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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跟前一看,是個年輕男人。這男人仔細瞧清少女秀美的麵容,立馬紅了臉,聲音都變成喃喃地,“你……小姐,在、在下看到小姐一個人在河邊,是有什麼煩惱嗎?人生中還有大好光景,也許,也許下一瞬,就能遇到命定的人……”

這帶著表白心意的話語,被攫取他全部目光的巫女完全忽略掉了,她隻抓住了一個關鍵詞,“你是說,我剛剛一個人在河邊?”

男人愣愣點頭,“小姐,要是有什麼想不開的……”

無意義的絮語進不去耳裡,巫女扭頭看向齒黑渠岸邊,仍然端坐的垂釣客。

彆人,看不見他?

懷揣著這點迷思,小林鶴走進糖球店。老板是個胖乎乎的男人,有著和糖球一樣的笑,熱情地招待顧客。

金黃的糖球圓溜溜的,在木框裡展示誘人的光澤,店裡彌漫著糖漿的美味氣息。

“您是怎麼找到我們家的,”店老板笑嗬嗬,“我們剛開業不久,位置又偏,來的客人可不多。”

“請給我包上幾份。”少女要走了框內大部分的糖球,一些讓老板包在一起,是準備分給禿的,另外又讓人單獨裝了兩個木盒。

其中一份是小討債人的酬勞,另一份……就是帶給某人的手信了。

一邊等胖老板包裝,一邊閒聊起來。

“是您家糖球太好吃了,迷倒了一群小孩子呢。”小林鶴斂下眼垂眸看向糖球,“很甜蜜哦,未來肯定會有更多人對您家糖球念念不忘。”

“哈哈,小姐也吃過了嗎?”

“嗯,吃過的。”

第43章 麥琪的禮物

返回吉原後, 在前往羅生門河岸的路上,小林鶴路過了石榴樹。

可能是因為她下達的委托,石榴樹下玩鬨的男孩們明顯少了, 零零星星幾隻麻雀似的崽子散落在樹下。其中有個鼻青臉腫的男孩,本來在自顧自玩著, 看到穿麻葉花紋小袖的持刀少女走過, 眼前突然一亮。

“是你幫了我哥哥, 對不對!”他回憶一會兒, 想起來少女的身份,“謝謝巫女大人。”

這一身估計都是小討債人揍出來的……不過揍人的小鬼也被人揍了,此時也是這麼一身淒慘的青青紫紫。巫女默默想。

她從預備給禿分的大份糖球中取出些, 給了這個孩子,“聽說你被騙了?”

小孩臉上紅紅綠綠, 糾結一會兒, “我沒有被騙!她、她隻是失蹤了。我和她說好的, 我假冒客人,她休息一晚後, 把資費給我,我再上交給忘八。可是, 第二天她突然就不見了。”

小孩的哥哥是這群小混混的頭, 他這個弟弟卻很有禮貌, 認真道謝,“我拿不出錢來, 三河屋的人就要打我。好不容易跑了, 妓夫太郎這個討債鬼又追上來。謝謝你幫我們, 從妓夫太郎手下救了我哥哥。”

他哥哥轉述昨日事情經過的時候,肯定是美化一番。小孩還不知道昧下定金這回事, 隻當巫女路見不平慷慨解囊。

就讓小孩保持著對哥哥美好形象的暢想吧。小林鶴沒有拆穿,順著昨天走過的小路,來到了羅生門河岸。當然,小討債人也隻帶她來過一個地方,那就是遊女吉田的切見世。

當遠遠看到小蝦米似的身影出現在吉田屋子裡時,小林鶴感到有些訝異,更多是疑惑。難道妓夫太郎終究還是對“菜刀重寶”起了覬覦之心?但是他並不像是對承諾不屑一顧之人。

發生了什麼?小林鶴趕忙上前一看,那個瘸腿的美貌遊女,正在給妓夫太郎上藥。

注意到少女,妓夫太郎斜眼一睨,“怎麼,怕我來搶這個瘸子?”

