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我,也才三代。祖父母,我父母,我……”
他說到我的時候,似乎後麵還想加個沈元夕,想了想,怕驚擾到,忍了下去。
“原來是這樣……我都不知道。”儘管沈元夕繞不清幽族那邊的說法,但她對這些奇事傳說天生就感興趣。
“四千年才三代……你父王也沒有兄弟姐妹嗎?”
“六千年。”三殿下糾正,“朝花那代算我父親同母妹妹,燕川一脈稍遠一些,燕川是朝花的分支,是朝花第三代的同胞兄弟分出去。”
輪到沈元夕眯眼了,她在換算幽族這三支的關係。
“幽族之內,我這支被稱幽主一脈,和燕川,朝花,並稱上三門。幽族裡又有和我們是侍奉關係的中三門,其中有一些和朝花燕川有血緣關聯。上三中三之外的那些,就是幽族子民,除了作息外,其餘的就和人也差不多,包括壽命。”
“嗯?不是所有的幽族,都長壽嗎?”
“並不是。”三殿下道,“而且他們之間的差彆也很大。有的幽族子民有自己的語言文字,有的喜歡避世隱居,有的則喜歡獵殺,甚至會越界。浸月……哦,也就是我父親,之所以會遇到我母親,也正因為有一部分幽族越界食人,需要他過來處理。”
沈元夕聽得津津有味,但也手忙腳亂,手指習慣性地就動了起來。她看書時,喜歡提筆在旁標注,隻是這一抓,抓了個空。
舉著吧,太尷尬,放下吧,三殿下又瞧見了。
沈元夕隻好摸了摸鼻尖,輕咳一聲。
“這些寫下來會更清楚。”三殿下見狀,順勢牽起她的手腕,向寺廟後山走去,“以後我會再與你講。”
沈元夕跟著他,也無心看景,三殿下走哪她跟哪就是,完全忘了其他,追問道:“《考幽》裡還記載,每個幽族出生後,都會有一個會說話的靈仆,是黑色的,比如豺狼虎豹。這個是真的嗎?”
“上三門的確有。”
“那……”沈元夕眼睛亮極了,一臉期待。
三殿下明白了。
他淡然道:“我的是一隻烏鴉。”
“……嗯?”沈元夕以為自己聽錯了。
“其實那不叫靈仆,它們叫耳聽。上三門的新一代出生後,長輩就會去幽林抓靈獸訂立契約。願意訂立契約的靈獸就能獲得言語的能力,成為新生兒在白天的耳朵和眼睛,在他們睡覺時,幫他們盯梢。”
“三殿下隻有一隻烏鴉做耳聽嗎?”
“是。”三殿下點頭,“一般來說,為方便收集白日的見聞,耳聽多以飛禽為佳,但有些為了臉麵,會找更凶狠的猛獸為耳聽。浸月……也就是我父親,考慮到我將來要去大昭,就為我抓了隻烏鴉,告訴我,越常見越方便。”
“那,三殿下的烏鴉呢?”沈元夕問。
“你想看?”三殿下想,烏鴉有什麼好看的,而且那隻烏鴉的嗓子很難聽,開口必然會嚇到沈元夕。
他很是嫌棄自己的那隻烏鴉,說道:“打發它回幽族送信去了,等它回來,我教導幾番後,會帶它來見你。”
說到這裡,三殿下笑了笑。
“也該回來了。”
他寫給母親的信,也應該有了答複。
他感應到命定的紅鸞,卻實在不知該如何處理此事,所以請教母親,想讓更了解少女心思的母親指點一二。
參照浸月的做法必不穩妥,他還是想與沈元夕慢慢相處,不想和父親一樣,見麵就承受“甜蜜”一刀。
“再說回最初的問題。”
三殿下沒忘這番話的起始。
“人間的這種神像神廟,算這裡的人,自己的構想和創神了,就如南北詫異,每個人傳說的都不同,千年下來,不必追本溯源,想怎麼拜就怎麼拜吧,總之已經不是那些幽族了。”
沈元夕深深點頭,“有道理。”
三殿下什麼都懂,真厲害啊。
後山一片梅林,是華京三絕之一。
沈元夕看了,隻覺一般。
或許是快要開春,加上最近雪薄,梅花雖盛放,卻少了點意境。
沈元夕想,還不及三殿下有看頭。
她因為始終不敢大膽端詳三殿下,對三殿下的印象,都是碎片拚接。
看個臉,看個頭,看個肩膀,再看個衣裳,然後把這些拚在一起,大約能知道今日三殿下的樣子。
他似乎穿了五層,算上他遮陽光的披衣,應是六層。
最裡頭那件是雪白的,領口露出了點柔綠的錦邊,應是裡頭的第二重衣,再往外又是淺藍的外衣,束了腰,又披了件淺紫的外衫,樣式像春衫,春衫外搭了件薄似蟬翼的深紫輕紗罩。
彆說漠北沒男人會這麼穿了,就是京城裡,她也見不到這種穿法。
奇奇怪怪,但就是好看,華麗高雅,她異常喜歡。
總之,三殿下這麼穿,幾乎全讓沈元夕解悶玩了,一次次的偷看,一層層的發現,然後再確認,一路就是這麼琢磨著走來的。
“哪個好看。”三殿下帶她走到梅林中央,忽然歪頭看向她。
沈元夕慌張收回小心思,這才去看那些梅花。
看來看去,也隻有前麵那株梅花看起來開得最繁盛。
“那個——”
沈元夕指著那株梅花剛想問為何它跟彆的梅花開得不同,就聽三殿下滿意道:“有眼光,它正是我種的。”
沈元夕默默咽了後半截話,稱讚道:“很漂亮。”
“二百多年前,我與世宗來為此山栽梅,百年過去,這裡除了我種的梅樹,其餘全是死後新種的了。”他眯著眼睛,嘴角上揚著,語氣是開心的。
“你要種梅樹嗎?”三殿下問。
他突然看過來,沈元夕沒有看梅樹而是偷看他的視線恰巧被撞到,不敢明目張膽收回去,隻得裝作思考,慢慢移開。
“《開物》一書中說,梅樹……不是四月份栽種更好嗎?”
