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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累了,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沒能力照顧彆人,這個房子我會賣掉,房款一半給阿姨,一半捐出去,公司的分紅到手後,每年我會給阿姨打一筆錢,相見就不必了,你們多保重。”

佟嘉月將行李打包,交給快遞公司郵寄,快速跟房產中介帶來的客戶簽下賣房協議。

掛出去的當天就成交,是因為降了價,因為溫越彬地段選的好,當初他看中這裡是學區房,買房的時候充滿了美好的憧憬。

可惜事與願違。

現在溫越彬不在了,孩子也沒有了,隻剩下遍體鱗傷的佟嘉月,裹著一身治不好的傷,如今也要離開這裡了。

姥爺,你還好嗎?

我想你了,如果你看到現在的我,一定不要太擔心,我會好好吃藥,我會好的。

佟嘉月推著隨身行李箱,坐在登機口慢慢翻看姥爺和舅舅們的照片。

突然來了電話,是二舅。

“嘉月,你姥爺沒了。”

佟嘉月頭腦嗡的一下炸響,不可置信地問:“二舅,你說什麼?”

二舅哭了起來:“嘉月,你姥爺沒了,你以後再也沒有姥爺了!”

“二舅,到底怎麼回事?我姥爺好好的,我馬上就回去看他了,我馬上就要坐上飛機了,怎麼會!你是不是騙我?那你說姥爺他是怎麼走的?”

“癌症,他不讓我們告訴你,說你在大城市壓力大,說你太忙了,不能讓你操心他,不能耽誤你工作。”

“早上的時候讓我從地裡摘倆大西瓜,說要用西瓜給你做醬豆,說你最喜歡吃這個,彆人做的你不愛吃,趁他能動多給你做點,讓我跟你二舅媽站一旁學,以後做一樣的給你吃。”

“西瓜切開的時候他嘗了一口,非說是苦的,我說不苦他不信,非說不能給你吃苦西瓜,罵我一頓讓我去地裡重新摘,我當時就覺得不對,猜到他可能不好了,可我沒想到會這麼快,我剛摘了西瓜還沒從地裡回來,就有人跑過來跟我說,說你姥爺沒了。”

“你姥爺死的時候,手裡捏著一張存折,那裡麵是你這些年打給他的錢,他一分沒舍得花,也沒舍得還債,他說我們的債我們自己還,你的錢全給你攢著,等我們還完債就多給你攢點錢。”

可是佟嘉月不想要這些錢,她隻想要姥爺活著。

她有沒有錢不要緊。

但她不能沒有姥爺。

姥爺為她付出了這麼多,她還沒有好好孝敬姥爺呢!

為什麼會這樣!

明明她就要回去了,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姥爺沒了?

佟嘉月接受不了這件事情,哭成一個淚人。

雙手抱住頭蹲在了地上,手機和登機牌掉落在腳邊。

或許這隻是一個幻覺,姥爺還好好的,等她吃了藥坐上飛機就能見到姥爺了!

對,一定是這樣。

佟嘉月顫唞著手扒開行李箱,抓著藥使勁往嘴巴裡塞,顧不得喝水,嚼碎了直接咽,吃藥就好了,吃藥姥爺就好好的。

聽筒裡傳來二舅和二舅媽的哭聲,他們兩個最孝順,一樣接受不了姥爺的去世,在電話那頭聲音嘶啞:“嘉月,你快回來吧,回來送送你姥爺,你不知道,你姥爺想你想的很。”

佟嘉月當然知道姥爺想她,姥爺那麼疼她,幾年沒見她,怎麼可能會不想。

聽到這裡,周圍的聲音一下全消失了,腦海裡寂靜無聲。

感覺有人拍她的肩膀,好幾個人圍著她,表情很焦急。

佟嘉月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耳朵好痛,頭好痛,突然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嘉月!嘉月!彆哭了,再哭你姥爺該不高興了。”

說話的人在拍佟嘉月的肩膀,她扭過頭,出現眼前的赫然是年輕版的三舅,十五六歲的三舅!