“慎言。”小林鶴輕輕嗬斥一聲,語氣並不重,她接著說道,“我相信你的保證。”

“哼。”小討債人鼻孔出氣,不知信沒信。

遊女吉田對“瘸子”這一蔑視的稱謂沒有反應,她隻是輕手輕腳地繼續上藥,忽然又衝著屋裡說,“再拿一下藥酒吧,就在箱子裡。”

屋裡還有彆人。小林鶴倚著門框看過去,光線昏暗的狹窄格子間內,一個年幼的女孩翻出藥酒,小跑兩步舉到吉田身前。

一頭白發散在肩上,細密的眼睫下是大大的藍色眼瞳,正是謝花梅。

小林鶴看了妓夫太郎一眼,小討債人不出聲,她也收起加州清光,坐了下來。

“算你完成了我的第二項委托。”她掏出裝糖球的木盒,又放了些銅板在盒頂,遞給小討債人,“拿去當醫藥費吧。”

妓夫太郎抬起頭,“醫藥費我付過了。”但是木盒上的錢幣他也沒有拒絕,裝到自己懷中。

一直在安靜上藥的遊女吉田此時附和了一句,“他給過我報酬了。”

“是什麼?”小林鶴好奇,要真的還有錢,這個小鬼也不至於被見世番打成這副模樣。

“是我朋友的私人物品。”吉田低聲說。

妓夫太郎所謂的醫藥費,從遊女屋搜刮出來的那點兒東西,並沒有拿去變賣,而是直接給了吉田做交換。

“小梅,”妓夫太郎招呼一聲,舉著糖盒臉上露出笑,恰巧此時吉田將藥酒撒到他傷口上,突然的痛感讓他的表情扭曲,嘶一口涼氣,還是堅持著說完,“來看看這是什麼!”

就像是汪汪叫的呼朋喚友的小狗。

昨日這小鬼的故意隱瞞,讓小林鶴也起了一點逗弄的心思,她故意拿出另一個裝有泥人的木盒,同樣舉起遞到白發女孩麵前,“你就是小謝花嗎?這是惡所舊石碾那兒的爺爺送給你的禮物。”

小梅看著麵前兩個木盒,愣住了,她遲疑了一下,先接過去少女遞來的盒子。

妓夫太郎臉色一下子變臭,但是不去衝他妹妹,而是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對著他有點得意地眨了下眼的小林鶴。

“知道為什麼先拿我的嗎?”少女用氣音對小討債人說到。

其實,在看到那兩個娃娃,又聽說小謝花是一對兄妹時,她大概就猜到了,這不是一個人的禮物。

果然,小梅也捧著木盒跪坐在妓夫太郎身前,兄妹倆的手上的盒子共同向對方舉起,“哥哥,你看看這個。”

妓夫太郎睜大了眼。兩人互換盒子後打開,一對圍著褐色小鬥篷的圓滾滾的泥娃娃,就躺在他的手心。

小梅看著圓溜溜的金黃色小球,歡呼一聲,“是糖球!”▃思▃兔▃網▃

“嗯,”妓夫太郎神色複雜地拿著泥娃娃,“喜歡嗎,你之前不是看到禿吃過很想要?”

小梅猛地扭臉,“我是很想要,但不是因為這個!是因為禿嘲笑我,說我們兄妹都沒吃過糖球!哥哥,你也要吃,我們不能讓那群自大的家夥稱意。”

“啊。”小討債人聲音嘶啞,等小梅拿起一枚糖球後,他才也拿了一枚,捏著糖球,問,“為什麼要把泥娃娃送給我?”

