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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風生時,獨自躲在角落哭泣……

宋冥的說的故事,還在繼續。

卻見一滴眼淚,很快地從符苗苗臉頰滾落。沉重而滾燙地,洇進衣服的紋理裡。

留下溼潤的水痕。

“這就是為什麼我恨他們。”符苗苗喃喃低語:

“權力、朋友還有金錢……為什麼所有我夢寐以求的東西,他們這麼輕易就能得到啊?我明明比他們有天賦,比他們努力千倍百倍!難道出生在村裡就是錯嗎?”

她的聲音由小變大。

更多的淚水唰然湧出,衝花了她的妝容。

但符苗苗仍然直愣愣地大睜著眼,瞪視著自己攤在桌麵上的手。

她手上厚厚的那一層繭,絕僅是畫筆就能造成的,那是長久做農活留下的痕跡。那些她乾過的粗活重活,雖然讓她擁有了不遜色於男性的力氣,卻也是她與在城裡長大的同學們格格不入的證明。

符苗苗為了融入城裡做的所有努力,就跟她這雙手一樣。

不管在指甲上做了多少裝飾和護理,隻要翻到背麵,都能從那傷痕累累的掌心上,看出乾慣了農活的痕跡。

這是她擺脫不了的印記。

人生的印記。

“明明我不能選擇自己在哪裡出生啊!為什麼?為什麼我要受到這樣的折磨?!”

符苗苗聲嘶力竭地控訴:

“這不公平!”

轉瞬間,她眼珠上血絲根根突出。正當她雙手按住桌板,猛然起身的那霎,卻被衝上來的兩個警員死死按住。

符苗苗不甘心地掙紮幾下,終是沒有逃過被押走的命運。

審訊室裡頓時寂靜下來。

黑暗裡,齊昭海忽然聽見一聲輕得幾乎飄忽的低囈。

“這個世界上,本就沒人能有選擇自己怎樣出生的權力。”宋冥垂著眸,側顏被淹沒在暗色裡。

如同一樹被夜色籠罩的藍花楹。

黯淡哀傷,卻長久緘默。

.

案件真相大白,網上的謠言也順利解決。

天亮之前,警局發布的通告頃刻扭轉了風向。符苗苗設計殺害好友的冷酷行徑,震驚了網友,也完全推翻了她給自己立的人設。

喧囂沸騰了一夜的輿論,總算在眾說紛紜中逐漸平息。

當晨曦再次照亮雲程市的時候,宋冥踏出警局門口,不禁微微眯起眼睛。陽光燦烈,殺人案的陰霾仿佛被光明一掃而空。

齊昭海忙了一夜,早把雙眼熬得發紅。

他勉強從辦公桌上抬起手擺了擺,看上去心不在焉:“你慢走,我就不送了。”

這就權當道彆了。

宋冥走的時候,恰好趕上林燕被轉移到看守所。

當警員將林燕帶出來的那刻,她那些一夜沒睡的舍友們轉眼間跑了過去,反倒是她甘願舍命相護的男朋友,從案發開始便好似隱形。

“林燕,好好改過自新!”

“你發現!我們會等你回來的!”

她們爭先恐後地圍上前去,含淚跟林燕道彆,在場的人無不動容。

宋冥卻隻是麵無表情地從女孩們身旁路過。

她並不認為,這樣的諾言能夠實現。林燕挾持人質,已算綁架罪未遂,輕則□□五年以上,重則無期徒刑。倘若加上侮辱屍體罪,數罪並罰,刑期還會更長。

屆時,舍友大學已經畢業,各奔東西。

她們之中,誰還能夠記得,一個在監獄裡麵服刑多年的人呢?

宋冥本以為,這起案件對她產生的影響也就到此為止了。直到幾天後的某個清晨,她接到了一個陌生的來電。

她下意識地接起電話:“喂?”

第18章 校園活屍18

“您好,請問是宋冥小姐嗎?我們是雲程市刑偵隊的。”

電話那頭傳來的女聲有點熟悉,雖說口齒不如警局的接線員那樣準確清晰,聲音卻俏皮甜美。

宋冥瞬間猜到——

打電話過來的是樊甜恬。

她所接觸過的人裡,既來自警局,嗓音又能夠甜到快溢出蜜糖來的人,就隻有這個小警花。

但,房仁延那起命案不是已經解決了嗎?她身上的嫌疑也早已洗清了。警局為什麼還會聯絡她?

霎那間,宋冥心中浮起不太美妙的預感:“是我。”

樊甜恬清了清嗓子,努力凹出不太嚴謹的播音腔:“因為您協助警方偵破案件,為維護市裡平安和諧的社會治安環境作出了貢獻,我們隊長特彆感謝您,特送錦旗……唔唔唔……”

她的通知,突然被一陣嘈雜打斷。

從電話另一端的噪音裡,宋冥甚至還能隱約從中辨認出,齊昭海和樊甜恬爭執的聲音。

“胡說。誰感謝她了啊?”

“可隊長你也不能堵嘴啊!拿糖堵也不行!”

宋冥:“……”

貴單位的工作氛圍,還真是輕鬆活潑。

“錦旗就算了。”宋冥涼涼地說:“我等會兒還有課。如果沒彆的事情,我就先掛電話了。”

“等等。”齊昭海猛然開口。

宋冥頓時凝神:“還有什麼事?難道又出事了?”

