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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撤離的命令。

想殺小孩的那個劫匪,因為手掌劇痛,難以移動。眼看著,樊甜恬的子彈,就要?打中?她的要?害了。牆體後?麵卻伸出一隻手來,突然把他拽走。

是狐眼劫匪下的命令。

子彈打在牆上,牆皮碎屑一霎飛濺。

樊甜恬睜著杏眼,恨恨地瞪了這幫撤退的歹徒們一眼,剛要?跟上去的腳步,卻被狐眼劫匪調轉過?來的槍口阻斷。

她靈巧地將身一縮,及時鑽進身後?的櫃台。

“砰!砰!砰!”

一共三槍。一槍是追著她的腳步打的,兩槍擊中?在櫃台上。把大理石材質的櫃台,都打出了兩個恐怖的凹陷。

差點忘了,這些劫匪有槍。

樊甜恬猶豫了一瞬,但也僅僅是那一瞬。視線掃過?滿地死?傷的慘狀後?,她立刻堅定了信念,持槍再度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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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幫劫匪前腳一走,勘察人員後?腳便進了現場。劫匪走得急,還沒來得及銷毀太多證據,這次現場勘查的發現,應該會比他們之前兩次發現的多得多。

趕來的醫護人員緊隨其後?,抬著擔架,扛著醫療箱,衝進現場救人。

宋冥幫忙抬著擔架,也進了銀行?。

她之前沒少接觸過?現場,因而自認為對這種血淋淋的場麵,應該存在一定抵抗力。然而,此時銀行?裡的血腥氣,卻重?得讓她始料未及。

有人早已死?去。地麵上躺滿屍體。

而更多的,卻還在死?生的一線間?掙紮求存,氣若遊絲。

被砍離軀體的殘肢斷臂,不甘地在角落淌著鮮血;瀕死?者竭力張大了雙眼,乾澀的眼珠幾欲崩裂……有的人皮肉豁開,裡麵%e8%a3%b8露斷裂的青色血管,蟲一樣痙攣顫動;還有的不知傷到了哪裡,呼吸間?,兩片嘴唇中?一股接著一股地,冒出團團紅白交加的血泡沫。

宋冥聽見痛%e5%90%9f,聽見哀呼,聽見死?者臨終前痛苦的咽氣。

不是地獄,卻勝似地獄。

觸目所及的都是死?傷者,都是淒慘鮮紅的血。宋冥感覺自己在缺氧,黏膩的血味包裹著她,濃稠得好像有某種韌性,掙不斷,逃不脫,強勢地堵住人的口鼻。

她頭?暈目眩,反胃嚴重?。

腸胃裡傳來的不適感,跟著火辣辣的酸水,一齊往上泛,讓她忍不住低頭?乾嘔。

虛浮的暈眩感,就在這一低頭?裡加重?了。彎下脖頸的一瞬間?,空間?在宋冥眼前奇異地扭曲,亂七八糟地紮擰在一起,成為一堆肮臟混亂的色塊。

但無一例外的,都是紅色。

百元鈔票的紅色,玫瑰的紅色,人血的紅色,臟器的紅色……

深深淺淺的紅色環繞著她,在她身邊飛速旋轉。在這詭異的失重?感與幻覺裡,宋冥敏銳地察覺到,她記憶裡多出了一些“本不存在”的部分。

在相似場景的刺激下,被篡改的回?憶衝破禁錮,悄然還原。

宋冥仿佛回?到了“四?一九”劫案的現場。

年幼,恐懼,無能為力。

子彈齊發的那個時候,前麵的人一排排倒下,母親用?手緊緊覆蓋住她的眼睛:“寶貝,不要?怕。”