三舅和小舅是雙胞胎,佟嘉月從來不會認錯,這個就是三舅。

“三舅,你怎麼變小了?”

佟嘉月說話的時候嘴巴疼,像是嘴巴被人撕裂一樣,她震驚地拿開捂著嘴巴的手,定神一看,好小!

剛剛她說話的聲音也好小,是小女童的聲音。

這是怎麼回事?

這也是幻覺嗎?

三舅的笑聲打斷了她的沉思。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我蹲下跟你差不多高就是變小了?小嘉月彆哭了,看你姥爺端了什麼!”

佟嘉月順著三舅的手指,把頭扭回來,竟然看到了姥爺!

年輕的姥爺穿著破舊的衣裳,端著半碗爬猴站在她旁邊,彎著腰說:“嘉月,趁熱吃。”

“姥爺!嗚嗚嗚……”

佟嘉月一屁股坐在地上,張著嘴巴擠著眼睛,哭的像個小傻子,哭的特大聲,哭的,特彆醜。

三舅蹲一邊著急的說:“怎麼又給哭上了?嘉月聽話啊不哭了,臉上剛上的藥,回頭沾上眼淚疼的是你自己,你嘴巴張這麼大嘴巴不疼了?”

疼!

可是她看見姥爺了!

“嗚嗚嗚……姥爺,你來接我了?姥爺……”佟嘉月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我這不是做夢吧?”

三舅看她哭的凶著急,站起來又蹲下,想給她擦眼淚又怕弄到傷口,隻好先哄她:“彆哭啊,臉疼不疼?做啥夢啊做!你忘啦,昨天你媽把你打成這個樣子,嘴都給你撕爛了,氣的你半夜從家裡跑出來,一晚上跑了三十裡地,天快亮了才到,離家出走你可真能耐,還用你姥爺接你?”

二舅媽難得生氣,小聲的嘟囔聲從廚房傳出來:“二姐真是的下手忒重,看把孩子打的,她不心疼我心疼。”

說起這個姥爺就氣!

這麼多孩子裡就數大閨女腦子軸,再怎麼慪氣衝大人去,孩子有啥錯!

他心疼外孫女,將碗往前遞了遞,聲音硬邦邦的:“不要哭了!快吃!”

姥爺就是這樣一個人,沉默寡言,一輩子不會說軟和話,看上去不苟言笑有些嚴厲。

冷不丁的吭一聲,彆說三舅小舅 ,二舅那麼大的人了,還得小心翼翼琢磨是不是自己哪做錯了。

大家都怕姥爺,小時候的佟嘉月也怕。

隻要姥爺的聲音帶有一絲的不悅和生氣,哪怕隻是聲音稍微大一點,佟嘉月絕對會低著頭掉眼淚。

現在的佟嘉月依然掉眼淚,卻沒有低頭,她抬著頭,淚眼朦朧的看著姥爺,眼淚越掉越凶,哭的直打隔。

姥爺就以為自己太凶了,嚇到她了,他不會哄孩子,怕在這裡孩子繼續哭,乾脆把碗遞給三舅,自己去廚房燒鍋。

“文武,你帶她吃東西。”

三舅應了一聲,接過來。

等姥爺進來廚房,他往佟嘉月的正前方移了移,小聲說落:“你說你咋這麼能!你就不怕掉到水井裡淹死了?”

“就是就是!你可真能!”

說話的是小舅,跟在二舅後頭進院子,倆人扛著鋤頭剛從地裡回來。

小舅前段時間非要輟學回家乾活,被姥爺打斷兩根燒火棍,他說啥了?他啥也沒說不是,更不敢離家出走。

小嘉月可太能耐了。

氣性真大!

