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嗔意:“可我的蓋頭還沒掀呢……”

周遭弟子聽了穆晴嵐這話,都忍不住有些心生憐憫。

曲雙嘴唇動了動,想勸什麼,卻最終隻是沉默。

穆晴嵐卻已經又在蓋頭之下笑開了,表情堪稱寵溺,能怎麼樣呢?當然是選擇原諒他啊,誰讓他是霍玨呢。

反正她都已經進入了天元劍派,反正世人皆知,她是霍玨的妻,來日方長,她不著急。

穆晴嵐被曲雙領著,安置在了宿霜閣,宿霜閣之中有霍玨布下的陣法,穆晴嵐一進去就看明白了。

原來是這樣!

霍玨知道她被霍家種了傀儡股,還以為她是個被蠱蟲控製住的傀儡,以為她不是自願嫁過來,才會不同她成婚,還幫她設陣壓製蠱蟲。

穆晴嵐心裡美極了,她的仙君就算靈府破碎,也是如此一個光風霽月,不肯強人所難的君子。

她被隨身的侍女伺候著睡下,一想到明天就能見到霍郎,做夢都在笑。

反觀霍玨,夜深了也沒有睡下,曲雙安置好了穆晴嵐,回來跟霍玨報告,霍玨也隻是淡淡應聲,坐在炭爐麵前,雙手放在膝蓋上,不動不言,活像是一截枯木。

曲雙是霍玨的師弟,跟他一起長大,見過霍玨最風光的模樣,再見他此刻,隻覺得自己的眼睛被刺得發疼。

他覺得霍玨現在就像是炭爐裡麵的炭火,在熬著最後的生命力,暖意散去一層,他便被燒去一層浮灰,去了一層鮮活人氣。

等到暖意燒儘……

曲雙不敢再想,忍不住勸:“少掌門,時間不早了,歇息吧。”

霍玨聞言隻是微微偏頭,他的眼睛看不見了,卻還是習慣性循著聲音的來源看人。

但是頭轉了一半,他就頓住。

動了動蒼白的唇,道:“你先去休息吧。”

曲雙知道再說下去也沒有用,曆來劍修便都是生性倔強性子堅韌之人,霍玨作為北鬆山年輕一輩的翹楚,自然格外執拗。

曲雙隻能退出門,也沒有去休息,就在門外打坐,守著霍玨。

霍玨很晚才休息,因為五衰所致,第二日穆晴嵐找來的時候,霍玨才剛剛起身。

“誰來了?”霍玨蒙眼的白紗一夜掉落在脖子上,睜著一雙灰蒙蒙的眼睛,看向曲雙的方向。

曲雙說:“穆小姐來了,想要見少掌門。”

“不見。”霍玨語調冷淡。

同時伸手摸了下自己脖子上掛著的吊墜,墜子是圓圓的,像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但其實湊近了仔細看,就會發現那是一方精妙的芥子空間。

裡麵山水纖毫畢現,正是現如今北鬆山天元劍派僅存的絕品法器——重生池。

霍玨早知穆家有奪法器的心,穆晴嵐被下了傀儡蠱,這麼急著朝他身邊湊,想必就是要設法取得法器。

霍玨布下的壓製傀儡蠱的陣法要住上幾天才會見效,期間最好不要離開宿霜閣效果才會好。他已經給這位穆小姐留了後路,現在她被傀儡蠱控製著不能自主,他自然不肯見她。

“讓她待在自己的院子裡,不要到處亂跑。”霍玨又道。

穆晴嵐被陣法攔在了霍玨院子之外,曲雙出來,低聲細語和穆晴嵐解釋。

“少掌門身體不適,昨夜又休息得晚,現在還未起身,穆小姐,你先回去吧。”

穆晴嵐聞言眉梢微微挑了一下,看著曲雙沒有戳穿他的謊話。昨晚上她婚車來的時候曲雙就說霍玨睡了,那會兒天才黑多久?這會兒又說霍玨昨晚睡得晚,這小弟子連撒謊都撒不圓。

穆晴嵐還穿著那身喜服,不過將過於繁重的披肩拿下去了,看上去倒是不誇張,但在這弟子們一身素白的天元劍派,依舊割人眼球一樣的豔烈,像一把落在雪地裡的火。

穆晴嵐站在陣法之外,臉上戴著豔若桃李的笑意,聽著陣法之內的曲雙絞儘腦汁地搪塞她。

“穆小姐,少掌門希望您待在宿霜閣,不要到處亂走,門中現如今雜亂,皇族衛兵駐紮門派,若是有不長眼的衝撞到穆小姐,就不好了。”