“哦,如此……”三殿下瞥了眼梅林一角放好的工具和樹苗,故作淡定道,“那就等暖和了再來。”
直到這時,沈元夕意識到,入山門起,就沒碰到過人。
她問:“三殿下……廟裡的人,都去哪了?”
三殿下笑出了聲。
他背過身,笑完了,才道:“你才知道問。”
他昨晚攔車約好了之後,就到飛霞山清場子了,寺裡的神使統統送到華京,讓人好好招待一日,又著人安排下去,讓香客暫且在山腳住下,一樣好生招待著。
做完這些,他又連夜敲開了已經辭官,專養梅蘭的傅大人家,要來了一株樹苗,還用錦緞裹了鋤頭的柄,鋪了個歇腳喝茶的雅座。
三殿下道:“若是有人在,一定會擾你的雅興。”
沈元夕受寵若驚。
三殿下語氣又低落了幾分,說道:“但你好似不大喜歡這裡。”
沈元夕搖手道:“不……”
三殿下如此用心準備,說不喜歡,就太不識抬舉了,怎麼能讓他失望?
沈元夕心中過了遍端方應答的場麵話,剛要開口,就聽三殿下道:“所以明日,我們就換個地方吧?”
沈元夕:“啊?”
“五鬥金的話本,你沒收全,”三殿下說,“我有,明日辰時,我去接你。”
“……就……看話本嗎?”沈元夕小心確認。
“是,這個你一定喜歡。”三殿下一笑,沈元夕感覺自己的臉頰要把剩下的那點薄雪都給燙化了。
“……去……哪裡看?”沈元夕不信,她再次確認。
“我府上。”三殿下回答。
“這……不合規矩吧……”沈元夕無措囁嚅。
三殿下忽然笑了一聲,語氣輕快道:
“婚旨敢接,三王府不敢進?”
沈元夕剛要搖頭,又聽三殿下道:“還是說,你並不想去看我的住處?”◢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這句話,就有點委屈了。
沈元夕無法欺騙自己。
她想去,她太好奇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三殿下好心情道。
第14章 想來就來
日落之前,三殿下將沈元夕送回了將軍府,依舊馬車牽著,進了門,三殿下說了聲“我等你”後,就不見了身影。
來去如一場夢,沈元夕下了車,悵然若失。
夜風起了涼,沈元夕輕咳了幾聲,堅持走回自己小院,進門才發覺,她披著三殿下的罩衣。
難怪那股香氣一直沒散,她還以為是幻覺。
捧著熱茶喝了幾口,暖意舒展至腳趾,沈元夕脫了鞋襪,解了外衣發髻,將自己捋平順了,裹上毯子取暖。
爐邊的火跳動著,偶爾爆出一聲響。門敲了幾下推開,沈元夕以為是陳嫂她們,提起精神要與她們講講今日的飛霞一遊,卻見薛子遊沉著臉進來,單手端著碗小棗粥,一言不發,隻是向她推了推。
“你吃過飯了嗎?”沈元夕問。
薛子遊:“不用你管,先顧著你自己吧。”
沈元夕笑著接過。
薛子遊又道:“你也和那些女人一樣,被他那身人皮給迷了魂吧?”
沈元夕怔了怔,忽然“噗”的一聲,咬著勺子笑了起來。
“你在說誰呀?”
“嘖。”薛子遊撇開視線去,不耐煩道,“你知道,一臉癡笑,看著心煩。”
“可三殿下的確好看,隻要想起,就會這樣笑。”在薛子遊麵前,沈元夕會直白地講出心裡話。
“你有沒有想過,他是為什麼盯上你了嗎?姐姐,他那樣的人……你可要想明白了。”
“我想了。”沈元夕放下碗,嚴肅道,“你的意思不就是要告訴我,三殿下圖的,就是我身上的血。”
“你……那你還笑!”
沈元夕不懂薛子遊衝她撒什麼無名火,儘管如此,她仍然耐下心說道:“子遊,你是在替我煩憂嗎?不必如此。你且看華京的這些女兒們,誰成婚不是有所圖?家世依仗或名或利,無論入宮還是嫁人,由得了誰?而我嫁三殿下是皇帝下旨,我接了,那就是天崩地裂也改不了的事實,那我笑著嫁,總比哭著嫁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薛子遊試圖打斷她。
“再說……”沈元夕道,“我也不是不圖他點什麼,如此看來,很公平。”
薛子遊一震:“姐姐,你傻嗎?你……你能圖他些什麼?”
沈元夕沒有回答。
如果說昨天她還是忐忑得多,今日相處下來,她對三殿下已經放下了戒心。三殿下是個心思不錯的人,從十八年前隻身迎敵救母親,到花心思陪她賞梅,已經能證明,他是個好人。
再說,他守護華京快三百年,是大昭守護神,沒聽說過有什麼劣跡。
和這樣的人成婚,就算自己無所圖,得到的也不少了。
賞心悅目的夫君,滿華京的豔羨……再放肆些說,連皇帝都禮讓三分。
她不必提心吊膽自己哪句話說錯連累父親,她在三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