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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不用它說,謝聽哪裡敢紮方遙。

“阿遙,你的情況和他不一樣……”他忙擦乾淨手,把那套針灸用具卷吧卷吧塞進了櫃子裡鎖好,“你這情況用針灸治不好,需要沉心靜氣,慢慢養著。”

他轉過身來,認真看著她道:“我見過很多像你這種情況的病患,有些事情不要刻意去想,說不定哪天碰到熟悉的事物,忽然間就能想起來了。”

謝聽方才顯露一招,讓人不疑有他。

方遙心裡有些失落,謝大夫的醫術這般高明都束手無策,她的記憶怕是真的難以恢複了。

謝聽生怕她讓自己紮針,瞥見窗外已經日落見黑的天色,轉移話題道:“天色這麼晚,你肯定餓了吧,我去弄點吃的來。”

謝聽轉身去了後院,不消多時,竹製的方桌就擺上了四菜一湯,熱氣騰騰,色香俱全。

“嘗嘗味道如何?”

方遙有些意外,他說“弄點吃的”竟然這麼豐盛。

看來,這個謝大夫不僅醫術精絕,為人謙和善良,廚藝也很不錯。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謝聽不僅是個長著大尾巴的假郎中,不會下廚,這些菜肴都是變幻出來的,而且此時他還在腦海裡跟幻境主人討價還價。

[哼,你是我接待過最麻煩的客人了,一日三餐都要我來變的話,得加錢!]

[那就給你另加一年修為。]

[才一年,你打發叫花子呢?]

[不要就算了,我以後自己做。]

[好吧好吧,一年就一年。]

花妖立馬改口,改變幻境對它來說毫不費力,能賺一年是一年。

在它看來,謝聽隻是懶,如果它知道謝聽真實的廚藝有多難吃,必然要坐地起價。

謝聽隨之切斷了與花妖的神念,珍惜這份來之不易和方遙獨處的時間。

屋子裡燃著明亮暖融的燭光,他的眸光落在手持碗筷、正小口吃著桌上的飯菜的方遙身上,心緒萬千。

他不敢相信此時此刻,真的和她坐在一起同桌用飯。

正如花妖所說,真亦假時假亦真,雖然明知道身處幻境,但他與方遙此時的體會卻是真實的。

這百年修為花得不虧。

方遙咽下口中的飯菜,忽然抬眸問他:“謝聽,這附近的鎮上有沒有衙門官府?”

謝聽想了想,猶疑道:“……有吧。”

這古墟幻境還挺大的,原是一座城鎮來著。

“我想明日去報官。”

謝聽一愣:“報官?”

方遙點頭,她隻是失去了記憶,常識還在。

走丟了要去找官府報案,這是常識,再者,總不能一直寄住在他家中,蹭住蹭吃。

方遙望著他道:“我身上沒有什麼行囊,應當就是住在這附近村鎮裡的人,我想我的家人肯定也在找我,報官或許能幫我找到家。”

謝聽持筷的手微僵,掩去眼底細微的波瀾,溫聲道:“好,明日我便陪你去縣城報官。”

……

第77章 丟失的那三年(三)

◎她為什麼還不以身相許。◎

翌日。

謝聽帶著方遙來到了城鎮上, 找到了當地的縣衙,順利報了官。

從衙門裡出來,二人行走在嘈雜喧鬨的街道上,方遙臉上閃過淡淡的失落。

“縣令大人, 似乎對我的事, 並不是很上心……”

方才, 他們找到縣官老爺, 說了方遙身上發生的始末。

那縣官老爺狐疑地打量她,似是不太相信她這麼大一人,居然能失憶到連自己的姓氏都忘了,隻說了句:“我們衙門近日沒有人來報官失蹤案, 若有消息會派人通知你。”

說罷, 給她做了個登記, 便打發他們回去了。

“縣令大人或許是公務繁忙, 阿遙你放心,我平時會多在鎮上打聽打聽, 儘快幫你找到家人。”

身旁的謝聽與她並肩而行,緩聲說道,“你也不必擔心衣食住行,你一日沒有恢複記憶,一日便是我的病人, 我會負責到底……”

溫潤的嗓音莫名叫人安定,方遙輕聲道:“……謝謝。”

見她心情似好了些, 謝聽跟著展眉淺笑。

同時心裡也掠過一絲疑惑不解。

按照話本子上寫的, 阿遙醒來後發現被他所救, 不是應當好感大增, 以身相許?

