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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有去找過它,想把它養在身邊,卻再也找不見了。

她以為那頭小狐狸去了彆的地方,或者已經死掉了,畢竟她認識它時,隻是一頭普通的白狐幼崽,連自己獨立覓食都很困難。

當初那頭瘦弱的小狐狸,竟然沒有死,還混成了妖王,還跟她有了兩個孩子??

方遙的思維一時有些混亂。

白狐聽到她的話,猛然抬起頭,含著淚花的金瞳震動。

她並不知道這是她第二次說這句話了。

在古墟水月境,他們成婚後,她看到自己的狐尾時,說了一模一樣的一句話。

[我認得你,你就是當年那頭小狐狸?]

自從它開始修煉成妖後,隨著妖力越磅礴,它的體型也越來越壯碩,早已經不是當初那頭靈巧幼弱的狐狸了。

縱然沒了那三年的記憶,她還是能憑借著這條尾巴再度認出來他。

這瞬間,白狐不知道是什麼感受,激動、委屈、痛苦、絕望、不甘多股情緒交織在一起,快要讓它的腦袋爆炸。

它越是情緒波動,那股力量越是趁虛而入。

它抬起痙攣的左前爪,不受控地想向方遙伸去,在快觸及她時,它仰起頭嘶吼一聲,左爪轉了個向,又硬生生地拍在了地磚上,轟聲巨響,向外波及的餘力一連震碎了十幾塊地磚。

方遙被它這又突如其來的發瘋嚇到,它一連對著地磚重重拍了三下,在揚起的碎石灰塵中,白狐偌大的身形晃了晃,脫離向前倒去的同時,重新幻化成了人形模樣。

方遙下意識地接住他,雙臂穩穩地摟住他的腰,成年男性沉重的軀體傾壓在她身上,幾縷墨發從她的肩頭滑落,伏過她肩頭的謝聽瞳色渙散,薄唇蒼白。

她扶著他往前走了幾步,踢開掉落的雜物,把他放在了乾淨的地毯上。謝聽處於半昏迷和半醒之間,眼皮沒什麼精神地耷著,眼尾泛著剛哭過的紅,他的左袖口已經滲出了斑斑血跡。

方遙不明白,他為什麼總跟他的左爪子和地磚過不去?

她伸手挽起他的袖口,想幫他處理下傷口,然而當袖口掀開時,方遙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術般僵直住了。

他手背骨節處因發狂捶地而磨破了皮,正在外往滲血,這倒不算什麼,真正讓方遙大驚失色的是,他從指尖到手腕處全都覆上了黑斑似的冥紋,仿佛流動的黑沉鎖鏈,在他皮下遊走,密密麻麻地布滿了整個手掌。

“你……怎麼會染上冥紋?”方遙臉上難掩驚駭。

冥紋這個字眼,仿佛點醒了意識迷亂的謝聽,他抬起眼皮,撐著坐起身來,用右手迅速扯下衣袖,重新遮住那些可怖的紋路。

在他失控的那一刻,謝聽便知道冥紋的秘密藏不住了,感染冥紋的人都有統一的特性,暴戾狂躁,攻擊性極強。

畢竟冥紋的傳播方式便是用生長冥紋的部位來觸碰他人傷口,無差彆的攻擊是最直接的方式,這相當於他們的本能。

方才他情緒激動時,冥紋又掌控了他的意識,想要對麵前的方遙出手,但被他生生地壓製住了。

對抗冥紋的代價就是,他體內的妖力揮之一空,連站也站不穩,冥紋也往上攀長了一寸的距離。

“阿遙,你先告訴我,剛才我那個樣子,真的不醜嗎?”

