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比入宮更自在些。
三殿下送她回來前對她說過,他那裡沒規矩約束,夫妻之間也不必太守禮,想怎麼說話都可以。
“不必怕哪句話冒犯我,我不會生氣。”三殿下道,“百年來我聽到的粗鄙之言冒犯之語不計其數,那些我都沒生過氣,你也說不出比他們更過分的話了。”
所以多謝三殿下,回稟三殿下,謹記三殿下教誨這種無趣的話,就可以省掉了。
沈元夕睡到半夜,渾身發冷。
淩晨時燒糊塗了,沈豐年叫了醫士來看了,說是著涼,服了藥後,昏睡了一早,渾身是汗的驚醒,已經是午後光景。
身上的棉被搭了兩重,爐子燒得通紅,炭也多了兩倍。如此烘熱的她口乾舌燥,費了些氣力坐起身,沙啞著嗓子叫了幾聲陳嫂。
院外很安靜,陳嫂遠遠應了聲。
“哎呀,姑娘醒了……再等等,煨著藥呢,馬上就好!”
門推開了條縫,沈元夕嗷的一聲叫了出來。
三殿下撩開隔斷簾,彎腰走了進來。
沈元夕朝床裡退了退,手拉著被角,擋住了大半張臉,隻露著眼睛盯著看。
三殿下輕鬆撈起一把椅子,放在床邊坐定,伸出手,勾了勾指頭。
“手拿來,我看看。”
沈元夕鬼使神差地把手遞出去,拿出被子時,看到自己還穿著邊緣磨毛的水紅舊裡衣,又驚嚇地啊了一聲,把手縮了回去。
三殿下捉了個空,眼睛就盯著那坨空氣,半晌沒說話。
沈元夕悄悄把袖子挽了個邊,才又伸出去。
等三殿下的手指搭上來後,沈元夕才似完全醒神,問他:“殿下怎麼來了?”
“我來接你,聽你父親說你病了,思來想去,是我昨日沒照顧好你,心裡愧疚。”他說的時候,嘴角帶著笑,好似開玩笑,但語氣又是認真的。
“三殿下……會醫?”
“信不過我?”
三殿下挑眉,讓她換了另一隻手來,沉默叩了會兒,才道:“我閒暇太多,醫書翻遍,雖沒行醫施藥,但也算略知一二。”
陳嫂端著藥進來,笑道:“三殿下怎麼又來了,這要傳出去,外麵的人就要說我家姑娘不是了。”
三殿下淡定道:“隻有你看到了,你不說,就無人知道。”
沈元夕:“啊?陳嫂……已經見過三殿下了嗎?”
陳嫂表現得異常氣定神閒,大大方方道:“早上就見過了,三殿下要進來,將軍說不合規矩。三殿下就走了,哪知將軍走到咱這小院前,見三殿下等在外頭,說要進來看。”
沈元夕看向三殿下,這人完全像在聽其他人的故事,一點表情反應都沒。
“將軍說不行,三殿下就說,外麵沒人看到,而且……也攔不住,早上看過就走了,我這才剛一轉身,又來了。”陳嫂放下藥碗,打著扇散熱。
三殿下道:“把藥給我。”
陳嫂很是上道,說給就給,還笑著說:“哎喲,這真的是越來越不合規矩了。”
三殿下接過藥,沈元夕認真盯著看,以為會用點什麼神奇的法子驅熱,卻見三殿下也隻是不停地攪動吹氣。
“你在期待什麼?”陳嫂出去後,三殿下問。
沈元夕忙擺手說沒有。
“想看這樣的?”三殿下話音剛落,手中的碗結了冰。
沈元夕瞪大了眼。
須臾,那冰就散成了白氣,消失不見了。
沈元夕身體不由自主往前靠了靠,好奇望著藥碗。
“好似涼了點。”三殿下說,“還想看嗎?”
沈元夕小聲問:“可以嗎?”
