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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昭海走來時,法醫正專心致誌地捧著一顆頭顱在?研究。

滿是?鮮血的人頭落在?他手裡?,被?翻來覆去地察看。而他姿態自然,鎮定平和,仿佛那隻不?過是?個削去了皮的紅瓤西瓜。

齊昭海:“發現?什麼了?”

法醫放下死者?的頭部,緩緩直起腰回答:“這一家四口均是?被?銳器所殺。根據目前的發現?以及傷口狀況推斷,殺死四個人的應該是?同?一把銳器。凶器刃長約11.5厘米,寬約4厘米,是?常見的剔骨刀的尺寸。”

剔骨刀,也叫剝皮刀,短小卻明銳尖利。

因為其可斷韌筋,可碎軟骨,時常被?用於屠宰和切割牲畜。

這種剔骨刀,一般家庭裡?很少用到,隻在?日式和西式廚房裡?稍微多見一些。齊昭海說:“我們在?廚房沒有發現?有刀具丟失。這把刀,我更傾向?是?凶手自帶的。”

難道凶手的職業,跟宰殺家畜有關?

“初步屍檢推斷,他們被?害時間大概在?昨晚七到十點。雖然這一家四口遇害的間隔時間不?長,不?過先後順序依然有所不?同?。”法醫走到門邊,讓他們看向?地上那具成年男性的屍體:

“最先被?殺害的,是?李山誌。”

李山誌的屍體背朝下地倒伏在?門口,斷頸朝著屋裡?的方向?。

他死狀極慘。屍僵凝固了李山誌死前最後一刻的動作?,定格下那雙在?致命劇痛中忍不?住扣抓地麵,以至於指甲縫裡?塞滿塵灰和泥土的手指。

凶手先殺李山誌的選擇,很好理解。

在?這一家人當中,李山誌是?唯一的男性,也是?最難以製服的那一個。他活得越久,局麵越容易失去控製。

因而凶手最早對他下毒手。

法醫將測量到的四人屍溫數據,展示給齊昭海看:“李山誌的屍溫是?四個死者?中最低的。他的死亡時間,大概在?昨晚十點到十一點。”

李山誌的遺體已經被?搬運到塑料布上了,首級也被?搬到了離身?軀很近的地方。深藍色塑料布阻隔開地麵的塵土與鮮血,勉強為這個昨天還在?田地裡?勤懇勞作?的中年人,保留下了最後一點尊嚴。

法醫掀開蓋在?屍身?上的布,動作?徐緩而小心:

“李山誌身?上既沒有抵抗傷,又沒有捆綁傷。凶手應該是?用什麼威脅住了他,讓他即便被?折磨殺害,也沒有辦法作?出反抗。”

“他妻子、孩子和母親的性命。”齊昭海不?假思索。

他們都是?李山誌的軟肋。

是?李山誌忍耐著痛苦,也堅定地想要保護的家人。

直到生命最儘頭的那一刻,他仍然向?他的母親和妻兒伸出了手,拚死地想要保護他們。也正因此,李山誌死後,那雙手才會呈現?出那樣僵硬扭曲,卻始終往前伸的怪異姿態。

“在?李山誌身?上,我一共發現?了四處刀傷。”

法醫低下頭,將刀口分彆指給齊昭海察看:“凶手第一刀切開了他的喉嚨,讓他失去抵抗能力,也沒有辦法喊叫。在?%e8%83%b8口處的第二刀是?致命傷,第三刀是?短時間內又補了一刀。第四刀是?死後傷,凶手在?他頸部進行切割,最終把一整個頭顱完整地砍了下來。”

凶手作?案時是?極冷靜的。

這四刀裡?的每一刀,都各有作?用。

“死後補刀?”宋冥眼角微挑,從?這個細節中琢磨出背後的心理:“這種情況往往說明,凶手擔心他沒能死去。這種情況下,通常凶手跟死者?是?認識的,以至於凶手可以確認,隻要死者?能活下來,就能夠在?第一時間指認出他。”

頓時,齊昭海意?識到其中的價值。他忙問:“凶手有補刀其他死者?嗎?”

