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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殿下 鳳久安 4361 字 2個月前

夕鼻尖落在她的衣裙上,她抬頭,詫異地望著天。

花瓣落雨般灑下,台上台下,全城的百姓,都看到了。

“天上落紅花了!”

“是花雨!”

突如其來的奇景打斷了蕭明則未說出口的話,他隻是短短的錯愕一瞬後,驚喜道:“是幽族紅雨!”

三百年前,幽王浸月從華京娶走了宴蘭公主,大昭以最高規格送嫁,公主車架出王宮,幽王揮袖,火紅花朵紛落,紅雨伴駕,直到送親隊尾最後一艘船離京。

贈紅雨亦是幽族最高的禮儀,意為換血為花,共享太平。

“是三殿下!”有人發現了站在般若白塔之上的三殿下。

雪白的鬥篷迎風飄著,紅花為襯,紛飛的銀發,每一根蕩漾起的發絲都如夢如畫。

陽光下,他蓋在頭頂的鬥篷就像在發光。

沈元夕望過去,眼睛刺燙,卻不舍得移開目光。

一晃眼,般若塔上不見了蹤影,沈元夕收回目光,雪白的鬥篷從她眼前翻過,鬥篷下的淺紫深紅,也如漣漪般一層層蕩起又落下。

“叮”上佳的玉佩相叩,鑽進她的耳朵裡,仿佛撞在她的心尖,一聲清脆,餘音微顫。

沈元夕抬起頭,剛剛還遙不可及的風華美人,現在正垂眸看著她。

他的眼底劃轉走一抹豔光,平靜地俯視著她,再收回,從鬥篷下伸出一隻沈元夕隻敢在夢裡想象,無比漂亮的手。

修長柔潤,雪白的底色,因寒涼,關節和指尖微微泛紅。

他那雙手捏了一朵血紅色的花,沈元夕好奇心慫恿著,才戀戀不舍把自己的目光從他的手上移開,看向那朵花。

很漂亮的花,美得不似真的,邊緣還閃爍著微光,猶如從夜霧裡摘下的妖嬈。

三殿下將這朵花,輕輕放在了沈豐年的手中。

“曾與將軍同伍,將軍是大昭真英雄。”三殿下隻說了這一句,之後退了半步,連眼神都放遠了,仿佛立刻抽身出這場熱鬨繁華,置身事外。

皇帝聲音還有些抖,叫了聲:“三祖宗!”

沈元夕以為皇帝是怕的發抖,抬頭偷看,意外瞥見皇帝那副興奮的嘴臉和激動到放光的眼睛。

他開心非常,三殿下此舉,給足了他臉麵。

這慶典辦得真好,往上數三百年,能跟宴蘭公主出嫁一個規格的。

蕭明則想,果然小時候常常粘著三殿下,還是有用的。

你看果然三祖宗待我跟彆的皇上不一樣!

三殿下輕輕蹙眉:“不是都結束了嗎?還是我來早了?”

他輕輕伸出手,指尖接碰住還在紛落的紅花。

“你還想讓這些血蒼蘭落多久?”

蕭明則聽話道:“好!已經是最後了!三祖宗,你的花可以收了。”

三殿下輕輕抬手,披在頭上的鬥篷滑落,紅雨止歇,落地的紅花消弭不見,似清早被陽光暖化的霜露,紅煙氤氳,不久散去了 。

離得遠的百姓們遺憾歎息,而鳳凰台上的人,卻都無心去看紅雨消散時的奇景,連同皇帝一起,目光全被三殿下吸引。

掉落的鬥篷就像揭開了某種麵紗,這冰雪雕琢般的美人在陽光下短暫的失了神,眼睛沒辦法完全睜開,罕見地暴露出一種誘人的脆弱。

雖然隻是短短一瞬,很快,那件雪白鬥篷又披了回去,遮住陽光後,三殿下從眾人麵前飄旋走,消失不見。

蕭明則意猶未儘,好久之後,他呼吸才動了動,看了眼周圍其他人,都跟他一個德行。

蕭明則很滿意,甚至有些得意。

這才對,三祖宗的美,這些人,就應該是這個反應。

至於彆的——

蕭明則再看向沈元夕,忽然沒那麼急了。

怎麼說呢,這就像,山珍海味吃飽後,飯前饞的那碟爽口小菜,就不必那麼著急品嘗了。

讓典儀就在這裡圓滿結束就好,至於婚旨,回宮再下也行。

他給宮人使了個眼色,剛要走,餘光在沈元夕身上捕捉到了一抹豔紅。

蕭明則抬手:“且慢……”

