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頁(1 / 1)

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4361 字 2個月前

“其?實這世?上對本?宮好的人很多,願意為本?宮付出性命的人也很多,隻是你……”

阿葉自幼跟隨她,秦婉的命都是她救的,還?有祁景仁、範公公……這世?上願意為她豁出一切的人太多了?,可也沒?人會為了?送她一樣?她或許根本?不會在意的禮物,去過六年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馮樂真歎息一聲,“隻是你好得太過了?,本?宮實在是不知道為什麼。”

“因為……”陳儘安隻說了?兩個字,便突然閉上了?嘴。

馮樂真不解:“因為什麼?”

“……因為殿下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陳儘安堅定?道。

馮樂真聽出他說的不是實話,至少?不是全?部的實話,但也不想在這樣?的夜晚,反複同他確認這樣?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於是無聲笑笑,扶著旁邊的樹想要爬起?來。

陳儘安察覺到她的動作,立刻伸手去扶,馮樂真也跟著抬手,指尖卻無意間擦過他的腰帶。

“濕了?。”她說。

陳儘安嗯了?一聲:“剛才蹭了?不少?露水。”

馮樂真撚了?撚手指:“這露水怎麼有點黏,濕得不多吧?”

“不多,就這一塊,”陳儘安繞到她身前,“上來吧殿下。”

馮樂真答應一聲,小心翼翼地貼上他的後背,唯恐再將他背上的傷弄得更糟。

陳儘安不再多言,背上她深吸一口氣便開始往前走,將荒山上流動的火把?全?都拋之身後。

今晚沒?有月色,天與?地都被黑暗覆蓋。這條路還?不知要走上多久,馮樂真聽著陳儘安沉重?的呼吸,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他額頭上水漉漉的汗。

“怎麼出了?這麼多汗?”她低聲問。

陳儘安嘗試在開口前平複呼吸,但發現很難做到,索性就放棄了?:“卑職……走得急,出汗也是正常。”

“要不你將本?宮放下吧,扶著走或許會輕鬆些。”馮樂真很快道。

陳儘安搖頭:“那樣?太慢,萬一他們追上來就不好了?。”

馮樂真皺了?皺眉,正要說路途遙遠,單靠他一個人也不是辦法,可話還?沒?說出口,陳儘安就先說話了?:“方才那人是李同?”

“是。”

“他不是在冷宮做雜役嗎,怎麼又突然冒出來了?。”陳儘安做了?大半年的楊閱山,又來了?京都幾個月,對宮裡的事還?算知道些。

馮樂真:“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陳儘安眼神一暗:“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殺了?他。”

馮樂真失笑:“你與?他無冤無仇,沒?事殺他做什麼?”

哦,也不算無冤無仇,他上輩子就是被李同殺的,隻是上輩子的事……馮樂真喉間溢出一聲歎息,小心翼翼地趴在了?陳儘安身上。

陳儘安察覺到身後的溫熱,一顆心驀地軟了?下來,而柔軟過後,又有一瞬的分神。

“這個李同隻是跳梁小醜,相比之下,本?宮更好奇馮稷為何會召回尋找本?宮的禁軍,”馮樂真的臉貼在他的脖頸上,沾上了?他的汗也不在意,“他都炸皇陵了?,顯然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最後一擊,勢必是要死見屍活見人的,如今本?宮下落不明,他怎麼可能會放棄尋找,除非……”

“除非他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隻能召回禁軍。”陳儘安接話。

馮樂真笑了?一聲:“看?來咱們的人沒?有坐以待斃。”

陳儘安應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馮樂真扯起?袖子,又幫他擦了?擦汗,道:“還?是歇歇吧。”

意識到馮稷已經被控製後,她便沒?有那麼著急回去了?。

陳儘安卻拒絕:“李同那群人若是找到山洞,定?然很快就意識到我們在附近,還?是要儘快離開。”

“你身子骨還?撐得住嗎?”馮樂真又問。

陳儘安答應一聲:“撐得住,卑職不會勉強自己。”

“可你出了?很多汗。”馮樂真眉頭微蹙。

陳儘安笑笑,呼吸因此斷了?一瞬,又被他遮掩過去:“趕路嘛,出汗也正常,隻是汗味熏人,辛苦殿下了?。”

“本?宮有什麼辛苦的。”馮樂真無奈,又一次靠在他的脖頸上,大約是出汗太多,他身上現在涼涼的,她想了?想,伸手捂住他露在外頭的肌膚,下一瞬便察覺到掌中肌肉的緊繃。

馮樂真閉上眼睛,輕輕歎息一聲:“你啊……”

陳儘安抿了?抿唇,乖得不像話。

今晚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想來明天是個陰天。馮樂真貼著陳儘安水淋淋的後頸,聽著他沉重?的呼吸,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的不太好,睜開眼睛時渾身乏累,四肢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而背著她的陳儘安,速度也明顯慢了?下來。

“停下休息吧。”她低聲道。

陳儘安:“不行,必須在天亮之前儘快找到咱們的人彙合。”

“休息休息,不在乎這一時半刻。”

“不……”

“儘安。”馮樂真喚了?他一聲。

陳儘安沉默片刻,到底還?是停下了?。

去往周家村的路是一條坦途,兩邊都是大片的農田,如今已經長出矮矮的麥苗,風一吹仿佛無聲的海泛起?波紋。

兩人藏在路和農田之間乾涸的溝渠裡,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許久,馮樂真低聲問:“還?好嗎?”