穆晴嵐知道霍玨醒了,就是不肯見她,倒也不覺得意外。

畢竟她是穆家送來替嫁的小雜魚,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對霍玨的羞辱。再加上傀儡蠱的事情,霍玨防備她也合情合理。

但她會就這麼放棄嗎?當然不會!

沒有一匹狼會在看得見肉骨頭的時候還乖乖趴著。

穆晴嵐一雙眼笑起來彎彎的,像兩彎帶勾的月牙,她看著曲雙,沒表現出不甘心,也沒有試圖闖陣。

在陣法外麵走了一個來回,回頭看了一眼皇族駐紮的衛兵,那些衛兵都像是死物,一身烏漆墨黑,戴著全臉麵具,像一群不詳的黑烏鴉。

這些人,能衝撞得到她?

穆晴嵐有點惱,但是這惱卻和真的憤怒不一樣,像小爪子一樣,撓著她的心肝。

她想見她的霍郎啊。

曲雙看著穆晴嵐繞圈,又隔著水幕一樣的陣法站定。

穆晴嵐很快麵上揚起燦若春花的笑意,柔聲問曲雙,“這位小師兄,你是不是一直待在霍郎身邊啊?”

曲雙表情一頓,眼中漫上些許警惕。

畢竟麵前這位看似溫柔無害的穆小姐,是穆家送來的傀儡。

不過曲雙還是很客氣回道:“穆小姐客氣,叫我曲雙就好,我確實日夜待在少掌門身邊,聽憑少掌門隨時差遣。”

穆晴嵐無視他的戒備,直勾勾盯著他又問:“不知小師兄是什麼靈府?”

曲雙微微皺眉,不知道穆晴嵐問這個做什麼。

這一次簡短回答:“木靈府,穆小姐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穆晴嵐說,“隻是覺得小師兄豐神俊逸,想來必定是門中翹楚,不知小師兄如今是什麼境界?脫凡了嗎?”

曲雙不擅長應對女子,劍修個頂個都不是什麼八麵玲瓏的人,苦修的同時也將所有的心智都用在對抗酷寒,直來直去,不會繞彎子。

因此穆晴嵐溫聲細語裝作好奇,幾句話把曲雙盤問個底掉。

然後她當真沒有再為難曲雙,老老實實回了宿霜閣,再也沒有出來。

一連兩天,曲雙給霍玨報告的,都是穆晴嵐坐在宿霜閣之中的主屋窗邊打坐。

霍玨以為應當是壓製傀儡蠱的陣法見效了,吩咐曲雙:“等她的傀儡蠱壓製住恢複神誌,你就將壓製蠱蟲的藥物給她,送她下山吧。”

曲雙彼時正蹲在霍玨的輪椅旁邊,撥弄炭火。

聞言漫不經心“哦”了一聲,一雙圓眼卻沒看爐子,而是直勾勾盯著近在咫尺的霍玨。

盯著他俊挺的眉目,刀裁一般的鬢發,盯著他覆眼的白紗,還有他色澤淺淡的雙?唇。

“嗯?”霍玨雖然瞎了,雖然靈府破碎,但是因為有絕品法器在身上,他的靈力崩散得很慢。

哪怕他周身靈力已經不能為他所用,但是他的五感依舊比尋常人敏銳。

他能感覺到曲雙在看他。

“怎麼?”霍玨又問了一句。

他的臉轉向曲雙的方向,等著曲雙開口。

不過很快霍玨一驚,身體下意識朝身後的椅子靠了一下——曲雙抓住了他的腳腕!

