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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想到?,由於宋冥並沒有明?確答應和警局合作,一旦這個案件徹底結束後她就會離開?時,他的心房好似被猛蟄了一下,酸脹疼痛得難以忍耐,他卻無?法分辨那是什麼心情。

是遺憾、不甘心……還是不舍?

他試圖用理智自?我分析。

但,明?明?早知道宋冥會離開?,他為什麼還會不舍?

齊昭海心頭堵得厲害,指間的圓珠筆在不覺間越轉越快。筆身唰然失去平衡, “啪嗒”一聲墜下,砸落地麵的聲響,刹那間驚飛了繁雜的思緒。

“老大,你咋啦?”石延轉過腦袋:“這幾?天,就沒見你說過幾?句話。”

沉默寡言,鬱鬱寡歡。

跟個石頭刻成的人像似的。

“沒什麼。”齊昭海嘴硬,沒說實話。哪怕他大概能夠猜到?,這是自?己用理智壓製情緒過久,導致現在一安定下來?,感情就對他展開?了猛烈反撲。

如果說旁邊隻有石延一個,這套說辭還能騙得過人。

然而很不巧,齊昭海周圍還有一個對整個警局,乃至大半個雲程市的八卦都了如指掌的樊甜恬。

“隊長,你又?在硬撐著裝沒事了。”樊甜恬托著腮幫子,小小聲地吐槽:“有些人啊,表麵上?裝著波瀾不驚,其實心裡可能難受得都快哭出來?了吧。”

“才沒有。”齊昭海死活不肯招認。

樊甜恬已經對他這副模樣牽見怪不怪了。她歎口氣,向側邊探出一隻手,熟稔地揪回對齊昭海的謊話信以為真的石延:“唉,隊長,都過去這麼久了,你不會還在想著你那個前女友吧?”

這類八卦緋聞,向來?傳得賊快。

齊昭海對前女友用情至深的事情,局裡的人多少都有過聽聞。

那一瞬間,石延的同情心熊熊燃燒。他趕緊過來?幫腔:“老大,你想開?點。沒準兒,那個女生還對你舊情難忘呢。”

“舊情難忘?”齊昭海重複一遍。

他突然笑出了聲。

仿佛耳中聽到?的,不是什麼勸慰的話語,而是這世上?最為荒誕不經的笑話。

齊昭海足足笑了近一分鐘。

笑得挺直不起腰杆,笑得眼角沁出淚花。

終了,他一把抹去笑出的眼淚,上?揚的尾調酸楚而苦澀,反倒從虛空中勾引出更多落寞:“你小子,敢情是樊甜恬愛情小說看多了,把你也?傳染了啊?這世上?,哪兒有那麼多舊情難忘。”

多的是無?情人,少的是癡情心。

齊昭海抬頭眺望窗外?。

從這裡往北,再?走大概三?四條街的距離,就是宋冥任教的大學。那校園,與他們作為警/察出生入死的生活相比,如同一座浸飽書香的象牙塔。

也?難怪,她會不願過來?。

齊昭海凝視著那遙不可見的遠方,良久,冷不丁發出一聲自?嘲的低語:“她怕是……早已經把我給忘了。”

.

其實在最早發現齊昭海心情不對頭的那批人裡,宋冥算是頭一個。

起初,她並未覺得,這是一件需要?關注的事情。

畢竟有負麵情緒無?可厚非。

但,當宋冥為了詢問案件後續狀況,而再?一次來?到?警局之後,她才意識到?,齊昭海的問題或許比她想象的還更嚴重一些。

“齊隊長呢?他在哪裡?”

