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念半哼的,輕吐幾個詞後,見沈元夕已經睡沉了,三殿下慌不擇路的跑了。
總要有一個人失眠。
三殿下又將長廊走遍,來回折返著,咬著手指,揉亂了頭發。
一會兒想起沈元夕聽他講幽族那些無趣冗長的故事時,亮閃閃的眼睛,紅潤的臉頰。一會兒又想到她聰明地抓到他的意思,與他一唱一和的默契模樣。
這就是命定的紅緣。
三殿下癡癡笑了起來。
這種時候,沈元夕的血,他雖嘗了還饞,但卻不再饑渴。或者換句話說,是沈元夕哪裡都好,連她的血都是他渴盼已久的滋味。
老仆飄來,站在一旁看了許久,直到被三殿下發現,他才慢悠悠回稟:“梓州的家臣到了。”
三殿下停下腳步,道:“前院等我。”
老仆在轉身前,又道:“殿下二百七十年說的話,加起來,不及今夜說的多。”
三殿下:“……”
三殿下:“去備茶。”
梓州離華京最近,梓州的家臣聽到號令後,便在家族中選出了精銳,動身赴京。
三殿下取來一卷竹簡,這是宴蘭公主所刻,上書十二個家臣之名和他們以及後人的鎮守之地。
這些家臣,其實就是宴蘭公主的娘家人,隻效忠宴蘭公主。他們不管幽族紛爭,隻遵循三條誓約:
隻要宴蘭公主還在,十二家臣就會效忠公主,聽從公主安排。
幽族若食言越界傷人,殺。
守護華京白塔煙鈴,也就是這片土地上關乎人族的氣運之鎖。
先到的梓州家臣,先祖是宴蘭公主的第一侍衛,名北回燕,後人繼承燕姓,鎮守離華京最近的梓州。
三殿下見過十二個家臣先祖,也就是最初的十二個獵幽精銳。
送他來大昭前,宴蘭公主帶他一個州一個州地認過去,告訴他,人比幽族想象的要強大。幽族還要靠血來束縛,才能使誓約生效,而人,僅憑信念,就可以世代遵守諾言,隻因這是正確的道路,就能一直堅定地走下去。
三殿下見到了北回燕的後人,是個姑娘。
那姑娘身量骨架還不及沈元夕,隻有十四歲,背著個比她人還高還寬的劍匣,熟練抱拳,介紹自己:“北回燕第十二代,燕帆。”
“辛苦。”三殿下打量起她的劍匣。
燕帆長著一雙長眼睛,樣貌比實際年齡要老成幾分,說話也像個成人,可靠穩重。
她按照家中所教的規矩,紮破自己拇指,在竹簡上北回燕的名字下方留了指印。而後詢問了今夜的戰況,有多少人,什麼規模。
問過之後,她嚴肅道:“看來要告訴父親,事態比我們想得嚴重,必須嚴陣以待。當然,最好幽主並未駕崩,三殿下如今有宴蘭公主的消息嗎?”
三殿下:“母親還活著。”
“無妨,即便宴蘭公主仙去,我們也會守諾。直白些說,三百年傳承,家中和幽族結仇已深,我們這些後人,已經不是為了效忠公主殿下,而是為了守護家族而戰。宴蘭公主在與不在,幽族一旦越界,先殺的一定是我們。”
她異常冷靜,一板一眼說出這種話後,問三殿下對她有何安排。
三殿下隻道:“等。”
他要等十二家臣送到京城的這些後人都到了,才能做具體的安排。
其實叫十二家臣來,是為了把巡夜護百姓的事分攤給他們,好讓自己集中精力對付真正有威脅的幕後之人。
至於每個人負責什麼,那要看他們每個人都擅長做什麼了。
燕帆怕三殿下看輕了她,替自己說道:“我雖不是家中最厲害的,但我善追蹤近戰,九歲時殺過兩個襲人的幽鬼,有與他們對戰的經驗。”
三殿下沒有言語,他忽然拋出指尖刃,刀刃如柳葉飛向燕帆。
燕帆劍匣應刀風而開,雖動作慢了半步,卻也用一把無柄刀擋下了襲擊。
三殿下點了點頭,勾了勾手指,讓老仆來,而自己起身離開了。
等三殿下走了之後,燕帆才長長鬆了口氣,揚了揚眉。
三殿下,名不虛傳,確實美人。害她因太緊張,沒能發揮好。
老仆將她引給方管事,叮囑:“不能越過前院,不能隨意走動。”
“這我還是知道的。”燕帆點頭。
“明日隨三殿下去麵聖。”老仆說道。
燕帆大受鼓舞,抱拳道:“多謝。”
三殿下守在沈元夕的床邊,一直到天邊泛白,才不舍地將她喚醒。
“我喚的家臣來了。”他第一句話是交待了這個。
沈元夕一睜開眼,就見三殿下垂著眼,輕聲細語,像是愧疚一般,沒頭沒尾地說:“出乎意料,梓州的家臣送來的是個姑娘。”
“是個女孩子嗎?!”沈元夕激動道,“很厲害嗎?善刀還是劍?有家傳的拳法劍法嗎?”
三殿下眨了眨眼,笑了笑,又好似生悶氣,一聲歎息。
“我送你回去。”他說。
他抱起沈元夕,幾個起落將她送回了將軍府。還順手重新扶正了斜掉的窗。
他修正窗戶的時候,沈元夕走到院子裡,環視著四周的劍痕。
好久之後,沈元夕彎腰撿起一把刀,忽然一怔,發瘋似的跑向薛子遊的小院。
“子遊!”
“薛子遊!”