“不是哥哥你說的嗎?看到彆人都有泥娃娃,也想弄一個,我原本打算編一條手繩去和捏泥人的爺爺換的,誰知道他竟然送給我了。不過,為什麼送了兩個泥娃娃?”白發女孩不解道。

旁邊的遊女吉田把一切看到眼裡,在吉原生活了近二十年,她對於本地的風俗習慣比這兩個娘親不怎麼管的小孩子熟悉得多。

遊女一邊上藥一邊說,“褐色鬥篷的泥娃娃,是向神明祈求庇護的。傳說吉原這個小小的城郭,也誕生了一位神明,他的神像披著褐色粗布鬥蓬。神明大人能夠讓困死在吉原的靈魂獲得安息,成佛往生,也能夠保佑小孩子健康長大。如果誰家有了小孩,大人們就會在神像身前放一個同樣披了褐鬥篷的泥娃娃,意味著把孩子的性命托付給神明,希望神明能夠保佑,驅邪避禍。”

妓夫太郎撫摸兩個精致的泥娃娃,“我本來是想為你弄一個的。”

對吉原的小孩子們非常了解的泥人爺爺,顯然也知道,謝花妓夫太郎這個生下來就不討母親喜歡的孩子,當然也沒有自己的泥娃娃。在發現謝花梅在意的眼神後,他就暗自給兄妹倆捏了一對泥娃娃。

“你們都是互相為對方想儘辦法送出心意的禮物。”小林鶴笑眯眯,“傳遞的心意就變成雙倍的咯。”

小討債人緊緊捏著木盒,沉默良久,忽然,他衝正在上藥的遊女吉田說,“你知道她是誰嗎?她是外麵來的巫女,手上持有淺草寺的印鑒,非常可信,不是街邊的那種騙子。”

對於今天選在吉田這裡和小林鶴見麵,妓夫太郎當然是有自己的考量。他也不是完全不懂得感恩的白眼狼,那天小林鶴對吉田手裡短刀的重視,小討債人同樣看在眼裡,“驅邪、尋人之類的活計,她應該不在話下。你收下那把菜刀,就是想去找人吧?當作報酬送給這個巫女,她能幫你完成。”

小林鶴和吉田同時驚訝起來,她們不約而同看向妓夫太郎,而後又轉臉回視對方。兩張美貌的女性臉龐沐浴在陽光下,一個稍年長些但眉宇間有股弱氣,一個更年輕點同時目光也非常清正。

“我是自京都北野天滿宮來此遊曆的巫女,稍通武藝,手腳功夫還不錯,多少也會點尋人的辦法,你有什麼麻煩,可以告訴我。”年輕的巫女道。

妓夫太郎嗤笑一聲,是對小林鶴“稍通武藝”的自謙之詞的嘲笑。

吉田猶豫了一下,眼神也堅定起來,道出原委,“我的友人被擄走了,我想要找到她。”

巫女從她的口中了解到詳細情況。吉田原本也是三河屋的“格子”,算是等級比較高的遊女了。可惜自從被一位客人打斷腿後,她就離開了三河屋,流落到羅生門河岸。除了僅剩的一位友人會來探望她以外,吉田和三河屋的所有人都切斷了聯係。

吉田並不是每個晚上都會點亮紅燈籠,殘疾的腿讓她經常夜不能寐,夜晚的寒涼更會侵入骨頭縫發出陣陣疼痛。得知此事的友人,拜托了一個小孩假裝客人,買下自己的時間,晚上卻是偷偷來到羅生門河岸,想詳細了解吉田的腿夜間發作的情況。

原本一切還是正常的,擠在狹小的屋子內,憑著一點燭火,三河屋的友人看清吉田不自然蜷縮的腿,模仿著從醫師那兒學來的一點技巧,按壓腿周,記下發疼的情況。完成之後,友人就要離開了,她需要趕在天亮前回到三河屋。吉田也撐起身子去送她。

然後,她們遇到了非人的景象。

一開始僅僅是在巷子裡看到一個跪坐在地上的背影,好像雙手在捧著什麼東西吃。兩人隻當是遇到了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友人心生同情,怕天色太暗,流浪漢看不清路,一頭摔倒栽進水溝。因為物資匱乏,原本這裡的夜盲症患者就特彆多。

她讓行動不便的吉田留在原地,自己拿起兩個人的燈籠,準備送一盞給那個流浪漢。逐漸走近的燈籠照亮了那一片小巷,正沉浸在大快朵頤之中的“流浪漢”也驚醒,警覺地向後看去,恰好被橙黃的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