冥紋在發作後會緩和一段時間再二次發作,恢複了人形態的謝聽看起來狀態比先前好了些,情緒也平複了很多。

但他明顯還很在意獸形態被方遙看光了的事,仿佛這件事的回答,比這些長在他身上可怕的冥紋更重要。

“謝聽,彆跟我扯彆的,冥紋到底是怎麼回事?”方遙舌尖抵著後槽牙,一字一頓地質問他。

她在看到冥紋的瞬間,整個心都被揪了起來,哪裡還管他獸形漂不漂亮。

謝聽坐著緩了片刻,抬眸看了眼方遙,心想事到如今自己也沒必要再瞞她,便低聲道:“我這次回來是清剿叛軍龐提……”

兩個月前,他得知龐提的消息,動身去往了銀淞城,順路在城郊救下了守拙後,便繼續去截殺那尚未走遠的龐提。

他和龐提在城外大戰,龐提能做到妖軍都督一職,本就實力不俗。而謝聽在與他交手時,更是感覺他的實力比以往暴漲了數倍不止,他打得艱難,最後隻斷了龐提一臂,被他僥幸逃脫。

事後,謝聽才發現自己感染了冥紋。

他知道龐提和幽冥信徒有往來,沒想到他為了博取幽冥教的信任,竟然自願打上了冥紋。

本來打算處理完龐提的事就回去找方遙的謝聽,哪裡還敢去找他們,隻好回了妖界王城。

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他身上的冥紋就從指甲大小,長到了整個手掌,他每日都要備受冥紋煎熬。

方遙默默聽他說完感染冥紋的經過,心下愈發驚訝揪心,原來,當初在銀淞城救了守拙的人,果真是他。

他們當時就有猜測那白狐是妖王,但沒想到妖王就是謝聽。

竟然早在守拙受傷的那日,他就感染了冥紋……

她眼睫輕顫,手心陣陣發寒。

怎麼會是這樣?

“阿遙,我現在無法控製自己的神智,動不動便會有傷人的念頭,方才我就差點傷了你……”

謝聽不敢想象剛才那拍在地磚上的一爪,要是拍在方遙的身上會怎樣,這一次他險而又險地克製住了,那下一次呢?

“所以,你現在帶倆孩子離開,不要再靠近王城、再靠近我……”

謝聽趁現在神智清楚,條理清晰地方遙交代了一些事,“阿正阿圓還太小,不適合接任妖王之位,我會在神智清楚的情況下,趕在三年內處理好王城和妖族的諸事,找個信得過的屬下接任妖王。”

“妖族永遠不會跟幽冥教聯手對付人族,你放心。”

他又不是不認識仙盟的火漆印,不必看那封信,也知曉了她的來意。

“那三年後呢?”方遙問。

“……”謝聽一時無言。

三年後,他身上的冥紋也長滿了,聽說長滿冥紋的人在死後,會化為一攤黑水,屍骨無存。

她甚至都不用為他收屍了。

“冥紋是無解的。”謝聽垂眸道。

起初,他也命人四處搜尋能醫治壓抑冥紋的辦法,但是全都徒勞無果。

他的性情在冥紋的影響下,變得越來越暴戾,後來偶然間發現絲竹的樂聲能稍稍安撫下他攻擊的欲望,不過隨著冥紋日益增長變強,絲竹樂聲的效果也越來越弱。

近日他已經發現,絲竹之聲似乎完全不起作用了,昨天,他就差點暴走攻擊了一個樂姬。

幽冥教發展到現在,感染的教眾過萬,卻無一人活過三年,全靠不斷感染新鮮血液來補充信徒人數。

準確地說,他還有兩年零十個月的活頭。

“——但是你剛才說的聯姻,”謝聽想到什麼,眉眼黑沉,咬牙道,“不許。”

說完,似乎又覺得自己太過自私些。

狐族的伴侶之間,沒有和離,隻有喪偶。若是方遙感染冥紋,他會在她命數消亡的那天,毫不猶豫地自戕。

可是他沒有資格要求方遙這麼做,也不願她這麼做。

他隻希望她好好活下去。

謝聽在恢複人身後,瞳孔也恢複成了正常的黑色,但隱有血絲,他抬眸看著方遙,眼尾下淚痣如血。

“……想再嫁,也要等我死之後。”

起碼在他還剩一口氣,苟延殘喘時,不要讓他看見她和彆的男人在一起。

不要……對他這麼殘忍。

方遙喉頭哽得難受,但又聽不下去他張口死閉口死,更氣他什麼都藏著掖著,如果她今日就這麼走了,他就真的打算一個人留在王城等死?