可她的手,明明也在顫唞。

宋冥下意識想要?拿起筆,把這些新回?憶起的東西記錄下來。

但她的筆掉了。

掉在攤開的筆記本上。

直到這一刻,宋冥才察覺,她竟然顫唞得連支筆都拿不起來。

她的手顫栗得是那樣厲害,致使她費了好半天勁,才把那支平時很?好抓握的簽字筆攥進手心,艱難地操控著它,寫下一些勉強能夠辨認出是字的字體。

這一無比簡單的動作,此刻卻耗費了宋冥幾乎全部的心神?。

以至於她沒有注意到,有一隻沾滿鮮血的手,正從櫃台後?的角落裡緩緩伸出,摸索著向她靠近,然後?——

兀地抓住了宋冥的腳踝。

第95章 致命殷紅12

宋冥悚然一驚, 後頸驀地滲出一層白毛汗。

然而,旋即她便發覺——

那力度,與其說是抓,倒不如說隻是虛虛一握。但那或許, 已經是他這一刻所能?使出的, 最大的力氣了?。

因?為,當宋冥順著這隻手的來向看去, 看見了?一個渾身?鮮血的傷患。他嘴裡吐著鮮血, 身?上也冒著鮮血,隻有那兩片白得駭人的嘴唇, 像浮上水麵的魚一樣,輕微而費力地開合翕張。

“……救救我?, 我?不想死。”他試圖攥緊宋冥腳踝,喉中卻隻發出虛浮的氣音。

他不該用那麼大力氣的。

宋冥看見這傷患的另一隻手,用力捂在?他被銳器剖開的腹部?。每說一個字, 他那一節節濕滑沾血的肉粉色腸子, 就?從?五個手指的縫隙間往外流, 撈都撈不住。

隻一瞬的求救,抽乾了?他所有精氣神。

他的眼珠子驀地往外一瞪。

僵住, 再不動了?。

宋冥急忙叫人搶救,心下卻知道,他已經回天乏術。最後一絲求生的神采,從?傷患眼瞳裡急劇消逝。那厚厚的眼簾耷拉下來,永遠蒙上了?這雙眼睛。

這雙眼,永遠不會再睜開了?。

像是周身?刮過一陣凜冽的風, 宋冥突然覺得身?上很冷。

這還是母親搶救無效逝世後,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 目睹一個人的死亡。從?生到死,隻短短一霎。

脆弱得令人心驚。

宋冥在?原地呆站了?一會兒,在?渾渾噩噩間被支使著,協助了?不知幾?個傷重者的緊急搶救。忽地,她聽聞銀行外一陣騷亂,似乎有人在?傳,說樊甜恬活抓了?一個劫匪。

宋冥當即走出門去。

落網的劫匪,正是被樊甜恬打?傷了?手的那個。此刻正被人押著,往警車裡送。

而樊甜恬也掛了?彩,右上臂滲血不止。隻是,她眼底浮起的憤怒的血光,卻竟比手臂上的更為熾烈——隻抓到一個劫匪,並不能?消弭這種怒火。

就?算這幫劫匪都死絕了?,他們也還不起這麼多條人命。

“你的手臂……”宋冥愕然開口。

樊甜恬也驚訝了?一下。她低頭瞧見自己的傷口,才慢半拍地覺得疼。

想來,是她追擊劫匪時,飆升的腎上腺素暫時屏蔽了?痛覺。此刻,當這些激素逐漸隨著時間被代謝掉時,她的痛覺才緩慢地回歸身?體。

可就?算疼得齜牙咧嘴,眼角淚花都沁出來了?,樊甜恬卻硬是咬著牙,把過要來替她處理傷口醫護人員,全部?推搡走:“先去救傷員,傷員要緊,我?被子彈擦了?一下而已。”

由?於樊甜恬堅持不肯占用現?場的醫療資源,宋冥隻能?打?車陪她到很遠的地方,去沒有接收本案傷員的醫院治療。

樊甜恬受的這傷,說重也不重。

這傷口確實是被子彈劃了?一下,隻是稍深了?些,免不了?要縫針。

縫完後像趴了?條蜈蚣在?上頭。

醜醜的,很難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樊甜恬嫌棄這條傷疤,術後第一時間就?拉過長袖,往傷疤上蓋。布料摩攃過新鮮的傷口,帶起一陣輕微的刺痛,她沒忍住,“嘶”地抽了?口氣。

