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露衝著晏雙霜的背影揚了揚下巴:“怎麼樣,我的眼光還可以吧。”
仲英說:“應導也是有兩把刷子的,慧眼識珠。”
“讓她來演你的戲還是太冒險了,我看她差點出不來了。你倒是愛惜一點我的演員啊。”
仲英淡定道:“應導應該對演員的心理狀態有信心,我倒是覺得她挺好的。”
“廢話,任誰走過你這一遭,都得脫層皮,不長進點都活不下去。”
仲英失笑道:“應導是替她叫苦?”
“說那麼難聽乾嘛,我這叫惜才。”應露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她衝著台上指指點點,“就是劇本有點拉跨,俗,俗不可耐,沒演員撐著,這戲得跑一半的觀眾。顧京齊怎麼寫的劇本,爛到家了。”
仲英慢吞吞道:“應導彆急,接著往下看嘛。”
*
台上,一個新人物出場,她有著姣好的容貌,白皙的皮膚,明明是銳利的眉眼,卻被神色中的怯懦嬌弱模糊。
她是鎮上的寡婦,平日裡靠當擠奶工為生,是很多浪蕩子調?戲的對象之一。
Alpha和Omega成婚以後,總是能偶遇寡婦被欺淩,一次兩次,Alpha終於忍不住出手,救下了楚楚可憐的寡婦,寡婦心存感激,但礙於Alpha有婦之夫的身份,她不得不離他遠遠的。
但她神色中的傾慕和淒楚肉眼可見。
風言風語終究是傳到了Omega的耳朵裡,她和Alpha大吵一架,氣勢洶洶去見了寡婦,但看見寡婦容貌的那一刻,Omega臉色大變,提著裙子匆匆跑了。
Omega在這個夜晚,又看見了鏡子裡的怪人。
Alpha酒氣衝天的回來,他說自己出去應酬,回來溫柔地問Omega,要不要一起生個孩子?
時間定格在這一刻,怪人嘶吼著衝了出來。
Omega在怪人碰到她的前一秒說:“不想。”
仿佛魔法一般,怪人陡然消失了。
Omega沉默許久,突然笑了起來。
舅舅的病一天天加重,他膝下無子,照料他的隻有Omega和她的丈夫。
Omega傷心欲絕,幾乎要暈過去,Alpha也悲痛得不成樣子,但他私下裡反複向鎮長確認,舅舅的爵位和封地到底是會給誰繼承。
鎮長說:“她這麼愛你,自然是會給你。”
朋友說:“你是個Alpha,肯定會給你。”
而寡婦卻說:“就算是Omega,隻要將她永久標記,她的自然也是你的了。”
觀眾席頓時傳來驚呼,有人甚至小聲怒罵:“瘋了吧!”
永久標記是個很敏[gǎn]的行為,大多數情況下,不會有人喜歡聽見。
但Alpha聽了寡婦的話,心裡好受很多,他高興地回家,看見平日裡高傲的妻子溫柔地替他斟了一杯酒。
她說:“親愛的,為了我們的未來,我做了一個對我們都好的決定。”
他說:“什麼?”
啪,燈光驟然熄滅,沉寂幾秒後,女人的呢喃聲慢慢唱響。
燈光突然又亮,寡婦抱著沉睡的Alpha,將臉親昵地貼在他的臉上,坐在地上搖晃著唱情歌。
Omega帶著屬於領主的戒指,心情愉悅:“交易愉快。”
寡婦的表情依舊楚楚可憐,此刻卻帶著天真的殘忍,她歪頭,行了個禮:“夫人,謝謝你願意將他分享。”
Omega說:“沒關係,我已經不需要他了,他現在是你的了。”
寡婦,不,女巫驟然欣喜起來,她快樂地帶著Alpha轉了個圈:“聽到了嗎,親愛的,你終於屬於我了!”
Alpha如同提線木偶一般,臉上是沉醉而木然的微笑,和女巫共舞。
轉了兩三圈後,兩人突然停下,女巫愛憐地摸著Alpha的臉,湊近道:“我忘了,你再也說不出那些違心的話了。”
女巫說:“真好,我喜歡你永遠呆在我的身邊。”
從此以後,Omega再也沒見過怪人,也沒有再聽聞寡婦和Alpha的蹤跡。
她摸著自己被破壞的腺體,平靜地步入老年。
生命的最後,她聽聞邊境有隻嫉妒的怪物,隻要是她看上的人,便會成為她的玩物。
Omega說:“什麼嫉妒的怪物,不過是一個絕望的靈魂,在掠奪她得不到的愛。”
女巫自始至終,都以為自己愛著的是Alpha。
幕布緩緩落下,代表著戲劇已經到達終結。
觀眾席久久無聲。
應露沉默地看著台上的一切,她轉頭對仲英說:“真可怕,要不是我確定你不知道她的過去,我都快覺得這是量身為她打造的角色了。”
仲英謙虛道:“過獎。如何,還滿意嗎?”
應露說:“心服口服。”
第18章
劇場外,麻教授歎了口氣。
“走錯了,這邊。”
古辛陡然回神,嘴裡念著抱歉,又蹙著眉頭出神地跟在麻教授身後。
麻教授無奈道:“你到底怎麼了,從出來開始就魂不守舍的。”
古辛如夢初醒:“教授,我突然想起來今天還有兼職,先走一步。”
麻教授隻來得及對古辛的背影呼喊:“誒,你沒告訴我你還搞兼職啊?是什麼方麵的?不要耽誤正事啊!”
