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襲擊驚得都懵了。他退了半步,睜大眼睛看向宋冥,沒過多久,就從脖子直接紅到了耳朵根:“宋……宋冥,你在乾什麼?!”
他的問句磕磕巴巴的,舌頭活像是打了結,毫無半點身為刑偵隊長的威風。
宋冥玩味地笑:“道歉啊。”
她縮回身側的手指蠢蠢欲動,毫無悔意,甚至還想再揉一次。
“不是……有你這樣道歉的嗎?!”齊昭海氣到炸毛,整張臉上寫滿了抗拒。回過神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像個不堪受辱的小媳婦似的,護住自己被揉得淩亂的頭發。
被順毛rua頭頂這樣的方法,太過羞恥。
簡直像是——
在安撫一隻鬨脾氣的小狗。
更糟糕的是,他發現剛剛自己的情緒,居然真的有點在她的安撫下由陰轉晴。
齊昭海震驚,齊昭海生氣。他不是小狗,更不承認自己鬨脾氣,他不接受這樣的道歉!
然而,宋冥卻從他的不情願之餘,瞧見了一絲留戀。
這就叫口嫌體正直?
她忍笑抿唇,強行壓平險些上揚的嘴角:“不好意思,一時沒能管住自己的手。”
齊昭海冷哼一聲,勉為其難地原諒她。
“不說這個了。”宋冥頓了頓,問道:“能讓你這麼急著找我的,應該是很要緊的事情吧?難不成有新案子了?”
齊昭海瞳孔微沉,略一頷首。
從他肅然的神色中可以看出,這絕不是一起普通的案子。甚至,遠比剛結束的房仁延碎屍案更為嚴重。
雲程市什麼時候竟變得這麼不太平了?
宋冥極輕微地歎了口氣。
冬天的夕陽來得快,去得也快。眨眼間,光芒已所剩無幾,隻有西天一抹血色慘淡的餘暉,沉沉地往地麵上碾壓。
直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如果可以的話,宋冥其實並不希望插手這些案件。她固然對研究這些嫌疑人的心理深感興趣,此舉卻無異於打破她原本的生活秩序。
她厭惡這種不受控的感覺。若不是房仁延的死,將嫌疑牽扯到她身上,她恐怕這輩子都不會跟警局的人有多少聯係。
但,齊昭海接下來的話,改變了她的想法。
“這次是一起連環殺人案。如果不及時抓住凶手,還會有更多人喪命。”齊昭海捏了下眉心,抬眼朝周圍掃視一眼,隻瞧見柏油路上一連串血紅的車尾燈。
幽深的天幕下,憧憧燈影如鬼影。
殷紅得令人心驚。
宋冥改變了主意,任何人都無法在一條條鮮活的性命麵前做到徹底無動於衷。
她答應道:“好,我跟你去警局一趟。”
“這裡要回局裡還有一段距離,我們邊走邊說,節省時間。對了,城西的小吃街你知道吧?”齊昭海壓低嗓音,抬腳跨過地上一攤未乾的積水:
“三天前的夜裡,有人在那裡發現了第一具屍體……”
第19章 食心傀儡1
雲程市的“小吃街”說白了,不過隻是些街頭小攤的聚集地。
這裡賣的,也基本是便宜吃食。一走上街頭,便能聽得熱油“劈裡啪啦”地響,四處彌漫著炸澱粉腸、炒臭豆腐、烤牛肉串等小吃的油煙味,連賣水果撈的都能稱得上稀罕。
這場景,往文藝了說叫人間煙火,說得難聽點就是烏煙瘴氣。
但偏偏有人熱此不疲。
廉價,能充饑果腹,吃起來嘴裡又有滋味,這三大特點已經足夠滿足他們的需求。
至於地麵上肆意橫流的汙水,以及巷子裡堆積如山的垃圾,根本不在這些食客的考慮範圍內,頂多隻是偶爾路過時會多瞥一眼罷了。
然而,那天有了例外。
當某個酒飽飯足的醉漢經過巷口的刹那,他朦朧的醉眼中,似乎看見一個伶仃的小小身影。
蜷縮著,坐在垃圾旁。
可憐兮兮。
這是誰家的孩子?是不是迷了路?不然怎麼會蹲坐在這裡。
醉漢胡亂揉了把眼睛,轉身往巷子裡走了兩步:“喂,小孩!這裡可不是什麼坐的地方,臟得要命,要歇回家歇。”
離得近了,他才看清那孩子的模樣。
像個打扮精致的等身傀儡。
瓷白的肌膚,微笑的嘴唇,蓬鬆漂亮的公主裙如花瓣一般向四周展開,這本該是個優渥家庭裡養出來的小女兒,前提是——
她的關節處,沒有那些繩索勒出的紅痕。
這些深深凹陷的勒痕,如同傀儡人偶的環形關節,遍布四肢,數量多且駭人。
“他娘的,今兒個該不是遇上虐童了吧?”醉漢嘀咕著,在那孩子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喂,醒醒……”
怎料,他的手才剛接觸到那個女孩,那小巧的身影便順著這力度猝然倒下。
“咚”的一聲悶響。
女孩的四肢僵硬冰冷,甚至在倒下後,還維持著手腳蜷起的動作。
這不是活人該有的動靜!
霎那間,醉漢嚇得酒都醒了。
因為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發現,女孩的%e8%83%b8膛詭異地乾癟了下去,像是裡麵支撐的骨架被抽了出來,隻剩下一層單薄的皮肉。而從%e8%83%b8腔中間的裂口裡,骨碌碌滾落出來的——
竟是一顆熟透了的心臟。
屬於人類孩童的,上麵還依稀可見牙印的心臟。
.
