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的肩頸好僵,放鬆一些……”
後麵一個字簡直帶上一點嬌嗔意味,把霍玨給徹底弄毛了。
“曲雙。”霍玨沉聲說,“你去吧。”
“去哪裡?我不是一直跟在師兄身邊,聽憑師兄差遣嗎?”
曲雙說這句話的時候,雙手正停在霍玨肩上,微微偏頭從他身後伸頭到他頭側同他說話,這個姿勢,簡直像是把霍玨半抱在懷中。
肩膀上的壓力和曲雙的怪異帶給霍玨的壓迫,讓霍玨汗毛倒豎。
霍玨雖然沒有七竅玲瓏心肝,卻也到底是曾經修真界四門數一數二的翹楚,他知道一個人不可能一夕之間性情大變到連說話的語調都改變。
他更不可能誤會曲雙對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心思。
他已經斷定曲雙不對勁,或許是……被什麼人給控製了!
電光石火之間,霍玨隻能想到,對方是想要伺機竊取他頸上法器重生池!
這實在是棘手。
他手下唯一修為脫凡境的長老關子石受命去衡玨派,尋找重生蓮下落。而連破妄境巔峰的曲雙都被控製,對方必然是脫凡境以上,進入繭魂境的修士,才能操縱甚至是靈降破妄境巔峰修士。
繭魂修士……冥星海倒置之後,神魔大戰剩下的繭魂境修士能有幾個?
對方要真是奔著重生池而來,霍玨根本沒有任何護住法器的能力。
霍玨一時間心中即悲涼又慌張,正所謂樹倒猢猻散,現如今的天元劍派早已經不複當初的繁盛強大,霍玨的父親霍袁飛死於魔神之手,死狀淒慘,死得神魂俱滅。
鎮派至寶重生蓮亦被魔神搶奪,怕魔神報複,門中長老攜門下弟子四散出逃,現如今門派分崩離析。
霍玨身邊除了三長老關子石和曲雙,可用之人已經不多了……若是重生池也落入他人之手,他就再也沒有重來的機會,更失去了震懾門中亂局的唯一籌碼。
到時候門中其他有所忌諱的長老也會像聞到肉味兒的狼一樣,一哄而上——屆時他死事小,天元劍派,難道要毀在他手上嗎?
短短的幾息之內,霍玨心念電轉,腦中已然是翻天覆地了一遍。
不過再開口,他慌亂悲哀的情緒都被死死壓在心底,語調之中不適和僵硬都已經儘去,仿佛眨眼接受了師弟突然轉性的事實。
“去飯堂給我端些吃食來,我如今靈府破碎,沒有辦法辟穀,連辟穀丹都無法化用。”霍玨有理有據地支開“曲雙”。
他得迅速尋個地方,將重生池給藏起來。
“曲雙”聞言,盯著霍玨的側臉看了一會兒,而後微微湊近一些,幾乎要碰到霍玨白淨如玉的側臉。
呼吸近得霍玨後頸起了細細密密的小疙瘩,他甚至想了若是這個“曲雙”同他撕破臉,他要如何應對。
袖口之中一道保命的符篆已然壓在掌下。
但是半抱著霍玨的“曲雙”,卻沒有撕破臉,隻是隱忍又無比遺憾地挪開了滾燙的呼吸。
不行,要忍耐。
“曲雙”告誡自己,不能太隨性,霍玨是個如玉君子,素來恪守拘謹,自己不能像個流氓混蛋。
“曲雙”甚至嗓子乾渴的咽了口口水,才堪堪忍住沒有%e5%90%bb上霍玨的側臉,親咬個肆意的欲望。
“曲雙”%e8%88%94了%e8%88%94嘴唇,貼著霍玨耳邊說:“師兄放心,我一早就去準備好了飯食。”
那飯食正在不遠處的桌子上擺著,奢侈的用術法保溫。霍玨瞎,五感也開始消退,根本沒有感覺到。
“曲雙”說:“師兄,你身上出汗了,我先幫你施一道清潔術法,再給你端過來,嗯?”
