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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4325 字 2個月前

床上給她拆,等把她一頭黑發放下來時,她也徹底睡熟了。

大約是睡得太沉,她難得做了個夢,夢裡祁景清眼角泛紅,可?憐地看著她:“殿下為何要躲著我?”

“本宮沒?有……”她底氣不足地回?答。

祁景清卻是不聽,隻?管步步逼近:“殿下騙不了我,我知道你在躲我。”

“我又沒?做錯什麼,殿下憑什麼躲我?”

“莫不是殿下自作多情,覺得我喜歡你,所以才故意躲著?”

“殿下想多了,我要是喜歡你,就該聽懂你的言外之意,而不是追問為何不肯與我下棋、還要我找彆人下,殿下明知我沒?有朋友……”

他每問一句,便逼近一分,馮樂真很快被逼進角落裡,一抬頭險些?碰到他的下頜。

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一扭頭突然對上沈隨風控訴的眼神。

她猛然驚醒了。

寢屋裡地龍燒得厲害,叫人口乾舌燥,寢屋之外的天地卻是銀裝素裹,天寒地凍。

一陣寒風吹過,陳儘安一個激靈醒來,才發現自己一條腿泡在河裡,而河水早已經結成厚厚的冰。

他艱難從旁邊的凍土裡扣出一塊石頭,用儘全身力氣將?冰麵砸碎,然後拖著一條已經沒?有知覺的腿,一瘸一拐地在雪地裡行走。

天地蒼茫,白雪幾乎要晃瞎他的眼睛,他卻顧不上,隻?一味地找尋,終於在距離河邊百餘米的地方找到了昏迷的沈隨風。

他當即衝過去,抓著沈隨風的胳膊拚命搖晃:“沈先生,沈先生……沈隨風!”

“咳……彆晃了,再晃就被你晃死了。”沈隨風咳嗽著睜開眼,看到陳儘安臉上凍成冰的血水後,不由?得笑了一聲,“我們運氣不錯,竟然都活了下來。”

陳儘安麵無表情:“若是運氣不錯,就不該遇到那群匪徒。”

一日?之前,他們離了塔原,朝著營關的方向出發,按照計劃本可?以在初八左右就回?到家中,結果突然遇到一波漠裡來的悍匪,要殺了他們搶馬奪物。

兩人與之廝殺起來,等最後一個匪徒死在他們手?上時,他們也受了一身的傷。為免那群人還有同?夥要來,他們顧不上療傷便繼續趕路,一連走了大半日?才歇息。他看到旁邊有凍住的河流,便想著取一些?水來,結果剛到河邊砸開一個洞,就暈了過去。

沒?想到他暈了也就算了,沈隨風也昏倒在雪地中,幸好兩人失去意識的時間都不長,否則都要活活凍死在這裡。

“前麵有個山洞,先去躲躲吧。”沈隨風提議。

陳儘安默默點?了點?頭,牽著馬和他相互攙扶著去了山洞。

等乾柴燒起火,山洞裡的溫度漸漸提高?,兩人才有種活過來的感覺。

“褲子脫了。”沈隨風用披風將?山洞口擋住,扭頭對陳儘安道。

陳儘安隻?當沒?聽見。

“你那條腿如?果還想要的話,就把褲子脫了。”沈隨風淡淡開口。

陳儘安沉默一瞬,到底還是聽話行事了。

雖然昏迷的時間不長,但右腿也被冰涼的河水泡得有些?浮囊,此刻被火一烤,又隱隱泛出點?紫色。

沈隨風熟練地給他紮針活血,又取了凍傷油丟給他,陳儘安一言不發接過,便開始往腿上塗油,等他全部做完時,沈隨風也把自己的傷口處理好了,開始給他塗藥包紮。

一係列的事全部做完,已經是半個時辰後,兩人倒在火堆旁,直愣愣地看著厚黑的石壁。

“先休息一下,再走半個時辰,差不多就能到驛站了。”沈隨風說。

國與國相隔甚遠,來往的商隊時常會自發建設驛站,驛站裡雖然什麼都沒?有,但好歹遮風擋雨,能住下歇息。

“這是最後一個驛站,之後要走一天一夜的路才到營關,你我如?今這個境況……還是在驛站養幾天再繼續走吧,否則真怕會凍死在路上。”沈隨風又道。

陳儘安還是不接話。

沈隨風無奈:“你平日?在殿下麵前,也是這般無話?”

陳儘安總算有了回?應:“不是。”

“那怎麼就跟我沒?話說?”沈隨風坐起身。

陳儘安扭頭看他一眼:“我現在本來該跟李大哥他們一起做冰燈。”

沈隨風:“……”

正當他無語時,陳儘安竟然主?動開口了:“你說……”

“什麼?”沈隨風斜了他一眼。

“我此刻若再與侯府的人一戰,勝算有多少。”他糾結半天,還是說了出來。

沈隨風一頓,哭笑不得:“怎麼還想著這事兒?”