“呃,那倒沒有。隻是……送錦旗真不是我說的,是局長那個老頭子的決定。”齊昭海的聲音有點飄,聽起來很沒有說服力。

宋冥:“……”

倒也不必再強調一遍。

這一次,她沒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見,就立刻堅決地、果斷地,摁下了掛斷鍵。

這個早上,宋冥接到了很多電話。

這些電話主要是學院打來的。他們顯然也接到了警局的通知電話,態度熱絡地告知她已可以正常回校上班,並拐彎抹角地詢問警局是否會將錦旗送來學校。

和之前避宋冥如蛇蠍的模樣,大相徑庭。

宋冥心中不免感到微妙。

她隨意應和了幾句,隻覺得在那些敷衍的話語脫口而出的同時,心中對回歸原本生活的期待,仿佛也隨之淡去了。

.

宋冥沒想過,自己還能再見到齊昭海。

在傍晚的十字路口。

那是一天中最溫馨的時刻。日影西斜,萬物都被鍍上一層朦朧的金黃。

宋冥從路口經過時,恰好撞見孩童從幼兒園敞開的大門中奔出。他們飛撲進父母的懷裡,嘰嘰喳喳,興奮如返巢的稚鳥。

歡笑聲從耳膜上流過,她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

齊昭海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現宋冥的。

宋冥站在暖橘色的光暈裡,發絲隨風揚起,被陽光照得絲絲如燦金透亮。身旁,徐徐升騰的炊煙、川流不息的車輛、笑語盈盈的人們……熱鬨而繁華的景象在她身邊鋪展,蔓延,將她裹挾進滾滾紅塵裡。

然而,這些都與她無關。

宋冥的臉龐背著光,籠罩在陰影的陰冷裡。

從她眼底,齊昭海隻能尋到徹骨的疏冷。薄而涼,猶如無色卻堅硬的玻璃屏障。

那是座透明的監獄。

隔開了世界,也關押了她。

“宋冥,你……”齊昭海打招呼的聲音噎在了喉嚨。霎時間,他捕捉到宋冥眸中閃過的一線異樣。

那是被壓抑到極致的——

一絲羨慕。

他轉頭,往宋冥麵朝的方向望去,映入虹膜的是兩張熟悉的麵孔。

像無數放學後的母子一樣,房仁延的妻子徐萱正牽著她孩子的小手,走在歸家的路上。斜斜照來的夕暉,帶著寒冬裡罕見的暖意,將一大一小的影子拖得很長。

這畫麵再平凡不過。←思←兔←在←線←閱←讀←

在街頭巷尾,這樣的場景隨處可見。

齊昭海看了許久,愣是不知道這有什麼可羨慕的。他剛把詫異的目光投向宋冥,卻聽見她開了口。

“真好啊,要是所有母親都是這樣的,就好了。”

宋冥的話音極輕。

這自言自語好似一片飄零的花瓣,在落地的那刻,卷起無儘落寞。

“人的母性是一種本能,會被激素所影響。但為什麼,哪怕雌激素、孕激素、催產素等等激素都在發揮作用,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夠得到母愛呢?”宋冥自語著,低聲一笑,長睫在風裡輕輕顫動:

“……可能有的人,生來就不配被愛吧。”

齊昭海的心,被那笑音牽扯得一緊。像是被人冷不丁地攥住,心房心室都在擠壓中變形扭曲,泛起難耐的鈍痛。

該是怎樣濃重深刻的恨,才能克服激素的作用?克服母性的本能?

齊昭海不忍想象。

但他知道,那一定是種悲哀。銘心刻骨的悲哀。

宋冥身上一定發生過什麼。

然而,齊昭海並沒有被給予絲毫探究的時間。

許是嫌前麵的車開得太慢,有司機摁響了喇叭。鳴笛聲尖利高嘯著,匕首般從耳膜上生生劃過。

宋冥瞳孔微縮。

下一刻,她像忽然被驚醒了似的。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脆弱,如潮水般飛速退去。與此同時,一貫淺淡得沒有溫度的微笑,重新掛回她嘴角。

轉瞬之間,她又變回了那個冷靜自持的心理學教授。

方才的一切,有如幻覺一場。

宋冥側頭看向齊昭海,禮貌卻疏離地表示歉意:“不好意思,剛才有些神不守舍,說出了些莫名其妙的話,還望齊隊長不要放在心上。”

齊昭海搖搖頭,眉間卻有些沉重。

他聽得出宋冥的言外之意。那過分客氣的口%e5%90%bb,正是在不動聲色地與他劃清界線。

頓時,齊昭海隻覺得內心一陣憋悶:“算了吧,我才沒空偷聽彆人自言自語。這次是局長那個老頭子有事要找你,跟我沒關係。”

“那打個電話不就行了?”宋冥質疑。

“你以為我不想啊?”齊昭海被她冷淡的語氣刺了一下,沒好氣地皺起眉頭:“打了多少個電話了,你一個都沒接。學校那邊又說你已經下班,我隻能把雲程大學到你家的路全找了一遍。”

找得筋疲力儘,還隻換來一個提防的眼神。

狗都要生氣!

宋冥打開手機瞟了一眼,幾十個未接來電提示果然竄入顯示屏。氣勢洶洶,不容忽視。

哦,她想起來了。今天她上課前把手機調了靜音模式。

結果忘了改回來。

再抬頭時,齊昭海早已經把臉撇開了。

他之前顯然跑過一段不短的距離,汗珠順著鋒利的下頜線一路下淌。雖然擺著個凶巴巴的臭臉,他眼角卻是稍稍下垂的,看起來委屈又埋怨。

活像隻被主人冤枉的大型犬——

想討個安慰,卻不懂小寵物狗那些撒嬌耍賴的手段,隻能彆扭地杵在原地。

遇到這種事情,應該怎麼辦?宋冥有點頭疼。

由於從小到大都過分孤僻,在她貧瘠的二十多年人生裡,鮮少有過處理這種人際問題的經驗。

她的大腦還沒想出個解決措施,手已經自己伸出去,在齊隊長的短發上揉了一把。

嗯,手感很好。

齊昭海被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