“嗯”地一聲帶著嬌嗔的鼻音,就在霍玨耳邊,霍玨聽慣了曲雙大咧咧的聲音,實在是無法適應“曲雙”這山路十八彎的調子,表情都差點裂了。
好懸崩住了。
霍玨卻沒能忍住微微偏頭躲了下“曲雙”噴灑在他頸項的鼻息。
他覺得這控製或者占據了曲雙的人,之所以離他這麼近,一個勁兒朝著他脖子噴灑鼻息,是在尋找下手奪寶的機會。
霍玨渾身緊繃,袍袖之下掌心的符篆都被他微濕的手心給攥得發潮。
不過“曲雙”顯然還沒有和他撕破臉的意思,很快清潔術法自頭頂落下,霍玨隻覺得身上出汗的黏膩儘去。
而且他敏銳地在這術法之中,聞到了一股草木的香氣。
曲雙是木靈府,道心靈盾上養著的是北鬆山的雪鬆,不該是這種夏花野草一樣的清香。
看來是靈降,如果是傀儡術的話,不可能有這種本源靈力殘留的香氣。
霍玨絞儘腦汁地回想,想不起四門之中有誰是繭魂境木靈府修士,隻有北鬆山天元劍派才全都是木靈府。
難道是幾位在冥星海倒置的時候,帶弟子逃走的長老之一?
可那幾位長老,也無人是繭魂境,修者差一小境的修為便是天差地彆,若真到了繭魂境,能隨意靈降他人,自然也是天地間來去自如。
若要隱瞞身份,隻需要一道障眼法術,非同等修為無法勘破,何必如此迂回曲折靈降他人身?
繭魂境修士,對付他一個靈府破碎的廢人,那可比碾死一隻螞蟻還容易啊。
霍玨實在想不通。
不過很快他也沒工夫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了,因為他被清理乾淨之後,讓“曲雙”推到了桌邊。
“曲雙”用那種哄小孩一樣的語氣說,“師兄,你看不見,手也沒力氣,不方便進食,我喂你。”
不是商量的語氣。
很快保溫食物的小陣撤掉,食物的香氣彌散在空氣中。
霍玨一下子就餓了,他已經很克製,每天隻吃很少的東西,但他五衰已經無可挽回,現如今連個強壯點的凡人都不如,再不補充食物,怎麼可能有力氣?
霍玨抿緊嘴唇,本能抗拒食物香氣誘惑。
心裡又開始琢磨,這“曲雙”到底想要做什麼。
可憐他又瞎又不良於行,要殺他太容易了。
很快香氣湊近,舀滿米粥香氣四溢的勺子,湊近霍玨嘴邊。
曲雙柔聲道:“師兄,張嘴。”
霍玨思緒又被打斷,張口要說“我自己可以吃”,然後直接被塞了一勺子米粥。
這米粥裡麵化了肉糜,香得厲害,霍玨心裡又一緊,天元劍派的吃食都是一位凡間廚娘做的,修者講究修心修身斷七情六欲,因此天元劍派的飯堂做出來的東西,頂多是藥不死人,絕不會好吃。
霍玨吃了好幾天刷鍋水一樣的粥,冷不丁吃了這濃香的粥,都沒敢立刻咽。
難不成“曲雙”是想毒死他?
可……繭魂境修士何必用這種下作招數?
“師兄,好吃嗎?”