“他上過戰場,如?今我也殺過人了,”火焰跳動,照得陳儘安的眉眼明滅不定,“我與他相比,還差多少。”

沈隨風本想玩笑著結束這個話題,可?當看到他眉眼間的沉靜後,卻明顯一愣。

是了,陳儘安是第一次殺人,其?實他也是,隻?是他們不同?的是,他是大夫,早就看慣了生死,所以今日?為了活命殺人,也沒?有太難接受。

而陳儘安不一樣?。

他從前隻?是仆役,每天掃地打水,後來成了侍衛,也隻?是時刻跟在殿下`身邊。這樣?一個沒?經曆太多生死的人,如?今在殺了那麼多人之後——雖然是群死有餘辜的人——竟然沒?有半點?波動,反而在思考自己有了廝殺的經驗,是不是能與之前對戰的人再打一次。

沈隨風喉結微動,好半天才緩緩開口:“陳儘安。”

陳儘安抬眸看向他,堅毅的眼眸從未有過動搖。

“你其?實也挺瘋的。”沈隨風真心感慨。

陳儘安:“……”答非所問。

沈隨風撥了撥火堆,扭頭看一眼沉著臉換衣裳的陳儘安,突然忍不住笑了一聲。

“笑什麼?”陳儘安問。

“沒?事,就是突然想到話本裡書生一淪落山洞,便總有美女相伴,我這倒好,隻?有一個沉默寡言又古怪的侍衛……”

尾音還沒?落下,陳儘安已經抽出劍抵在他的脖子上。

“你想背叛殿下。”陳儘安眯起眼眸。

沈隨風:“……你懂什麼叫開玩笑嗎?”

陳儘安麵無表情,顯然不懂。

沈隨風無言片刻,突然一臉真誠:“陳大人,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陳儘安盯著他看了許久,總算將?劍慢慢收起。

山洞裡的氣氛因為他這神來一筆變得冷凝許多,沈隨風透過披風和石壁之間的縫隙看向外麵的風雪,好一會兒才說了句:“說真的,確實挺想她的。”

陳儘安眼眸微動,繼續當沒?聽到。

而在暖和寢屋的馮樂真,卻突然打了個噴嚏。

“殿下可?是身子不適?”阿葉一臉擔憂。

馮樂真擺擺手?:“沒?事,隻?是不知為何,心裡總是不安。”

“殿下也許是餓了呢?廚房剛做了小食,不如?奴婢給殿下拿一些?來?”阿葉提議。

馮樂真笑了:“馬上就該用晚膳了吧,現在吃小食,範公公又要念叨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不讓他發現不就行了。”阿葉見她總算笑了,頓時鬆了一口氣。

馮樂真抿了抿唇,待她出門之後,又一次想起剛才那個古怪的夢。

……確實是夠古怪的,而且祁景清在夢中問的那些?問題,她還不知該如?何回?答。

是啊,祁景清那樣?的性子,若是真的心悅她,又怎會在她意味深長的拒絕之後,還坦然地問她為什麼,可?若並非心悅,除夕夜那晚,他又為何說了那樣?引人誤會的話?

如?果不是因為祁景清鎮邊侯世子的身份太過敏[gǎn],馮樂真才懶得深究他的想法,而現在……她皺了皺眉,隱隱覺得有些?頭疼。

這種頭疼的感覺一直持續到晚膳過後,她閒著無事,本想和阿葉一起去街上逛逛,感受一下營關百姓的新年,結果還沒?出門,書童便神神秘秘地跑來了。

“殿下,”他看一眼周圍,就差將?做賊心虛寫?在臉上了,“世子有禮物想送您。”

馮樂真一頓:“什麼禮物?”

“城西客棧,天字一號房,您去了便知道了,”書童說罷頓了頓,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糾結半晌還是扭頭走了。

馮樂真一臉莫名,跟阿葉對視半晌,便聽到阿葉問:“殿下,去嗎?”

“……去吧,閒著也是閒著。”去看看祁景清打算唱什麼戲。

阿葉答應一聲,便隨她出門了。

城西客棧說是客棧,實則是集酒樓、溫泉、客棧為一體的,營關最大、也是保密性最好的吃喝玩樂場合,單是大門就有將?近十個,即便是同?時來的客人,也能完全遇不到。

馮樂真作為初來乍到的人,還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一進門便被精致的擺設吸引了視線。

“沒?想到營關這種苦寒之地,也會有這樣?的享樂之處,可?見再苦再窮的地方,都是窮不到達官顯貴的。”阿葉小聲嘀咕。

馮樂真無聲笑笑,隨小二進了祁景清早就準備好的廂房。

廂房在五樓,極為清幽安靜,屋裡除了煮茶的婢女,便沒?有彆的人了。

馮樂真剛一到主?位坐下,婢女便奉上一盞茶,阿葉眼疾手?快地接過,確定無毒後才奉上去。

馮樂真慢條斯理輕抿一口,還沒?開口詢問祁景清叫她來做什麼,兩個打扮得像花孔雀一樣?的少年郎就進來了,她一看清兩人的臉,手?裡的茶險些?潑出去。

“給陶小姐請安。”

兩個少年郎乖巧地走上前來,馮樂真眼皮一跳,不動聲色請他們坐下。少年郎本就為她的容顏驚豔,此刻再看她周身雍容華貴的氣度,便知她的身份不簡單,聞言立刻老老實實坐好了。

見他們還算識趣,馮樂真扯了一下唇角,扭頭看向阿葉:“去問問祁……他什麼意思。”

想到祁景清很有可?能隱瞞了身份,她便將?他的名字含糊過去。

阿葉心領神會,當即就準備回?侯府問個清楚,結果一出門便對上了書童的視線。

“少爺說,殿……陶小姐肯定會著人去問,便叫小的在此等候,好及時為她答疑解惑,”書童清了清嗓子,“其?實他沒?有彆的意思,隻?是白日?裡看陶小姐還算喜歡,便想著送過來讓她高?興高?興,也希望殿……陶小姐不管因為什麼怪罪他,都能看在幼時的情誼上原諒他一次,莫要再拒絕他的棋約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懂。”阿葉嘟囔著回?屋了,將?書童的話一字不漏地轉告給馮樂真。

馮樂真無言許久,再看那邊兩個眼巴巴的少年郎時,第一次對自己的判斷產生懷疑——

祁景清若真心悅她,又怎會堂而皇之地給她送人,就算他不懂男女之事,可?也該有獨占心悅之人的本能吧……難不成真是她會錯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