宋冥詢問石延。

她方才去看過了,齊昭海不在辦公室。那間辦公室的門敞開?著,裡麵沒有開?燈,所有物件都被深困在一團粘稠的漆黑裡。

“齊隊啊,應該到?外?麵抽煙去了。”石延說話坦蕩,賣自?家?隊長的時候也?極其爽快:“他這段時間心裡一直不太舒坦,有個老前輩就給了他一支煙,說這玩意兒雖不是什麼好東西,抽兩口也?能好點。”

宋冥:“……”

這是哪門子的缺德前輩?正經知識的不教,淨教壞的。

她道過謝,循著指引緩步走到?屋外?,果真在箍地的夜色中尋到?了齊昭海。

齊昭海屈著兩條長腿,坐在路邊的台階上?,骨骼分明?的手指間,夾著一支才點燃的煙。夜幕昏黑,煙頭處擦亮的火光,因?此顯得格外?明?顯。即便?還隔著一段距離,宋冥仍能瞥見那點閃爍的猩紅。

宋冥微不可察蹙了下眉:“齊隊長……”

可還未開?口,她便?見齊昭海打量那根煙一下,而後發狠似的低頭猛抽了一大口。

下一刻,報應就來?了。

強刺激性的煙草氣息頃刻間殺進氣管,灌入肺葉,焦油、尼古丁和煙堿等成分混合而成的煙霧倏忽襲來?,刺激中樞神經。齊昭海控製不住地彎下腰,劇烈嗆咳起來?。

見他咳得一聲比一聲厲害,宋冥不讚同道:“小孩子家?家?的,不學好,學什麼抽煙?”

她不說還好,一說,齊昭海的逆反勁就上?來?了。

“我本來?就會抽,隻是後來?戒掉了。”齊昭海生生忍下咳嗽,扭過頭盯著她,不肯露怯的樣子像極了養不熟的小狼崽子:“況且,我也?比你小不了多少,不是小孩子。”

齊昭海一字一頓地強調。

煙頭處幽微的一點火光半明?半晦,隱約勾勒出他高挺的鼻尖,以及那些藏在眼底的刺,尖銳紮人。但宋冥本能地覺得,他不會主動攻擊。

隻是示威式地亮一亮。

和那些遇到?危險就齜牙炸毛的小貓小狗,有異曲同工之處。

宋冥如此一聯想,頓時感覺眼前的齊昭海都變得可愛起來?:“小一天也?是小,更何況是小我三?年。我班裡那些學生,也?隻比你小不了幾?歲。”

一旦代入了老師這個身份,齊昭海手上?的煙瞬間顯得麵目可憎。

她幾?番顰眉,終究還是伸出了手。

線條柔軟的手指徐徐舒展,取走香煙時,不經意摩攃過齊昭海生了槍繭的虎口。那極其輕盈的一觸,接近後即遠離,雖知是意外?,仍讓人不由得悵然若失。

齊昭海手上?一空,心也?跟著空了。

直到?宋冥在他麵前碾滅了煙,他也?沒動。

摧毀性的重壓下,數不清的火星被擠壓得從煙卷裡紛紛迸出,在粗糲的石質台階上?苟延殘喘地跳動了幾?下,才掙紮著熄滅。

像一場盛極而衰的奇景。

也?似躁動的心火。

齊昭海撇過臉,不去看那消失殆儘的點點火光。

宋冥隻當他是因?為煙被沒收,所以鬨了脾氣。宋冥倒也?不介意,隻輕輕一笑:“為什麼學抽煙?”

“工作需要?。”齊昭海話音硬梆梆的。

工作?什麼樣的工作需要?吸煙?宋冥若有所思。

抽煙一般是為了提神消愁,可在齊昭海最倦最累的時候,宋冥也?從沒見他吸過煙。除非,吸煙是為了……利用煙在社交方麵的作用,融入某個特?定群體。

結合齊昭海迅速的晉升經曆,宋冥心裡很快有了底。

齊昭海大概在犯罪團夥裡做過臥底。隻有這樣冒著極驚人的風險,在那起大案的破獲過程中立過大功,才可能被提拔得這麼快。

“後來?呢?”宋冥問:“這煙為什麼又?戒掉了?”