然而事實上阿遙醒來後, 的確對他很感激,但對於以身相許的事是絲毫未提,儘管她被消抹了記憶,第一時間想到的居然是報官。

這劇本的發展跟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樣……

“謝大夫,出門逛街啊。”

“謝大夫好!”

謝大夫似乎在這城鎮中聲名遠播,走兩步就會遇到熟人,跟他熱情地打招呼。謝大夫則緊跟她的步伐,麵帶微笑,對這些人頷首相應。

方遙不經意地抿唇,謝大夫真是公認的大善人,可是她無法心安理得地全然接受這些好意。

就像昨夜他把竹榻讓給了她,自己去睡後院的雜物房,讓她很是過意不去。

方遙想了想,說:“謝聽,我幫你做工吧?”

“做工?”

“采藥,擇藥,曬藥,製藥……我看到你後院裡有許多磨藥的石臼,和煮藥的砂鍋,你教我一遍,我學起來很快的。”

方遙從來沒有依賴他人的習慣,隻想著做點什麼來報答他。

采藥,擇藥,曬藥,製藥……

謝聽心下納罕,一介藥郎竟然還要乾這麼多活?

後三樣聽起來就很有難度,容易暴露他半吊子水準,他遲疑地說:“那就采藥?”

采藥好,還能光明正大地和阿遙出去玩。

“好。”方遙彎眉應聲。

……

和風日暖,方遙和謝聽二人身後背著采藥的竹簍,在山間小路攀行。

山路有些崎嶇,偶爾有巨石攔路,走在前麵謝聽大步跨上石麵,隨即轉身想拉方遙一下。

然而手剛遞出去,方遙身影一晃,已然輕輕鬆鬆地躍了上來。

“……”謝聽佯裝無事地收回手。

登到半山腰,地勢就變得平坦許多,行走在浮嵐暖翠的山林間,謝聽舉目望去,不由得低聲感歎:“這裡的風景好美。”

這片古墟真是處鐘靈毓秀的寶地,這裡的泥土天然就適合草藥的生長,一些在彆處十分難尋的草藥,在這裡隨處可見。

因為植被蔥鬱茂盛,有許多蝴蝶縈繞,獸類的妖族最喜歡漂亮的山林,換成小時候的他,能在這裡撒潑打滾玩上一整天。

“你平時不是經常在這裡采藥嗎?”方遙有些奇怪地問他,怎麼感覺他似乎是第一次來?

“……”謝聽鎮定自若道,“這裡的風景百看不厭。”

方遙點頭,這裡的風景的確叫人流連忘返。

然而她並沒有因為心醉美景而忘了此行的正事,指著前方的一處灌木叢:“那兩株小黃花很特彆,是不是能入藥的?”

謝聽有備而來,聽到方遙的問話,忙從懷中拿出一本手繪的藥草圖鑒,這是他在家裡的書架上找到的,上麵記載著一些常見的草藥。

他雖然不太能認得全上麵的文字,但好在有配圖插畫,畫出了草藥的形態,神念中還有花妖在旁翻譯。

謝聽翻了翻手記,摸著下巴思忖道:“這兩株黃花叫……芸黃草,可活血化瘀,溫經散寒……”

“我去采。”

方遙把背上的藥簍取下,拎著手裡,上前走到灌木叢邊,蹲下便開始采藥,她擔心傷到藥草根%e8%8c%8e,用藥鏟仔細撥開藥草根部的泥土,心神專注。

謝聽發現她旁邊的灌木叢裡似乎也有芸黃草,立馬也跟著上前,撥開樹叢采藥。

隻要是和阿遙一起,做任何事,他都很開心。

抬手撥開草叢,謝聽才發現那芸黃草的根部盤踞一條比手腕粗的毒蛇,毒蛇驟然被驚擾,豎瞳望過來,吐著危險的紅信。

謝聽雙眼微眯,手指下意識凝結妖力,正想打出去時,驟然僵住。◣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凡人采藥郎遇到這樣的毒蛇,應該是什麼反應?