“也有。”法醫說:“我在?李山誌母親的身?上,也發現?了同?樣的補刀行為,甚至比李山誌還要多補了幾刀。但是?,在?孩子和妻子的身?上,沒有發現?這種死後傷。”

這也意?味著——

凶手認識乃至熟悉李山誌和他的母親,卻獨獨與他的妻兒毫不?相識。

難道早在?李山誌娶妻生子前,他們就有過來往?

第38章 供品頭顱4

齊昭海越想, 越覺得此事頗有可能。

這個念頭隻?在腦中閃過一瞬,他便發信息給正在走訪現場周邊群眾的簡堯副隊,告知他將?調查的重點,鎖定在李山誌婚前的人際往來範圍。

除了李山誌以外的三具屍體, 都集中在客廳的沙發旁邊, 彼此之間挨得很近。

法醫於?是走?過去,口?中繼續說著李家這些人的死亡順序:“第二個被殺的是李山誌的母親。她被捅了十一刀, 第一刀刺向心臟但刺偏了, 後麵幾刀也全都集中在心臟,最後四刀則是死後補刀。她和李山誌死亡的間隔時間很短, 不足半小時。”

凶手想必是殺完李山誌後,馬上過來殺死了她。

宋冥的目光, 從那些深深的刀傷上逡巡過:“對?李山誌的母親,凶手似乎有很大的不滿。連續且高頻的刀刺行為,是某種憤怒的宣泄。”

“李山誌的妻子是第三個被殺的。”法醫換了具屍體, 繼續介紹死者的情況:“她的遇害時間, 大約在李山誌母親死亡後的一個小時到一個半小時。”

她的屍體, 其實不需要法醫幫忙指明,也?極好辨認。

因為這具無頭遺體即便渾身染血, 仍然拚命想把孩子護在身後的模樣,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身上的抵抗傷不少,死前應該劇烈反抗過。”法醫輕緩而小心地?抬起屍身的手,用棉簽從她指甲裡擦取出些許殷紅:“我在她指甲蓋的縫隙裡,找到了一些血液和皮膚組織,應該是屬於?凶手的。”

她反抗, 不僅是為了她自?己?,更是為了她的孩子。

雖說由?於?身為女性, 她的力?量有限,這次竭儘全力?的抗爭,最終沒有換回兒子的生命。但她的抵抗,還是為警方爭取到了一項難得的關鍵線索。

齊昭海讓人提取了這些組織,作為DNA提取的樣品。

在確認凶手的身份的時候,這份DNA將?會發揮極其重要的作用。

“但真正致命的就一刀。”在展示完那些駭目的傷口?後,法醫將?眾人的視線引導到她的頸部?:“兩?人扭打?中,凶手一刀刺在她的頸動脈上,一擊斃命。她的孩子目睹了全程。”

動脈破裂,血霧噴濺。

隻?在那一瞬目間,大量的血跡直接噴在了天花板和對?麵的牆上,染就一片淒厲的紅。隻?在牆上的血跡裡,突兀地?出現一塊乾淨的牆麵。這是由?於?凶手在李山誌的妻子對?麵,因此擋下了部?分血跡。

齊昭海目測了一下這塊空白的尺寸,據此推算出,凶手的身高大概在一米八以上。

終於?,法醫走?到了最後一個死者麵前。

那小小的屍體身高甚至還不足一米,徒勞地?蜷縮在血泊裡,被野狗啃食得半骨半肉。五臟六腑從被咬破出一個大洞的肚子裡滑出來,露在外麵,看了令人禁不住眼眶發酸。但凡這屍體發現得再晚一些,他就該被犬類的尖牙利齒啃爛了。

“他們的兒子是最晚被殺害的。一刀正中左%e8%83%b8,導致心臟破裂,當即斃命。”法醫語調沉重。

最晚死去的那個人,並非是最幸運的。

相反,可能是莫大的折磨。

隻?是想想那一晚上,這個孩子都遭遇了什麼,樊甜恬就一陣心揪:“這個孩子,是不是眼睜睜地?看著,他的爸爸、媽媽和奶奶,一個接著一個在他麵前死去?”