“誰繼任妖王我不在乎,妖族和不和幽冥教聯手,我也不在乎……”

她劍道再強也隻是一個人,隻是一個送信的,方遙從不覺得自己會是那個拯救蒼生之人。

她管不了天下人,她隻管得了眼前人。

“你最好給我振作起來,你若真死了,我必定帶著倆孩子改嫁,誰要為你守節。”

方遙話音落,把謝聽氣得%e8%83%b8膛起伏,差點又要變巨狐。

可他現在妖力空空,想變也變不了。

“我都快死了,你能不能彆氣我了……”謝聽紅著眼無奈道。

方遙迫使自己的嗓音鎮定,對上他的雙眸:“會有辦法的。”⑨本⑨作⑨品⑨由⑨思⑨兔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網⑨友⑨整⑨理⑨上⑨傳⑨

她不信這事上有無解之事。

她要救他。

哪怕付出任何代價。

心下有了決斷的方遙站起來,說:“我這就帶倆孩子回去。”

雖然她很擔心謝聽的狀況,但是倆孩子尚需要人照顧。她不清楚妖族內部的黨爭,但既有叛軍一事,將倆孩子留在王城想必也不安全,更何況現在謝聽這樣,也無法庇佑他們。

所以她決定先把倆孩子送回靈霄宗,再自己去尋找解決冥紋的辦法。

聽到她這麼說,謝聽似是鬆了口氣:“不要告訴他們這件事。”

“嗯。”

方遙欲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後,回頭看到謝聽獨坐在一方亂糟糟的大殿中,垂著眼簾,渾身透著難言的落寞。

她抿抿唇,複又轉頭走到他麵前,傾下`身去,白皙的手指把他鬢邊有些淩亂的墨發順去耳後,在他耳邊,堅定又溫柔重複了一遍。

“一定會有辦法的。”

聽到從宮殿裡傳來打砸的響聲,殿外的守衛們已然習以為常,心道尊主又在拆宮殿了,這次的動靜比以往都大啊。

“是不是娘親和爹爹打起來了?快放我們進去!”

守衛們還謹遵著謝聽的口諭,他們攔不住方遙,隻能攔住兩位少主,把他們夾在腋下打橫抱著。倆崽崽擔憂爹爹和娘親,著急得不行,拚命掙紮。

阿圓更是朝抱她的守衛露出的手掌上,狠狠咬了一口,那守衛疼得嗷嗷叫,也寧可不鬆。

在她的小尖牙快把守衛的手咬出血洞時,方遙的身影從殿門前走了出來。

“娘親!你終於出來了!”

阿圓立馬鬆開嘴巴,掙紮著從那守衛身上跳下來。

“娘親,你見到爹爹了嗎?”阿正也連忙上前詢問方遙。

方遙低頭看著滿臉期待正望向自己的倆崽崽,

“你們爹爹有些事情要忙,所以就讓娘親先帶你們回去,等他處理完事情,就回來找我們了。”

她牽起倆崽崽的手,轉身往外走。

“爹爹有什麼事情這麼忙?我們又不會打擾他,我們隻想看看他。”

阿圓很是失落地踢著路上的石頭子。

細算起來,他們都有兩個月沒見過爹爹了,想念爹爹喂他們吃飯,為他們梳毛,想念擠在爹爹身邊睡覺,甚至都有些懷念爹爹用那慵懶催眠的語調給他們講話本子。

他們從來沒有和爹爹分開這麼久過,爹爹難道就不想他們嗎?

阿正也在問她:“娘親,你要不再跟爹爹說一說,我們隻見他一麵就好。”

“……”

滿懷心事的方遙沒有聽進去倆孩子的問話,她此時表麵鎮定,腦中已是一片亂麻。

她想到順梁那頭被她一劍斬首的駭鳥妖,想到了各大宗門因為染了冥紋被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