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頁(1 / 1)

方遙在阿正朝妹妹呲牙時,眉眼微凝,視線落在阿正握著樹枝的左手上,那顆豌豆大的小黑點,這幾日過去已經長滿整根手指了。

“阿正。”

聽到娘親沉聲叫他名字,阿正臉上狠厲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茫然,他看了看手裡啃剩的半條魚,趕緊遞給阿圓。

“……給你魚。”

見阿圓不接,阿正拉過她的手,直接塞進了她手裡,愧疚地低頭道歉:“對不起妹妹……我剛剛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我沒想凶你的……”

阿圓勉強接受了哥哥的道歉,咬了一小口魚肉便還給他了。

心下還是很委屈,鼻尖都有點紅紅的。

……哥哥從來沒對她這麼凶過,今天是怎麼回事?

方遙看著重新恢複常色,但已經出現情緒暴躁症狀的阿正,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偏頭看了看身旁的謝聽,他這些日子的情緒倒是很穩定,沒有亂發脾氣過,甚至還能同她玩笑。

她想起了方才那隻被徹底咬穿咽喉的野鹿,他明明可以用人形打獵,卻故意顯出獸形用更野蠻原始的方式捕獵,或許也是通過這種方式在宣泄吧……

方遙看著天上的圓月,每度一次夜晚,她都會在心裡記上一數,今夜距離謝聽上次冥紋發作,正好是第十日。

本以為他會像上次一樣,到半夜才發作,結果這次來得極為突然。他們剛剛還在圍著篝火吃著烤肉,下一刻,謝聽手裡的肉串就掉在了地上。

上次他冥紋發作時,倆崽崽尚在睡覺,沒有察覺,這次看到爹爹忽然倒地,麵色猙獰痛苦,崽崽們都有些驚到了。

謝聽壓著不聽使喚的左手,倒在草地上,雙目赤紅,仰麵痛苦地低吼喘氣。

“爹爹!”阿圓立馬也丟掉了手裡的烤雞腿,想上前撲去爹爹身邊,被方遙伸手攔住了。

阿正看著爹爹的模樣,瞬間想到數日前的自己,眼眶紅紅地問方遙:“娘親,爹爹是跟我得了一樣的病嗎?”

方遙不忍再瞞他,點點頭。

“什麼病?”阿圓依舊很迷茫。

阿正冥紋發作是數日前的事了,阿圓以為他那回是偶然的急病,都有些忘記了。然而她剛問出口,就看到哥哥的身子也開始突然發抖,左手跟爹爹一樣抽搐痙攣起來。

阿正滿頭冷汗,軟軟地癱倒在謝聽的旁邊,倆人的症狀近乎一模一樣。

眼見方才還好端端的哥哥和爹爹,忽然之間就雙雙倒地,身體抽搐,低吼呻/%e5%90%9f,阿圓急得都快哭了出來。

她噙著淚花,仰頭扯著方遙的袖子:“娘親,爹爹和哥哥到底是怎麼了?他們看起來好難受的樣子……”

方遙心下發緊,謝聽的冥紋還未發作結束,阿正居然也發作了。

她算了下,阿正冥紋發作的間隔是七日,竟比謝聽的還要頻繁。

眼見著他們身受如此痛苦,方遙心下有種幫不上忙的挫敗無力感,父子倆同時發病,她照看小的,就顧不了大的。

她不想讓阿正倒在潮濕的草地上,把他抬起來抱在懷中,同時還要防止阿圓的靠近,叮囑她:“不要離得太近,他們的病會傳染,小心千萬不要被他們的左手傷到。”

傳染?左手?

阿圓這才發現哥哥的左手手指上有一節黑色斑紋,而爹爹整隻左手都被那古怪的黑紋纏繞著。

哥哥上次發病就是這樣捂著左手,那天娘親還神色緊張地檢查了她手背上的淺疤,以及離開城鎮的那天,爹爹讓她指認小乞丐的畫像……

阿圓向來聰穎,一點就通,她問方遙:“娘親,哥哥是不是那天被小乞丐傳染的?”