但是吧,家裡隻有男孩挨打,二姐三姐沒挨過打,說不定就是二姐沒挨過打,不知道有多疼,打人才這麼使勁。

看把嘉月給打的,整個一張豬頭臉,確實慘了點。

小舅越想越同情佟嘉月,吐著舌頭衝她扮起搞笑的豬頭。

佟嘉月不但沒笑,哭的更傷心。

小舅也在這裡,小舅也年輕了。

那年她和佟嘉陽一起考上高價高中,爸媽給佟嘉陽湊了八千高價費,沒有管她,姥爺厚著臉皮借錢沒借到。

“你們嘉月三天兩頭頭疼,就不是讀書的料,趁早回來種地,彆瞎折騰浪費錢,浪費也不能浪費你們的錢,有她爸媽呢。”

這話不知道怎麼傳到小舅耳朵裡,小舅氣壞了,不同意她複讀再考一回,非說她聰明有出息,非說她一定能考上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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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佟嘉月哭一頓說了好多對不起,跑出去躲債再也沒回來。

他跑了姥爺不能跑,跟二舅三舅背起債,除了佟嘉月的開支,掙一個還一個,掙兩個還兩個,於是二舅和二舅媽沒錢看病生個孩子,三舅沒錢說媳婦。

二舅和二舅媽說有嘉月就行了,把嘉月供出來就圓滿了。

三舅說不結婚,打一輩子光棍,姥爺不同意。

後來三舅不忍姥爺發愁,悶聲不響的找了一家給人當上門女婿,上門女婿哪是好當的?對方幾乎不讓他回來隻讓他不停的掙錢。

一大家子就這麼走的走散的散,到頭來,姥爺身邊隻有二舅和二舅媽。

佟嘉月停止了哭泣,抽抽搭搭地吸著氣,心想,多好啊,大家又聚在一起了。

就算是場夢,就讓她停在這場美夢裡,永遠都不要醒來。

小舅見她眼神直愣愣的,給她一個腦瓜崩,“傻了,你……哎!你打我乾啥!”

是三舅,使勁彈了小舅一個腦瓜崩,罵道:“她被打了頭你不知道?本來就頭疼你彈她乾啥?手欠!”

小舅訕訕地將手背在後頭,不吭聲了。

站在一旁的二舅搖搖頭,警告一眼小舅,將手蹭了蹭褲腿,從兜裡掏出一顆綠色的軟糖,走過來喂到佟嘉月嘴裡。

然後笑%e5%90%9f%e5%90%9f地問:“嘉月,甜不甜?”

二舅媽胖胖的身子擠過來,拿濕毛巾給佟嘉月擦臉,生怕弄疼了她,擦的特彆慢。

佟嘉月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再看看自己小小的手,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她這是重生了?

重生在了六歲那年!

第3章 蒜泥餅子疙瘩湯

六歲的佟嘉月沒有近視眼,清楚的看見刷在牆上的標語。

優生優育,幸福一生。

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種樹。

孩子生得多,小康會滑坡。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土胚房和梧桐樹,樹上的知了叫個不停,此起彼伏。

過往的村人陸續從地裡務農回來,扛著鋤頭,卷著褲腿,身上穿著大同小異的棉布衣裳,偶爾有一兩個的確良,腳上是千篇一律的納鞋底布鞋,臉上洋溢著屬於八零年代特有的純真和淳樸。

姥爺家住在十字路口,不少人從這裡路過,看見佟嘉月這麼個小人,老的少的都會停下來打招呼。

這個說:“嘉月,又來走姥爺家啦,等會來我家摘桃子,想吃多少摘多少。”

那個說:“嘉月,讓你姥爺晚上給你捉爬猴。”

有人聽了哈哈笑:“乾啥讓她姥爺抓,還讓文武跟雙全帶著她,再摸一條大花蛇。”

周圍人一頓哄笑,哈哈哈的散開了。

佟嘉月知道他們笑什麼。

家裡沒有手電筒,有一回三舅小舅帶她抹黑捉爬猴,三舅怕她亂走被草秧子刮傷,背著她,拎著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