“喝了藥,我給你看更好看的。”勺子湊近了,沈元夕驚慌失措地垂下眼,老老實實湊過去喝。
她從小喝藥習慣了,其實不必用勺子,自己抱著碗一口乾了,跟沈豐年飲酒似的豪邁。
隻是三殿下要這麼喂,她不敢也不舍得說自己可以一口乾了亮碗底。
磨磨蹭蹭一勺一勺文雅地喝完藥,三殿下挽起袖子,一雙瓷白的手在她眼前攤開。
“看好了。”他說。
再一晃眼,三殿下捧著一袋果脯,捏起一片喂給了她。
“春局的果脯,整個華京隻他家的合我口味。如何?”
確實好吃,就是有些粘牙,沈元夕張不開嘴,隻好點頭。
“嗯,中宗時期宮裡做蜜餞果脯的好手,離宮後我給他了些錢兩起的這生意鋪子,他做得最好吃,後人做的不如他。”三殿下又補充道。
等她咽了果脯,三殿下道:“張嘴。”
沈元夕捂著嘴搖頭。
三殿下笑:“望聞問切,要看你舌苔才知道病如何。”
沈元夕堅定地搖頭。
“哦,害羞。”三殿下笑得更明顯了些。
或許是午後光線強的緣故,他的眼睛是幽深的黑,隻有在光影流轉時,才能看到當中蘊的紅。
“聽話。”三殿下拿開她的手,輕輕扶住了她的下巴。
沈元夕還是不想張開嘴,她披頭散發穿成這樣讓他看到就夠瘋了,還要張嘴……死都不要!
沈元夕捂嘴,手疊在了三殿下的手上,一陣麻竄上頭皮,沈元夕打了個顫,臉肉眼可見地紅了。
“臉紅了?好快。是容易臉紅的人……”三殿下的手指順下來,自然地沿著她的脖頸落在了%e8%83%b8上,“心跳好快。”
這一下,把沈元夕震麻木了。
她僵成一根木頭,連呼吸都不自覺地停了。
三殿下很快收回了手,神情也有些怔怔。
他掩著嘴,雙眼漸漸亮了起來,燒起來的血色瞳孔在光照下似半透明的瑪瑙。
好半晌,他站起身,匆忙退後幾步,消失不見了。
沈元夕這才像溺水獲救,撫著心口呼吸。
原本受驚的是她,可看三殿下的反應,他好像才是被冒犯的那個。
喝了藥,又渾渾噩噩睡到晚上。
再清醒時,有了食欲也有了精神頭,吃了飯,小福嫂照看著沐浴梳頭,換了被褥和烘暖的新棉衣,舒服了許多。
撤了屏風後,沈元夕回裡屋睡覺,床邊放了一摞書。
自己平時就有把書堆放到床邊的習慣,加上剛剛沐浴完,腦袋還懶散著,沈元夕沒多想,隨手拿了一本,滾上床看。
翻開才覺不對,是自己從沒見過的故事。
沈元夕一個翻身,撲向那書堆,一本本拿起來看了,果然,是五鬥金的!還是自己收不到的孤本!
“福嫂!”沈元夕問外間的小福嫂,“這書哪來的啊?!”
小福嫂也渾然不知情,她一直在給沈元夕添水照看溫度,就沒進過裡屋。
“這不是姑娘的書嗎?”
“啊啊啊——”
沈元夕不管不顧大叫了起來。
三殿下剛剛來了!
就在她沐浴的時候!
還送了書!
“那他豈不是想進就進啊!”沈元夕後知後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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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你該睡了!