“……這就是第一具屍體被發現的過程。”
齊昭海把時間拿捏得很精準,說完這句話後,他們剛好走到局長辦公室門口。
“這起案件本來歸區裡管。”他說:“但是就在昨天,有人在其他區又發現了第二具屍體。本案中的兩個死者,更是來自不同的分區。”
這案子,也就順理成章地移交到了市局。
平心而論,齊昭海的聲音不算大,然而他們的說話聲,多少還是傳進了局長辦公室裡。還沒等敲門,門裡便響起聲音:
“到了就進來吧。”
這還是宋冥第一次見到雲程市的局長。
從模樣上不難看出,他已年過半百,但即便壯年不再,他的精神依舊飽滿矍鑠,眉宇間透出一股不容造次的威嚴之氣。
然而,局長手上那用得掉漆,底部還摔得坑坑窪窪的保溫杯裡,以及杯中飄散出的不容忽視的紅棗枸杞香,讓他這尊鐵麵無私的包公像,也多了幾分和藹可親。
局長寶刀未老,觀察力驚人。
宋冥隻不過多瞟了那保溫杯一眼,立刻被他發覺:“見笑了,我家孫兒皮得不行,一天天的,非要跟我這保溫杯過不去。”
“摔成這樣,不換一個嗎?”宋冥隨口問。
“唉,陪了我好些年的老同誌了,舍不得換啊。人老了以後,就喜歡這些老東西。”局長珍視地看了他的保溫杯好幾秒,隨即將視線轉向宋冥:
“宋小姐,終於見麵了。我姓嶽名焱,是雲程市局的局長。齊昭海這小子,都已經跟我誇過你好幾回了。這次啊,也是他向我極力推薦的你。”
“誇我?”宋冥有些意外。
這不太符合齊隊長的作風啊。
莫非……齊昭海竟然是個表麵上不以為意,背地裡暗戳戳誇人的主兒?
她下意識扭頭,瞟了齊昭海一眼。
“是又怎麼樣?”齊昭海故作鎮定地挑眉,可惜他忍不住心虛閃躲的眼神,終究衝淡了那股子痞壞的勁兒:“畢竟你也確實……幫到了一點忙。”
讓他當著麵誇人,估計真的很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要不然,齊隊長此時此刻的目光,也不至於飄忽成那個樣子了。
嶽局長顯然不愛繞彎子。
幾句簡短的寒暄過後,他便直奔主題。
“宋小姐,我們這次請你來的目的,你想必也聽說了。”嶽局長短暫地放下保溫杯,沉下聲線,鄭重道:“我真誠地希望,你能夠以顧問的身份加入刑偵隊,為案件的偵破出一份力。”
宋冥並沒有立刻給出回複。
她沉%e5%90%9f片刻,道:“這次的案件我會竭力相助,但是否成為顧問……我可能需要一段考慮的時間。”
嶽局長倒也不急:“也好,這件事確實該慎重考慮一下。”
但這次談話也並非毫無意義。雖說宋冥擔任心理學顧問一事暫且還沒定論,不過今後她對這起連環殺人案件的參與,便是鐵板釘釘的事了。
至少,不需要再勞動齊隊長一次次申請。
這也算是一件好事。
臨走前,嶽局長忽然叫住宋冥:“宋小姐中學是雲程七中讀的吧?”
宋冥微微點頭,剛在疑惑為何問起這個,就聽見他話音裡的笑意一下子濃了許多。
“挺巧,這小子也是。說起來,他還得管你叫一聲學姐。”嶽局長笑道:“他雖然看著有些混,但其實遇事能靠得住、能力也不錯,以後你倆相處起來,應該會磨合得還不錯。”
終於,宋冥從這番話中咂摸出一點奇怪的感覺。
這話怎麼聽,怎麼像老父親在婚戀市場上“推銷”自己的兒子。
而且,還是向相親對象推銷的那種,恨不得把這混小子的一籮筐優點全都往人麵前捧。
走出局長辦公室後,宋冥思量再三,終究還是忍不住疑問。
“你們嶽局是不是有些比較……”她在詞彙庫中艱難地搜羅了一番,終於找到一個勉強可以使用的形容詞,“……獨特的興趣愛好?”
“什麼?”齊昭海沒太聽清。
宋冥:“比如撮合彆人、幫人相親什麼的。”
“咳咳,這個意思啊。”齊昭海險些想歪了的思維,被這例子一下給掰正回來:“局長那個老頭子最喜歡幫人找對象。聽說他上任時最看不慣的就是我們局裡高到離譜的單身率,所以來的第一年就促成了三對。很多人私下裡,都喜歡叫他嶽老局長。”
嶽老局長?月老局長。
宋冥皺了皺眉。
好怪,但莫名契合這位局長給人的印象。
沒有紅衣赤繩、長須白發,隻有一個老舊保溫杯,和一身凜然正氣的警局月老,從某種程度上說,大概也能稱得上雲程市局的一大特色了。
.
宋冥對嶽老局長業餘愛好的關注,並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剛一踏進刑偵隊的辦公室的刹那,無數現場照片當即奪走了宋冥的注意力——這些照片,幾乎充斥了辦公室正前方的整張白板。
不同於其他鮮血橫流的畫麵,本案的現場並不血腥。
卻更加詭譎莫測。
堆疊的垃圾,嗡鳴的蚊蠅,發臭的汙水……女童的小小屍身置身其間,公主裙有如展開的彩色蝶翼,看似是大片暗色中僅剩的鮮豔瑰麗,實際上則是所有詭異的源頭。
宋冥禁不住走上前。
她的指腹,緩慢地撫過相片上女童皮肉外翻的%e8%83%b8腔傷口。
那道傷痕極深,血肉連同衣物一起被劈開。如同在開遍繁花的原野上,皸裂破碎出一道狹長陡峭的裂穀。裂穀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