你知道我要問什麼。”

“明明你身上有緩釋藥,為什麼要強忍?”

蘇長柒真的不再出聲,抬起長睫,沉默片刻。

“它沒有彆的任何作用,隻是會疼而已。”他露出淺笑。

“沒有壓製的意義。”

“去除疼痛,不就是意義……嗎?”葉沁竹下意識開口。

她迎上蘇長柒寂靜如死海的雙眸。

男子像棵被蛀空的枯乾,他抬手,點上自己的心脈,順著靈力行進的脈絡,

“葉姑娘,我快死了。”他沒再掙紮,坦言了自己的情況。

“魔息無法抑製,隻能不停地破壞心脈。修士畢竟還是人,照這樣情況下去,應該不出二旬,我就徹底動不了。”

“所以,不需要服藥。”

葉沁竹仰著臉,觀察蘇長柒的神色。

他像是在說自己的事,又像是說書人,輕描淡寫地站在局外,訴說誰人的悲劇。

他究竟是會死,還是想死,葉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