“有蛇!”

方遙剛把那兩株藥草采完,看到謝聽頗為慌張地後退一步,俊俏的麵容似乎都有些被嚇白了。

“慌張”的謝聽內心毫無波動,心道但願這蛇識相,趕緊溜走。

然而幻境裡的蛇根本不會被他的威壓震懾,反而朝他的麵門直撲而來。

方遙想也未想,毫不猶豫縱步上前,抬手抓住了那彈跳在半空中正欲撲向謝聽的毒蛇,白細的手指精準掐住了蛇的七寸。

“哢嚓。”

空氣中傳來一聲清脆的響,仿佛是蛇椎骨被人生生折斷的聲音。

“……”

[嘖~!]

看戲的花妖砸吧了下嘴。

潭水明明封住了這女子的氣竅,她無法使用靈氣,和凡人無異,還能徒手捏蛇,真是個狠人啊。

這讓花妖回想起水潭邊那一戰,被她輕鬆幾劍斬斷觸須的恐懼。

[得虧她入了幻境,不然哪裡輪到的你救啊!]花妖在謝聽的神念裡說了句大實話。

方遙看了看手裡如同皮筋般死的不能再死的蛇,又看了看麵色複雜的謝聽,反過來安慰他:“沒事,它斷氣了。”

同時把死蛇遞給他:“這蛇膽和蛇血是不是也能入藥?”

剛才霎那間,方遙不知為何下意識就覺得這蛇對她來說並不危險。事實證明,這蛇就是長得粗了點,隻要拿捏七寸,確實不危險。

謝聽接過死蛇,迅速丟進身後的藥簍。

“……阿遙,你好厲害。”

溫柔俊秀的藥郎嗓音微頓,彎著眼睛含笑,額頭上滑過一滴汗,仿佛是劫後餘生的如釋重負。

方遙彎唇點頭,為能幫到他而高興,這死蛇應該能換不少銅板。

……

他二人頭一回上山采藥,收獲頗豐,整整一筐子藥草外加一條死蛇。

回到院落中,方遙坐在矮凳上,趁著天色還沒黑,把藥簍裡采來的藥材分門歸類。

在她近乎空白的記憶裡,采藥擇藥對她來說很新鮮,好像從未體驗過這樣的生活,不覺枯燥,反覺新奇有趣。

“我去準備晚飯,阿遙,你想吃什麼?”謝聽卷起袖口,語氣極其自然,仿佛已然和她過起了日子。

方遙顧著擇藥,隨口說:“都可以。”

謝聽走到後廚的灶屋裡,準備奴役花妖,變出晚上的飯食,又怕方遙起疑,他得真把爐灶燒熱。

一炷香後,和昨日全然不同的四道菜肴端上了飯桌。

花妖變出來的菜肴是真的能讓人飽腹,味道亦無可挑剔,謝聽靜靜看著麵前相對而坐的方遙。

如果不是他身上有花妖的母葉,隻怕他也根本不會懷疑,麵前這溫熱可口的飯菜,以及對麵活色生香的人,會是身處幻境。

謝聽的目光不經意地滑過方遙握筷的手,忽然頓住,心下一緊:“阿遙,你的手指怎麼了?”

她的右手食指指節處有一道小傷口,正在往外滲血。

方遙聞言低頭看,可能是擇藥的時候被草%e8%8c%8e木刺劃到了,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

如豆的燭燈下,方遙單手托腮,看著麵前的男子低著頭為她包紮手指,紗布裹了一層又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