她知道,戒煙一貫艱難。

何況煙酒的危害性相對沒那麼嚴重,許多人都對此不以為意。

“因?為一個人。”

齊昭海終於轉過頭來?,用那雙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眨地注視著她:“她不喜歡煙味,而我剛好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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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食心傀儡15

齊昭海有一雙很亮的眼。

從這寒星似的眼眸裡, 宋冥仿佛看見了很多——

轉瞬間吞噬森林的熾烈山火;盛夏沿海地帶席卷城市的颶風;嘩然濺碎在岩石上的飛瀑……所有宋冥讀得懂讀不懂的情感,都被悉數壓製進那深黑的瞳仁,濃縮於這個回眸。

安靜,卻極儘喧囂。

簡直要讓人?從靈魂深處都泛起顫栗。

然而此時此刻, 宋冥卻不期然地想起, 她此前在警局窗前,遙遙望見的那一樹藍花楹。

那樹綻放得不合時宜的繁花, 如?煙如?霞。縱使明知?寒風凜冽, 也毅然決然地選擇吐蕊綻放。藍紫色的花瓣在嚴冬裡飄搖的姿態,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執著?

宋冥很快聯係上了齊昭海僅有的那個緋聞。

她沉%e5%90%9f片刻, 問?:“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那個讓你愛得死去活來?的前女友?”

“前女友?”齊昭海突然看向她, 隨即苦笑著解釋:“其實算不得前女友,都是局裡的人?亂傳的。她甚至……沒?給過我?一個表白的機會。”

那人?的心,好似一塊捂不化?的堅冰。

懵懂無知?的少年被她的剔透吸引, 妄想用一腔炙熱的愛意將其融化?, 可直到手腳都凍僵麻木, 也換不來?她的一個展顏。

“直到遇見她,我?才知?道, 一個人?的心居然可以?這麼冷。”

齊昭海仰頭,望向無星無月的夜空。仿佛夜色的漆黑,能夠遮掩住他眼底同樣深沉的悵然:“我?拚命追趕她的腳步,隻想多陪她一段時間。有好幾次,我?都以?為她終於願意接受我?了。但直到我?好不容易托人?,把情書放到她抽屜裡時, 我?卻看到……”

他閉了閉眼睛,喉嚨好像被尖利的骨刺哽住。

以?至於, 齊昭海不得不抿著唇沉默好久,才終於找回把這句話?重?新接上的力氣。

“……我?看到,她連看都沒?看,就直接把我?寫了一晚上的情書扔進了垃圾桶裡。”他嘲弄地扯了下嘴角,雲淡風輕的每個字背後,都是一道撕裂的傷疤:“還是特意戴了手套扔的。”

仿佛那封情書凝聚了齊昭海心血的情書,是應該被無情丟棄的有害物品。

若敝履,如?草芥,不值得她一瞥。

宋冥在齊昭海身旁的台階坐下,觀察著那溢於言表的痛苦與哀傷,心中一時竟說不清是什麼情緒。

實話?說,宋冥其實不太能理解愛情。

儘管她研究的便是心理學,能夠不假思索地背出影響愛情的激素,但人?類的心理是那樣複雜又深不可測,至今仍然有許多方麵?,是最前沿的學者也尚未探究透徹的。

比如?,愛情。

無數的文學家不吝以?最華美的辭藻%e5%90%9f詠愛情,以?最極致的篇章讚美愛情,但它在宋冥這裡,隻不過是一縷迷思。

捉摸不透,縹緲不定。

宋冥隻好憑借經驗,尋找這種語境下會使用的慣常語言,充作回應:“有你這麼愛她,這個女孩很幸運。”

“你真的不記得她是誰了?”齊昭海在宋冥訝異的目光中轉過頭,頗為認真地看向她:“那個女生也是在雲程市長大?的。”

齊昭海的眼瞳折射著燈光,在黑暗裡微微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