“這個傷口很醜吧?雖然在?進警隊時,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但現?在?還是有點難以接受。”樊甜恬寧願忍痛,也不願揭開袖子:“以前總覺得受了?傷沒什麼,傷痕越多越光榮,現?在?真?受了?一次,才發現?這麼疼。”

她剛才表現?得太過英勇,以至於宋冥差點忘了?,她還是個新人。

怕疼,怕傷,怕死都是正常的。

但凡是人都怕。

宋冥把帶血的紗布扔進垃圾桶:“既然怕,為什麼還是選擇了?這條路?”

“我?最早的時候,也沒想過當警/察。”樊甜恬想了?想,突然一笑:“那時想的是當模特,當明星,光鮮亮麗地站在?台上,從?頭到腳一個瑕疵都沒有。”

小時候的她恐怕想不到,她未來會成為警/察。

全身?上下沒瑕疵是不可能?了?,這個職業高危嘛,身?上難免有幾?塊疤。

樊甜恬受了?傷後,話格外多。大概是想努力地以話語,轉移集中在?痛覺上的注意力,宋冥沒問?,她自己也能?往下說:“我?以前總覺得,警/察都是男人才能?當的,因?為總是被教?要叫‘警/察叔叔’,仿佛這個群體裡沒有其他性彆。直到後來,我?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們學校出了?那起雲程市附小襲擊案……”

說到這起案子,樊甜恬頓了?一下。

因?為她突然意識到,不是每個人都知道這個事?情。

“……你可能?不知道這件事?,因?為這起案件幾?乎沒有傷者,罪犯抓得很快。唯一受傷的是我?們的保安,他因?為跑得太急,崴了?腳。”樊甜恬彎著唇角“咯咯”地笑:“當時罪犯被抓的時候,我?們班同學都扒在?窗子上看。一看才發現?,抓住他的,居然是個厲害的‘警/察阿姨’。”

這是樊甜恬第一次知道,女生也能?從?警。

“我?當時很崇拜她,每周都給她寫信寄到警察局,她偶爾也給我?回信。再然後,我?在?她的鼓舞下考進了?警校,她的回信卻突然斷了?……”樊甜恬臉上的笑容,越說越淡,仿佛隨手一抹就?能?抹去:

“我?去打?聽才知道,她已經殉職。”

曾經英勇製服壞人的阿姨,變成了?相框裡一張四四方方的黑白遺像。

樊甜恬去參加了?她的葬禮,也在?她的遺像前獻了?花,但仍遲遲難以接受她的離去:“她殉職的具體原因?沒人說,大概內情不方便透露,我?就?沒問?了?。”

“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宋冥安慰。

等讓她殉職的那起案件,過了?保密期以後,她或許有機會以英雄的身?份,回歸大眾的視野。

那是她應得的榮耀。

“如果她泉下有知,知道你當了?警/察,今天還抓了?劫匪,從?刀下救了?個孩子,一定會很欣慰的。”宋冥摸摸樊甜恬的頭發,輕聲說

兩人的手機同時震了?一下。

是刑偵隊的群消息。

樊甜恬用沒受傷的左手,艱難地解鎖手機,往群裡瞥了?一眼:“齊隊他回來了?。”

宋冥在?心裡默默算了?一下,從?劫匪設下誘餌的那個村落到雲程市,大概至少也得有一百六十公裡,驅車回來,最少需要兩個小時。但從?齊昭海看到未接來電時,並給她回複信息的時間,到現?在?隻過了?一小時多一些。

那麼遙遠的路程,卻僅用這麼短的時間,隻有一個可能?——

齊昭海是加急趕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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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昭海的趕回,並沒能?改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