古辛擺了擺手,跑得遠了。
她現在外出都選擇打車,知道自己是路癡就乾脆把認路的事情交給專業的。
下車的時候,正好撞上花蝴蝶過來開店。
一見到古辛,花蝴蝶自動開啟陰陽怪氣模式:“呦,這不是我們的大天才嗎?怎麼有空大駕光臨我們小小寒店。”
古辛說:“我隻是請了幾天假,你再這樣說話我真辭職了。”
花蝴蝶臉色臭臭地哼了一聲,開門招呼她:“進來,不用我請吧。”
進去以後,古辛開門見山地向花蝴蝶打聽老板的事情。
說來也奇怪,當時古辛找兼職的時候並沒有想那麼多,看到酒吧招人,突然想到她曾經是酒吧常客,說不定會在裡麵有什麼關於她自己的線索呢?
哪成想,自己的過去沒找到,反而看見了老板買應露的單,而那天剛好是應露跟晏雙霜談事情。
花蝴蝶很是警惕:“老板的事情,能隨便說嗎?我還要不要工作了。”
古辛說:“換個說法,你知道應露吧,上次老板買單的那位。”
“不該八卦的不要隨便八卦。”花蝴蝶見不是工作上的事情,他臉色舒緩很多,“沒想到消息這麼不靈通的你,竟然還看娛樂新聞。”
“是有點印象。”古辛含糊了過去,“主要是好奇,這麼大的導演,竟然跟老板認識。”
“也沒什麼大事,主要是我們老板想投資一把應導的新電影,還在談呢。”
原來是這樣。
古辛不動聲色地問:“那你知道女主角是誰嗎?”
“我又不是選角導演,關我什麼事。”花蝴蝶不屑一顧,“倒是聽網上說,好像是那個什麼,李、李黎?是這個名字吧。”
李黎,女Omega。
之前演了好幾部電視劇,沒什麼水花,但曾經靠美貌出過圈,這次晏雙霜退圈形成的鯨落,反倒是她不知不覺吃到了最多。
“哦。”不太走心地又敷衍了幾句什麼時候銷假回來上班,古辛出門就回了趟家。
到家的時候,外麵剛好一片烏雲路過,將太陽遮住,天地昏暗了下來。@思@兔@在@線@閱@讀@
古辛換鞋,赤腳走入臥室。
她的手在手機屏幕上點了幾下,又給自己泡了杯咖啡,順手將手機連上電腦,開始日常的信息清理掃描。
搜索裡出現李黎的名字,軟件信息不停跳轉,古辛往後一靠,躺在椅背上,看著昏沉沉的天空。
晏雙霜之於她,是曾經親近的人裡,最後一個離開她的。
和晏雙霜離婚後,古辛不知不覺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社會關係,仿佛從醒來的那一天起,她的人生就和過去劃清了界限,空白的她會走向新的未來,但“舊識”晏雙霜的名字始終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古辛清楚的知道,她對晏雙霜有種複雜的情緒,但最近她才理清,那似乎是某種……更陰暗的想法。
它們太牢固了,像是絕壁上不肯鬆開石頭的草,雜亂到古辛無法清理,想連根拔起也沒有角度。
她放了晏雙霜自由。
可這樣虛假的平靜在今天被打碎。
古辛想,可能這就是天意吧。
有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生命裡,還是以那樣驚心動魄的方式,可她一次都沒有回頭看她。
台上台下,光裡暗裡,隻要伸手就能夠到的距離——卻猶如天塹。
古辛張開嘴,看著雪白的天花板,緩緩做了個口型。
【晏雙霜】。
她不想看見這個名字,被如此輕易地替代、抹黑、乃至成為笑柄。
她得做點什麼了。
*
劇場的反響不錯,可評論非常兩極分化。
有覺得沒什麼營養且俗的,也有覺得最後的結局非常亮眼有深意的,但最終都會繞到一個人的身上。
沉寂一個多月的晏雙霜再一次出現,依舊流量拉滿。
大部分是惡評,覺得她怎麼出爾反爾,說退圈卻暗戳戳回來的,仰臥起坐都沒這麼快。
還有一小部分是真正的劇場觀眾,覺得晏雙霜演技不錯,看的時候,甚至沒認出來那是剛剛新鮮退圈的大花。
腥風血雨中,晏雙霜的社交媒體沒有任何動靜,她沉默著又跟了幾場演出,直到應露說:“感覺差不多了,女主角,準備好了嗎?”
晏雙霜恍然,原來已經到進組的時間了。
對於即將開機,卻把她丟給彆的劇組的做法,晏雙霜不是很能理解,但應露說了,她便做了,隻因為應露直接對她豪邁道,按她說的做,她會是下一個影後。
晏雙霜收拾好行囊,她沒有帶助理,隻身一人跟著劇組的車搖搖晃晃地往山裡走。
車上還有男二和女二,如果古辛在,她會發現,這次的男二就是話劇裡英俊的Alpha。
晏雙霜跟兩位其實都不熟,車內空間又狹小,她不得不把視線放到窗外,看了天上的雲一會兒,回過頭來時,卻看見男二在看自己。
“怎麼了?”晏雙霜心裡有些尷尬,男二名叫趙岑宿,去年剛從戲劇學院畢業,一入行就得到了話劇方麵的很多獎項,可以說是前途無量。
但最近一段時間,她老是發現趙岑宿盯著自己,等她回望,他又會溫柔地笑著點頭,移開視線,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趙岑宿說:“霜姐,聽說山裡蚊子多,我這次過來沒帶驅蚊水,你帶了嗎?”
“我正好多帶了兩瓶,到時候分你。”
趙岑宿笑得眼睛彎彎,十分嘴甜:“謝謝霜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