方遙自知已經瞞不住倆崽崽了,點頭“嗯”了一聲。

“我們快回宗門,讓三師叔給爹爹和哥哥治病。”阿圓心急如焚,三師叔會煉很多治病的丹丸,一定能治好他們的。

方遙垂下眼眸,沒說話。

阿圓看到娘親的反應,似乎明白了什麼。

爹爹那麼厲害,能讓他都如此痛苦的病,三師叔也肯定很難治了。

“娘親,好疼……”

枕在方遙懷中的阿正牙關打顫,腦海中那道古怪的聲音一直在教唆他攻擊眼前的人,可眼前之人是他的娘親和妹妹,他怎麼可能讓那道聲音遂願,拚了命地咬牙抵禦。

可越是抵禦,被冥紋包裹的手指處傳來的劇痛就越鑽心,仿佛是給他不聽話的懲罰。

阿正實在忍受不住這樣的痛苦,流淚對方遙喊道:“娘親,把、手指切掉……”

把手指切掉,會不會就好了?

阿圓焦急的同時,又有些納悶,她也被小乞丐傷了啊,她為什麼沒有被傳染?

腦海中靈光乍現,她仿佛想到了什麼辦法,用袖子擦乾了眼裡的淚,隨後抽出隨身的小木劍。

方遙一驚,阿圓不會真的想幫哥哥切手指?還未等她開口阻止,卻見阿圓將劍刃對準了自己的手腕,輕劃了一道,頓時鮮血湧了出來。

方遙更是心驚肉跳:“阿圓,你做什麼?”

“試一試……”

阿圓的眉毛因為手腕上傳來的痛意皺起來,可是爹爹和哥哥的狀態,更教她擔心,她把滴血的手腕伸過到阿正的嘴唇上方,讓血滴進他的唇中。

之前三師叔教她練過一味解毒丹,裡麵有一味藥引,是某種花紋蛇的血。據說是那蛇經常以毒性的花蕊為食,時間一長,體內產生了抗性,所以以蛇血為引能煉製出解毒的丹丸。

爹爹和哥哥都被那黑紋傳染了,隻有她沒有被傳染,是不是代表她體內有抗性,她就是那條小花蛇?

用她的血當成解藥喂他們,或許會有用……

阿正慘白的唇色被鮮血染紅,在血液流入喉嚨的瞬間,他手指上流動的冥紋如同被凍住了一般,竟然不再遊走運作了。

片刻後,他因劇痛而不斷抽搐的身體,竟然也漸漸好轉了過來。

阿圓驚喜,好像真的有用!

她趕緊捧著手腕,繼續去喂同樣在咬牙硬撐的爹爹。

方遙看著懷中的阿正緩緩睜開婆娑淚眼,眼神好似清醒了過來,心下震動不已。

阿圓的血竟然能壓製冥紋的發作?

不對,是玄陰之體的血!

此時的方遙才確定,阿圓沒有被感染,不是因為彆的原因,是她特殊的體質能徹底免疫冥紋。

方遙的視線落在阿圓還在滴血的手腕處,顧不得剛清醒過來的阿正了,忙上前蹲下查看阿圓的手腕。

她的傷口不深,但在細嫩白皙的手腕上,這道血痕格外地觸目驚心。

方遙實在沒有想到,年僅五六歲的幼崽,會這麼果斷地劃傷手腕,用血去喂爹爹和哥哥。

阿圓平時明明很怕痛,連聽話本子都會哭。

可是她剛才劃破手腕的時候那麼堅決,連一聲“疼”都沒喊過。

更讓她感到誅心的是,她跟謝聽心心念念想要找到能壓製冥紋的東西,竟然是他們女兒的血。

還有比這更命運弄人的嗎?

方遙心下五味雜陳,握著阿圓的指尖止不住地輕顫。

阿圓看著娘親低著頭,半晌不發一言,接著一滴熱淚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娘親,你彆哭啊……”

阿圓一下子就慌了,用另一隻小手去抹方遙眼角的淚,發覺娘親似乎是因為自己手腕的傷而落淚,她連忙解釋:“……不、不疼的。”

她立刻從儲物袋裡找出一顆止血丹,放進嘴巴裡嚼了兩口囫圇咽下,丹丸下肚,手腕上那道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起來。

此時因為飲了阿圓的血而恢複了神智的謝聽,直坐起身,他看了一眼左手上仿佛沒有在再生長的冥紋,尚且奇怪。

冥紋的發作往往都要一炷香,這次怎麼消失的這麼快?