沈元夕也才剛剛找回呼吸,一臉夢遊剛醒的懵懂,見皇帝瞪著眼睛看著她,沈元夕順著那道目光,摸到了鬢旁完整的一小朵血色豔花。

很漂亮的形狀,要比她剛剛見的那些落花精致,仿佛像匠人一筆一刀精雕細琢出來的。

這朵漂亮的,還散發著金色微芒的花,和父親手中的大朵血蒼蘭一樣,沒有隨著紅雨停歇而消失。

“哈!”蕭明則自以為明白了,笑道,“三祖宗果然是個風雅人。”

受此影響,蕭明則心中一動:回宮後,要好好琢磨個婚旨,他親自寫!

第9章 滾回去

沈豐年在女兒房門外徘徊了許久,薛子遊路過看到,叫了聲義父,沈豐年定了神,招呼他過來。

沈豐年看向薛子遊的眼神有無奈也有遺憾,薛子遊驚道:“義父,難道是姐姐她真的要……”

封賞過後,當晚就有人在宴席上跟沈豐年透了風。

“明日早朝,大將軍去了就知道了,黃某有十足十的把握,大將軍把心——放到肚子裡去吧!”來賀喜的官員還拍了拍沈豐年的肚子,笑得很是親切。

小院外,沈豐年歎息一聲。

“總要告訴元宵。”他低聲與薛子遊說道。

薛子遊望了眼小院裡映著燭火的窗,搖頭道:“還是明日再說吧,不然姐姐會睡不著的。”

“你說的是。”

隻是送走薛子遊後,沈豐年還是折回了小院,推開了門,像做錯事一般,愧疚道:“元宵,乖元宵,還沒睡呢?”

沈元夕叼著小油酥,正在翻劉玉嫻贈她的那堆新書。

“爹。”她拿掉小油酥,把剩下的半個遞給沈豐年,“你嘗嘗,陳嫂剛學的,特彆好吃,很是地道的華京風味。”

沈豐年接過餅,咬了一口,又沒辦法開口了。

他眼神飄到彆處,看東看西,就是不敢看女兒。

屋裡靜得詭異,沈元夕捏緊了手裡的書,問他:“……還是要入宮嗎?”

沈豐年脫口道:“也不一定。”

沈元夕沉默了。

好久之後,沈豐年道:“爹看,皇上……豐神俊朗,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沈元夕沒說話,她有些無措,又似乎隻是在發呆。

她慢慢看向自己剛剛整理差不多的書紙,床邊的翻書架,她自己纏出的粗糙不精致的醜勾子……

一想到自己要永遠告彆這種隨意又舒適的生活,酸澀就泛上心頭。

“那……”沈元夕張了張口。

“爹明日麵聖,會跟皇上提……就是要委屈小子遊了。”沈豐年這番話說的,他自己都沒幾分把握,他勉強笑出聲,想讓氣氛輕鬆些,想安慰女兒。

反而是沈元夕安慰了他。

“沒事的爹,就算入宮,我也不會給爹添麻煩的,我又不笨。”沈元夕咧嘴齜牙,用力笑了笑,“來之前,我把華京想的太壞了些,後來去國公府,那些姐妹沒有一個刁難我的,我想宮裡也一定很不錯,爹不用擔心我。”