法醫點了點頭:“不排除這個可能。”

“這不就是在折磨他嗎?!”樊甜恬身材嬌小但脾氣火爆,一聽這話,她立刻像個被點燃的火藥桶:“呸!真不是人!為什麼要折磨一個話還說不清楚的孩子?”

樊甜恬咬牙切齒,摩拳擦掌。◆思◆兔◆在◆線◆閱◆讀◆

恨不得當即把凶手拽出來,再掄起拳頭,往他臉上狠狠來幾拳。

宋冥抬眸,看了眼氣憤得咬牙切齒的樊甜恬,而後平靜地?啟唇:“我反倒認為,凶手是不忍心殺害這個孩子的。法醫,這孩子遇害的時間,距離他母親死的時候,應當有一段不短的時間吧?”

“對?,大概有兩?個多小時。”法醫回答。

樊甜恬剛在疑惑,宋冥是怎麼看出來的,便見宋冥看向李山誌的妻子血色斑駁的衣裙,在上麵尋到了幾個與刀口?鮮血混在一起,極容易被忽略的小血手印。

這些手印,就是宋冥得出這個結論的緣由?:

“那孩子想必趴在母親的屍體上哭了很久,凶手也?給足了他哭泣的時間。會保護孩子的家人都死去了,他隨時可以殺害這孩子。但是他猶豫不決,才把這個孩子放到了最後才殺害。”

宋冥蹲下來,仔細觀察創口?的狀況:“精準迅速的一刀斃命,是心狠手辣,也?是一種儘可能減少死前受罪的仁慈。”

這或許,是凶手對?這個孩子特殊的優待。

倘若殺人的凶殘程度,能夠反映出行凶者對?李家人的看法。那麼,他對?每個死者的憎恨程度,都是不同?的。

他最憎恨李山誌的母親,最同?情這個無辜的幼孩。

宋冥凝神思索。

是什麼導致了這樣濃烈的恨意?一個暴戾嗜血的凶手,又是為什麼會對?這個親人都被屠殺殆儘的孩童,產生憐憫的情緒?

這個孩子身上,有哪一點觸動到了他嗎?

.

要解答這個疑問,就必須對?凶手有更加充分的了解。

因此,宋冥值得暫且將?這個疑問按下,轉而詢問起其他的問題:“凶手是從哪裡進來的?我想,應該不是從正門口?吧。”

“對?,是從後窗。”齊昭海對?於?這個猜測結果,顯然不感到意外:

“怎麼猜到的?”

宋冥輕描淡寫地?說道:“因為李山誌案發時就站在門口?,如果凶手從門口?進來,應該會和他第一個遇到。凶手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挾持人質,兩?人搏鬥起來,李山誌身上不可能沒有抵抗傷。”

如此一來,便和李山誌屍身上的狀況不符了。

齊昭海點頭:“你說得對?,我們的隊員在後窗發現了半個鞋印,凶手可能是從後窗進來的。我帶你去看看。”

他領著宋冥往屋裡走?,不一會兒就到了平房一樓的窗前。

屋後的那扇窗子位置不算很高,推窗望出去,就是成?片的農田。如果在其他季節看出去,也?許能覷見鬱鬱蔥蔥的一片綠,然而在這蕭瑟的冬季,田野也?在寒冷裡沉寂。

隻?剩下灰蒙蒙的土黃,裹著荒蕪的氣息。

一來到窗前,宋冥就仔細查看了窗戶的每一寸表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