他品到嘴裡的血腥氣,看到旁邊同樣唇邊帶血,明顯剛醒過來、神色茫然的阿正,還有握著阿圓的手腕,一臉心疼酸楚的方遙。

頃刻間便意識到,是阿圓給他喂了血!

一股酸楚鬱氣堵在%e8%83%b8口,謝聽隻覺得嘴裡的血腥氣苦澀得厲害。

他謝聽寧可隻活三年,寧可加倍承受這痛苦,也不要喝他崽崽的血來續命!④本④作④品④由④思④兔④網④提④供④線④上④閱④讀④

“娘親,這是好事呀,你為什麼哭?隻用一點阿圓的血,爹爹和哥哥的病就不痛了。”

阿圓不懂娘親為什麼不笑反哭,爹爹和哥哥不是醒過來了嗎?他們剛才那麼痛苦,遠比她劃破手腕要痛得多。

如果隻用她一點點的痛,便能治好爹爹和哥哥的話,這不是一筆很劃算的買賣嗎?

“不是這樣的,阿圓……”

方遙輕輕把阿圓的袖口放下來,遮住那條剛剛愈合的傷疤。

阿圓的血隻有對冥紋有壓製作用,但不能根治,阿正和謝聽手上的冥紋還在。

難道以後冥紋每發作一次,就要阿圓喂一次血嗎?

她做不出以一換二的事,也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她捧起阿圓的小臉,格外認真地對她道:“爹爹和娘親會去尋找彆的辦法,你絕對不可以再用自己的血喂爹爹和哥哥,更不可以告訴彆人這件事,聽到沒有?”

“可是……”阿圓還想辯駁。

方遙打斷她:“聽到沒有?!”

娘親從來沒有用這麼嚴厲的嗓音對她說過話,阿圓頓時渾身一抖,垂下腦袋:“嗚嗚我知道了,娘親。”

方遙看著她幼小單薄的身形,心疼不已,伸手將女兒緊緊摟入懷中。

與此同時,她的眼神越過阿圓的肩頭,同已經站起身來的謝聽對視了一眼,二人從彼此的眼神中瞬間達成了共識。

阿圓的血能壓抑冥紋的事,絕對不能泄露出去。

……

第61章 回宗

◎師叔輕點,是真耳朵!◎

“哥哥, 你的手指還痛嗎?”

阿圓見阿正坐起來,從方遙的懷裡離開,跑去方正身邊查看。阿正感覺到嘴裡的血腥味,但他剛才太疼, 把嘴皮也咬破了, 分辨不出是誰的血, 還不知是妹妹的血讓他清醒了過來。

“……不痛了。”阿正虛弱地說。

阿圓心疼地抱著哥哥的肩膀又哭了一通, 剛才吃烤肉時哥哥凶她,肯定是這個病的原因,哥哥對她特彆好,從來不會這樣的。

阿圓哭完哥哥, 又看向爹爹, 娘親此時也走到了爹爹的身邊, 倆人似乎在低聲商量著什麼事。

“你的冥紋好像不動了?”

方遙拿過謝聽的左手仔細看了看, 冥紋平日會像蠕蟲般緩慢流動,當借用冥紋力量和冥紋發作時這種流速會加倍, 所以每次發作完,冥紋就會明顯地上漲一截。

但此時此刻,謝聽的手上的冥紋如同凝固住了一般,甚至沒有上漲。

謝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股神秘的力量,完全被阿圓的血液壓製住了。”

阿圓的血雖然無法去除已經長成的冥紋, 但卻能讓冥紋陷入類似沉睡的狀態。

謝聽不清楚這種冥紋沉睡的狀態能保持多久,但在血液入腹的刹那, 他腦海中的聲音如潮水般褪去, 冥紋的劇痛消失, 不被操縱影響的神智格外清醒。

那一刻, 雖然他身上的冥紋還在, 但卻給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