第二日清早,沈豐年來問女兒的病,見她大好了,催促她不要倦怠了功課。
“等太陽再高些,就到東苑去,爹收拾出了場子,又暖和又寬敞。”
午前,沈元夕揣著看了半本的五鬥金,換上窄袖獵裝,挪到東苑活動筋骨。
沈豐年自有一套身為武將的道理:“你看那些從不舞刀弄槍的,那身子骨都是脆的,風一吹就倒。所以要勤勉操練身體,才能經打經磨,以後就是小病不斷,也不害你性命。”
沈元夕對舞刀弄槍天生沒興趣,但隻要不是在病中,她都老老實實練,從不抱怨。其實並不是她信沈豐年的這番道理,也不是她懂事,而是她認為,自己身為雙將之女,又是大昭第一個女將軍的女兒,理應會這些,並且在能露兩手的時候,讓人挑不出錯來。
她其實打心底是想成為母親那樣的女英雄,可她做不到。這口氣她沒辦法給父母掙,就隻好退而求其次,讓彆人提起她時,不給父母丟臉。
到了東苑,沈元夕換好鞋襪,脫掉皮裘,雙手哈了哈氣,走到靶場內。果然是沈豐年剛收拾好的,還散發著新鮮的乾草氣,不遠處的靶子上新漆還未乾。
這地方光線不錯,半邊搭了放風架,她從漠北帶回來的弓刀劍槍都在,沈豐年還給她擦拭了一番,它們比常見的尺寸小一些,陽光照著,還閃閃發亮,可可愛愛。
沈元夕想挑個劍先暖個身子,忽而眼前一花,一抹紅色從她眼前飛過,追著望過去,三殿下站在靶場中央,手裡拿著個黑色的長弓,安靜地等著她。
他今日黑金壓紅,還披了件厚實的毛裘披風,銀絲暗紋走在披風一角織繡了大朵的牡丹紋,富貴逼人。
氣勢太惹眼,沈元夕不敢過去。
說來也奇怪,前幾日他裹紫穿粉的,她隻瞧見了美,今日換了身顏色,沈元夕才忽然意識到,三殿下也是大昭皇室出身,天潢貴胄,是手撕聖旨也無人敢指責他的存在。
“……三殿下怎麼來了?”沈元夕放下劍走了過去。
三殿下將手裡的弓推給她,道:“我問過你父親,見了去年生辰他送你的那把弓,近五力,你的確拉不開。不如用這個試試。”
沈元夕試著拉了,才三力的弓,對她而言很輕鬆。
“不在於力的大小,而是準頭。”三殿下道。
沈元夕說:“這我懂得……其實父親送我五力的弓,就是為了磨我的力氣,並非是為了開弓射箭。”
三殿下恍然,沉%e5%90%9f許久,他不知從何處又拿出把弓,左手轉了半旋,放在了沈元夕手心,“那就這個,六力的,你試試。”
“這我——”
沈元夕頗有自知之明,她五力的都拉不開,六力的豈不是要讓三殿下看笑話。
“這是世宗的玄黃弓。”三殿下平靜介紹道。
沈元夕差點脫手摔了這天子用過的弓祖宗,護寶似地輕輕捧著,不敢亂動。
“搭上箭,讓我看。”三殿下又從腰間的鹿皮箭筒中抽出一直烏金箭。
沈元夕想,三殿下今日,是來考驗她武藝的?
她搭上箭,紮好步子,沉息拉弓,不出所料,六力的弓,她隻能撼動分毫。
正思考著如何與三殿下解釋,那弓突然輕鬆拉開了,三殿下握住她的手,抵在她身後,輕聲道:“穩住氣息。”
沈元夕匆匆推翻了之前所想,她明白了,三殿下喜好做夫子,從練字到拉弓,最終都是要教她而非考她。
“你認為可以,就鬆手。”三殿下的聲音從她發頂飄來。
沈元夕深吸口氣,在力氣耗儘前鬆了手,與此同時,三殿下也放開了手。
這支箭破風飄向草靶,半支沒入,羽尾微顫。
果不其然,這種破風箭和中靶的滋味最是舒爽。
沈元夕微微笑了笑,放下弓,轉頭對三殿下說道:“我其實更……”
三殿下正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