薛子遊的小院是空的,門好好的從外拴著。昨天入夜後,他就離開了小院,好好的上了門,到沈元夕的院外守著。
薛子遊不在,也沒有再回到這裡來。
他不見了。
三殿下無聲躍上房頂,低頭看了打鬥的痕跡後,目光慢慢望向遠處的天際。
一輪太陽緩慢露出了邊緣輪廓,光芒鋪開,三殿下瞳孔中的血色變淺了,迎著光眯起了眼。
“三殿下!”沈元夕提著薛子遊的刀,仰起一張欲哭不哭又故作鎮定的臉說道,“子遊不見了!”
她最後一次見薛子遊……不,她好像沒有見到薛子遊,她隻聽到了薛子遊叫姐姐。
三殿下無聲無息落地,輕聲道:“彆怕。”
他平靜地叫了一聲:“雲星。”
話音落地,老仆也出現在眼前。
三殿下沒有說話,但老仆看到那把刀,又看了院子裡的痕跡,說道:“昨夜這裡的燕川血脈,我都解決了。那個少年受了傷,但並無性命之憂。”
三殿下問:“你昨夜,殺了幾個。”
雲星道:“十一個。”
三殿下閉上眼,清點之後,說道:“昨夜逼近華京的氣息,總共二十二,我十個。”
沈元夕臉色一白:“還有一個!”
“但解決掉劫持王妃的劣種後,京城之內,已滌蕩乾淨了。”雲星肯定道。
“那就是說……”三殿下道,“在此之前,就有人帶走了薛子遊。”
沈元夕心臟差點嚇停,穩住神魂後,她咬牙道:“子遊是我弟弟,我不能讓他出事,要找到他。”
“安心,他很大可能還活著。”三殿下指著這方院落說道,“他是人,沒有屍首,被活著帶走。既如此,帶走他的幽族,暫時不會讓他死。”
沈元夕的指甲掐著自己的手心,結痂的傷口帶來的銳痛讓她快速思考著,冷靜下來,對三殿下說道:
“三殿下知道是誰帶走了子遊嗎?為何會帶走他?會往哪裡去?白天,幽族的眼睛不擅遠行,殿下,這是找到子遊的最佳時候,不能再拖!”
三殿下沉%e5%90%9f片刻,他不能出京,雲星也不便在白日行走,追回薛子遊的最佳人選,最好是個人,還要是個能對付幽族的人。
他問雲星:“昨晚,那個梓州的小姑娘說她擅長什麼?”
雲星道:“追蹤。”◤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叫她來。”
第26章 婚事
燕帆領命, 並謝過三殿下的信任賞識。
“昨夜已行宵禁,幽鬼形單影隻還帶著一個會武會掙紮的人,跑不了多遠, 至少不會跑出梓州。”燕帆勒緊身上的劍匣帶, 說道, “白天幽鬼不會貿然趕路, 隻能躲在助幽的叛徒家中,補充血來恢複體力。”
小姑娘信心滿滿道:“我肯定可以把人帶回來。”
沒有人比她更熟悉梓州有多少叛徒設給幽族的供血點,幾百年來, 她的家族都在暗暗觀察著那些補血樁,這隻帶人逃出去的幽鬼, 一定也會在這種供血歇腳的地方休整, 等待天黑。
隻要那隻幽鬼還在梓州境內, 她就有把握能找到他, 解決掉。
三殿下:“有勞。”
小姑娘又對沈元夕一抱拳,問道:“三王妃, 您的弟弟有什麼樣貌特征嗎?”
沈元夕不假思索道:“與你同齡,但看起來像孩子,比你矮半頭, 聲音比樣貌成熟。好看, 但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眼睛頭發極黑, 臉又瘦又白, 就像餓久了沒力氣沒精神頭。”
燕帆不停點頭, 懂了, 餓死鬼模樣。
沈元夕想了又想, 塞給燕帆一本書, 叫《小窗夜話》,是本燕帆從未見過的破書。
沈元夕道:“你可問他我最喜歡的書是什麼,用以確認身份。”
燕帆翻開這書,看到有批注,明白了。
三王妃這是讓她捎一本有她字跡的書,到時找到人解決了幽鬼,也好讓那小孩相信,自己是來接他的。
燕帆把書塞進懷裡,貓似的三步上牆,站在房頂,扭身問三殿下:“那我什麼時候去見皇上?”
她的語氣,既孩子氣,又像威脅。
三殿下回答她:“回來後。”
燕帆看著沈元夕說道:“請三王妃作證,三殿下答應等我回來,就讓我去見皇上,不得食言。”
說罷,這姑娘風一樣刮走了
沈元夕怔怔道:“她……是有冤情嗎?”
為何一定要見皇上呢?
太陽完全露出了地平線,華京敲響了晨鐘,可掃街開門了。
三殿下語氣柔了幾分,像與她商量,溫聲道:“我要去跟蕭明則叮囑幾句,你先去吃些東西暖暖身子,再睡一會兒。”
沈元夕點頭答應,心中卻有自己的打算。
等三殿下進宮,沈元夕換了身衣裳,係上鬥篷,喚來車夫,要陳嫂裝了些禮,一起到賀大人岑大人的府上。
薛子遊被幽族人帶走的事不能給父親說,她不能擾亂軍心,但她也不會在家枯等結果。
人也有要做的事。
萬一燕帆失算,幽族帶著子遊跑出梓州,再攔住就困難了。
所以,她拜訪岑賀二位大人,托二位叔伯聯係父親在各州的舊部,以及薛將軍的那些舊友,大家白天齊力助燕帆尋人。
子遊身上還有不能被揭開的秘密,沈元夕知道,薛子遊被幽族帶走,一定和他的生母有關。
她斟酌之後,定下說辭,薛子遊是為保護她被幽族劫走,並告訴京中的兩位叔伯,依三殿下的猜測,那個劫走子遊的幽族受了傷,將子遊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