沈豐年摸了摸她腦袋,一句話也沒說,隻是點了點頭。

沈豐年離開後,沈元夕肩膀耷拉了下去,她照常翻著書,隻是一邊翻,一邊擦眼淚。

昨天還央著小福嫂幫她從東街搜了些新話本,書都還沒拆看完,就要跟這樣的日子說再見了。

她剛剛很想抱著父親委屈大哭,任性地哭著說不想入宮,甚至不想嫁人。

她就想一輩子過這樣的日子,窩在家裡,父親兜著她的這方小天地,想吃就吃,想偷懶就偷懶,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閒來無事就跑馬習字,沒有規矩,沒有拘束。▲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這種她過慣了的日子,若是入了宮,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了。她要日日夜夜都提著心,疲累的活著,麵皮上一直緊繃著端莊的笑。

沈元夕沒出息的默默哭了會兒,揉乾眼淚縮回了床上。實在困倦了,在即將沉進睡夢中時,迷迷糊糊的想:

都怪那個三殿下,沒能讓子遊好好燒了夜鳶,母親沒能收到她今年的心願。

要是生辰那天,她早些回家,早點跟子遊放了夜鳶,皇上也就看不上她,不讓她入宮了。

第二日清早,沈豐年卯時就出發侯著了。

封賞過後的第一次朝會,在京官員們都知會了,說要開個特例,按逢五的大朝規格來。

這也是沈豐年歸京後,第一次列席早朝,位置靠前,左首第二。

皇上進來時,他看得很清楚,皇帝的氣色異常好,精神頭十足,眉眼飛揚,喜滋滋的,連走路帶起的風都是得意昂揚的。

朱紅的朝袍落定,等宮人照例唱念完,皇帝沒給沈豐年機會,開朝第一件事,就是下婚旨,還給了封號,宜妃。

兩旁文武向皇帝道喜,向沈豐年道喜,朝堂之上其樂融融,氛圍極為熱烈和睦。

皇帝身體微傾,還似嘮家常般道:“這是朕親自寫的婚書,不知宜妃見了,會作何點評。”

看樣子他是真心實意想知道沈元夕接到婚旨後的反應。

沈豐年隻得咬牙拜謝,起身時,心中閃過自己女兒的那張臉,差點沒繃住當場哭出來。

散朝後,皇帝身邊禦宮侍親捧著婚旨,帶著第一批封箱禮,邊奏樂邊朝將軍府送。

沈元夕早就被薅了起來,宮裡先來通知的那些人還貼心帶了個嬤嬤,從旁指點著穿戴好,老早就侯在將軍府前,就等婚旨到後,妥帖地接住了。

嬤嬤已經囑咐了三遍要如何起身,如何接婚旨,接了之後要怎麼回。

沈元夕胡亂點了點頭,嘴裡碎碎念著這些步驟,揉了揉悶疼的額角。她的頭皮被頭發使勁拉扯了起來,整個人就像被無形的繩索提著,懸在了天梁上。

以後的日子,恐怕也都是這樣的感覺吧。

樂聲近了。

嬤嬤堆起了笑,抖擻起了精神。

再拐個角,婚旨就到了。

樂聲卻毫無征兆地戛然停歇了,就像被人扼住了咽喉,“嘎”的一聲,聽不見動靜了。

嬤嬤神色緊張,嘟囔道:“是怎麼了?”

又等了好久,不見隊伍來。

嬤嬤讓旁邊的宮人去看看情況,過不久,這宮人兩條腿掄著跑回來了,一臉又興奮又不知所措的說:“三殿下!!”

嬤嬤:“?”

宮人聲音又拔高了,口齒清晰,氣勢如虹:“三殿下把婚旨燒了!”

他的語氣聽起來非常激動,激動完才想起,這他娘的是婚旨啊!皇上親手寫的!這事可就大了!

於是,宮人又連忙擺出一副慌張樣子,重新斟酌完,小心道:“是三殿下,三殿下燒了婚旨,讓景公公他們回去了。”

嬤嬤:“啊?!”

沈元夕眨了眨眼,也跟著:“啊?”

嬤嬤已經被震懵了:“三殿下?景公公?啊?怎麼回去了呢?那這……這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