因為霍玨已經不能行走,他又不喜人近身伺候,為了方便,他平時不用旁人為他穿靴,隻在膝蓋上蓋了一塊毯子,遮住隻著布襪的足,便不穿鞋子。

“師兄,”曲雙半跪在霍玨輪椅邊上,手順著霍玨腿上的毯子伸入,沿著他腳腕向上,力度不輕不重緩慢地捏揉。

他仰頭一錯不錯看著霍玨,眼神深暗如林,泛著幽幽蒙蒙的綠,他問霍玨:“你的腿真的一點知覺都沒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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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張嘴

知覺當然還是有的,否則霍玨不會被抓住腳腕嚇一跳。

隻是哪怕有知覺,霍玨也站不起來,他的雙腿就像他現在連凡人用的弩也端不穩的手臂一樣無力。

霍玨被曲雙的動作驚得不輕,一時語塞,曲雙已經順著毯子下的小腿向上,霍玨連忙抬手隔著毯子壓住了曲雙按到他膝蓋的手。

“曲雙。”他乾巴巴叫了一聲。

霍玨正要問“你做什麼”,就感覺膝蓋上的毯子被拽下去了。

曲雙盤膝坐地,不由分說將霍玨雙足雙腿抱到他膝上,然後道:“我幫師兄鬆鬆筋骨,師兄整日坐著不活動,肯定麻了吧。”

霍玨無法適應和旁人這樣過分親近,哪怕這是他自小一起長大的師弟。

他要收回腿,但是素來對他恭敬有加言聽計從,連私下裡都多年不叫師兄,隻叫他少掌門的曲雙,竟然有些強硬地按住了他。

“師兄,”曲雙仰起頭,用那雙深暗的眼睛,看著霍玨說,“讓我幫幫你。”

說著,他力度適中地按揉起來,霍玨僵了,整個人都陷入了荒謬之中。

但是他確實久坐發麻,天人五衰後,這種不為外人道的難受,他也隻能生受。

但霍玨寧肯生受,也不能適應曲雙抱著他的腿。

“師兄,”曲雙用從未有過的柔和語調,哄勸一樣說,“這樣的力度可以嗎?師兄放鬆一些,我隻是想讓師兄好受一點。”

“不需要這樣。”霍玨聲音有些發沉。

他還是試圖將腳收回來,但是他的力度實在是可以忽略不計,曲雙語調溫柔,態度卻莫名強硬。

“師兄,以後每一日早晚,我都幫師兄鬆鬆筋骨,師兄不必同我見外,”曲雙慢聲細語地說,“我知道師兄難受也不肯說。”

霍玨沒覺得他的好師弟熨帖,反倒是隨著曲雙的一聲聲“師兄”越來越覺得他奇怪。

曲雙絕不是什麼心細如發的性子,他早怎麼沒發現自己難受?要說最難受,還是最開始靈府破碎,一點靈力也留存不住,霍玨根本連起身都不能的時候。

那時候曲雙也沒有體貼地幫他翻翻身,隻知道傻兮兮站著守著。

霍玨微微皺起眉,垂頭臉對著曲雙的方向,可惜的是他根本看不見曲雙的麵色表情,更遑論看到曲雙眼睛之中蒙上的一層難以忽視的幽綠。

曲雙非常細致地給霍玨按揉了一番,捏得霍玨小腿和雙腳都微微發熱,他竟然還用上了些許靈力,打通霍玨雙腿有些滯澀的經脈。

雖然這些靈力注定在他的經脈之中留存不長,但這樣久違的通暢還是讓霍玨的背脊微微出了一些汗。

說來可悲,霍玨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感覺過出汗的滋味,十分不能適應,修者向來能夠自行調節體溫,不會出汗,因此霍玨腿舒服了,身上又開始不舒服。

他自從五衰開始,就一天兩遍澡的洗,這會兒早上才洗完,又因為經脈通暢出汗了。

霍玨姣好的唇微微抿起,一時間不知道任憑腿麻和出汗哪個更難受。

曲雙好容易放過了霍玨的雙腳,去淨了個手回來,又揉上了霍玨的肩膀和手臂。

霍玨:“……曲雙,你去注意一下門中兩位長老的動向,不必一直守在我身邊。”

曲雙就在他身邊,因此說話的聲音是從霍玨耳邊傳來,曲雙輕笑一聲,盯著霍玨被他氣息熏染微紅的耳朵,說:“師兄放心,按照師兄吩咐,整個門中都儘在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