“卑職很好,殿下呢?”陳儘安反問。大約是走了?許久太累了?,他的聲音有氣無力。

馮樂真黑暗中往他旁邊挪了?挪,又一次碰到他的衣襟,還?是濕的。

“還?是濕的。”馮樂真抿了?抿唇。

“嗯,陰天濕氣重?,衣裳不容易乾。”陳儘安將衣裳扯回去。

馮樂真理了?理身上破破爛爛的衣裙,結果?也摸到一片濕意,是小腿到腳踝的位置,應該是她雙腿環著他的腰時,從他身上蹭到的水。

馮樂真撚了?撚手指,感覺有點黏,卻也沒?太放在心上。

陳儘安隻休息片刻,便堅持要繼續趕路了?,馮樂真隻好蜷著一條腿起?身,重?新趴回他身上。

陳儘安托著她的腿彎猛地起?身,身子突然不受控地晃了?一下,馮樂真下意識抱緊他的脖子,還?未等開口詢問,就感覺他已經站穩了?。

“起?得太急,有點頭暈。”他主動解釋。

馮樂真眉頭緊皺:“你確定?沒?事嗎?”

“卑職能有什麼事。”陳儘安笑了?一聲,背著她繼續在黑暗中趕路。

這一夜實在是太漫長了?,漫長到馮樂真看?著沒?有儘頭的路,覺得他們隨時會死在這裡,可夜晚又分明太過短暫,隨時隨地都可能會天亮。

她趴在陳儘安身上,又一次睡了?過去。

這次倒是睡得不錯,也沒?有做夢,隻是睡到一半時,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喚她。

“殿下,殿下……”

馮樂真睜開眼睛,緩了?半天才意識到那是陳儘安的聲音。

“醒了??”陳儘安聽出她的呼吸聲有了?變化?。

馮樂真低低應了?一聲:“本?宮睡了?多久?”

“將近一個時辰。”陳儘安回答,“天快亮了?。”

馮樂真抬眸看?一眼天邊,已經泛著淺淺的灰,周圍的麥田也逐漸變得清晰。

“殿下,我們還?有一個時辰左右,就能到周家村了?,殿下還?記得要怎麼走嗎?”他輕聲問。

馮樂真閉了?閉眼:“記得,這條路走到儘頭,往左拐進一條小路,穿過山道就到了?。”

陳儘安笑了?一聲:“記得就好,殿下的右腳……能走嗎?”

馮樂真嘗試動了?一下,腳心頓時傳出鑽心的疼痛,她皺了?皺眉,卻道:“可以,你將本?宮放下來吧。”

她以為他是支撐不住了?,想讓她自己走一段。~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陳儘安卻不放她,隻是笑了?笑道:“卑職還?能再背殿下一段路,隻是之後的路就得勞煩殿下自己走了?。”

“什麼叫本?宮自己……”馮樂真問到一半,視線突然落在了?自己的指尖。

昏暗的天光下,她的手指上染著不算陳舊的紅色,雖然已經乾透了?,但還?是叫人輕易想起?潮濕時有些黏的觸?感。

“陳儘安……”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顫。

陳儘安卻好像沒?聽見,隻管背著她繼續往前走。

“陳儘安,停下!”她聲音倏然抬高。

下一瞬,陳儘安突然朝地上摔去,馮樂真下意識護住他的腦袋,隨他一同栽在了?地上。

右腳被壓到,馮樂真疼得眼前一陣黑,勉強恢複視線後,便看?到陳儘安倒在地上已經沒?了?動靜。

馮樂真這才看?清,他原本?英俊的臉上,早就被樹枝劃出了?無數細小的傷口,而他的小腹上,此刻插著一截拇指粗的樹枝,鮮紅的液體緩慢地從樹枝下流出,已經浸濕了?他大半衣襟。

她的衣裙上,也染著同樣?的顏色。

第134章

是從斷崖上掉下來時受的傷。

失重的刹那?,他用身體撞開了那些橫生的樹杈。

他就是在那?時受的傷,然後背著她走了將近一夜。

“儘安……陳儘安……”

馮樂真覺得自己是冷靜的,是足以應對任何突發倩況的,可此刻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顫得厲害。

陳儘安的眼皮動了動,馮樂真微怔,想?將他扶抱起來,卻又怕碰到他的傷口。陳儘安睜開眼睛時,就看?到她臉色蒼白?,雙手無措地動了幾下,最後選擇握住他的手。

“儘安,儘安……”馮樂真見他醒了,連忙傾身上前,“你的傷是怎麼回事,你何時受傷的?”

“殿下。”陳儘安嘗試起身,卻發現身體已?經動不了了,隻能朝馮樂真笑笑。

馮樂真平白?生出一股火氣?:“你笑什麼?!”

“殿下彆怕。”陳儘安還在安慰。

馮樂真怔怔看?著他,眼圈倏然紅了:“陳儘安,你不準死,本?宮不準你死。”

沒想?到一向冷靜自持的殿下,竟然會說出這樣幼稚的話,這一刻兩人的身份好像顛倒,馮樂真成了無措茫然的那?個,而他卻是包容的憐憫的,看?著她時,像看?一個無理?取鬨的孩子。

“你聽到沒有!”馮樂真還在執著於要一個答案。

陳儘安艱難而緩慢地點了點頭,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卑職有藥,卑職不會死。”

“你哪來的藥?”馮樂真皺眉。

“在懷裡。”陳儘安看?著她的眼睛。

馮樂真一頓,驀地想?起自己在斷崖下找他時,他似乎往懷裡裝了什麼東西。

“請殿下幫卑職拿出來。”陳儘安又道,大約是身體太虛弱,聲音不似從前清亮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