“曲雙”聲音帶著一點炫耀的意思,說,“我昨晚上就煮上了,煮了幾個時辰,很補的,多吃一點。”
霍玨聽這語調,後脊的汗毛又簌簌立起,但是事到如今,他還能如何?隻能儘力周旋。
於是他慢慢將粥咽了。
然後霍玨聽到了“曲雙”的輕笑聲,他緊張得攥緊了袍袖之中的符篆。
但等待毒發的痛苦遲遲未至,他準備魚死網破的符篆被他手心的熱汗浸透。
等來的是另一勺米粥,混著一點爽口小菜。
霍玨抱著無法為外人道的心情,喝了一口又一口。
因為吞咽不及時,有些米粥落在了唇角。
霍玨抬起手正要去擦,另一隻手就落在他的唇角。
緩慢地抹去了米粒,送到自己唇邊%e8%88%94掉,手指卻又揉上霍玨的唇,嘴裡說著:“師兄真不小心啊……”
然後手指逡巡在霍玨的唇上,戀戀不去。
嘴唇被反複揉搓的霍玨:“……”
^o^本^o^作^o^品^o^由^o^思^o^兔^o^在^o^線^o^閱^o^讀^o^網^o^友^o^整^o^理^o^上^o^傳^o^
第4章 聽話
霍玨生在接天承地的皚皚雪鬆山,整個人同北鬆山的萬裡雪原一樣乾淨。
這輩子沒經曆過這種事情,一時間有些傻眼,整個人僵著,連躲一下也不知道。
然後“曲雙”一時間沒控製住自己,抬起來的手脫出了一截虛影。
而後這虛影慢慢凝時,就生長在曲雙的手的上方,纖纖十指,伸向霍玨。
這活像是鬨鬼的一幕,但凡霍玨不是個瞎子,肯定被驚到。
隻可惜霍玨什麼都看不到,被這隻代替曲雙的,憑空在曲雙手臂上方凝化出來的手,再一次壓在唇上。
草木清香濃鬱了一些,這白皙如玉的指尖,放在霍玨的唇上之後抖了一下。
但很快就得寸進尺,手指壓進了霍玨唇縫,被霍玨的齒關擋了一下,又被口中的熱度燙了一下,這才“嗖”地一下,縮回了手。
“曲雙”放下了碗,抱住自己的手指表情也非常的迷離,手指尖上似乎還殘留著霍玨口腔的濕濡和溫度,這點溫度漸漸地變為酥|麻,從指尖一路上蔓延到了心尖兒。
正所謂十指連心……
“曲雙”被刺激的不輕,一時間兩個人相對無言。
半晌,霍玨蹙眉,整理了紛亂思緒,正準備開口支走“曲雙”藏重生池的時候,“曲雙”自己起身跑了。
“曲雙”耳朵在發燒,靈魂在發燙,血液在身體之內瘋狂地奔流。
跑到門外之後,突然間雙膝一軟,眼中幽光一閃,瞬間朝著地上砸去。
與此同時,一直在宿霜閣窗邊上打坐的穆晴嵐,猛地睜開了眼睛。
她麵紅耳赤,直接抬手咬住了自己發麻的指尖,幾息之間麵如盛放桃花,妍麗多情,雙眸水波流動,默默看向了霍玨所在的雪鬆院。
雪鬆院這會兒有點亂,兩個守門的弟子連忙把莫名摔在地上的曲雙給扶起來,一個個十分心驚。
修者可不同於凡人,到了曲雙這種破妄境巔峰修為,摔跟頭昏死隻有重傷一種可能。
可好好的從少掌門屋子裡出來,怎麼就能昏死摔了?
曲雙很快醒過來了,整個人都很迷茫,霍玨聽到聲音連忙出聲叫了曲雙進來。
一問,果然曲雙什麼都不記得,曲雙的記憶竟然停留在昨晚上入睡前。
“我不記得今早上起床……”曲雙心驚道,“少掌門,師弟們說我之前一直在你屋子裡,我,我可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曲雙是修士,就算不是特彆出挑,好歹也是死去的霍掌門霍袁飛的親傳弟子。
他知道自己這種狀況,怕是被彆人給控製了,再結合現在門中的形勢,控製他的人肯定是想要謀求霍玨隨身戴的法器重生池!
要知道就算沒有重生蓮,重生池無法令人起死回生重塑筋骨,卻是比最上等的丹藥效果還要好的療傷聖品。
對修士來說,重生池,等於一個小靈脈,要不是霍玨靈府破碎無可挽回,重生池早就將他溫養回來了。
曲雙心驚膽戰地問:“少掌門,我失控的時候,可有打重生池的主意?!重生池現在……”
“還在我身上。”霍玨還沒來得及把重生池藏起來,就聽聞曲雙昏倒。
霍玨不知道占據操控曲雙的人為什麼突然走了,卻知道眼前的曲雙才是正常的。
曲雙聽聞重生池還在,也是狠狠鬆了一口氣。
但同時曲雙以靈力灌注經脈,檢查自己的身體狀況,卻很快表情怪異地對霍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