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頁(1 / 1)

王氏今日一般,猶如喪家之犬。

憂思一夜,王汶決定聽從家將意見,從兄為人太過看重世家顏麵,便覺得人人都是如此,誰都知道那郭溪說是出身洛陽郭氏,實際上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的支脈,早年家中落魄潦倒,若不是得了陳氏陳湛的青眼,怕是根本是個籍籍無名之輩,又怎麼可能在今日如此坐大。所以此人行事到底如何,無人可以作保,而王汶無法拿著太原王氏的身家性命做賭。

“從青州轉道兗州。”王汶最後決定,還是根據實際情況來隨機應變,避開郭溪的勢力範圍。

兗州如今大亂,但是卻也正是因為亂,想必並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們。而普通的流民和盜匪,王汶想,隻能說聲抱歉了,他不會冒著行蹤被查探清楚的危機而心慈手軟的。

於是在翼州和青州的交界處,王氏遷徙隊伍突然改變了行進的路線,直奔兗州而去。

而在他們奔入兗州的關口外,一隊神秘人馬正默默注視著。

其中貌似領頭的那個問:“我們隊伍裡有幾個是羯人?”

“兩個,耶郎和乞翼加。”

“勞請這兩位兄弟做個跟蹤。”領頭者說:“石勒的地盤兒上我們不好太過明目張膽,大部隊不能跟著過去。”

“化零為整不行麼?”旁邊的人提議道:“隻兩個人怕是起不到作用。”

“足夠了,兩位隻要跟緊王氏記下情報信息就好,無需特意做什麼,自己安全為主。”然後頭領頓了頓,說:“若是實在不行,加入石勒的軍隊也無妨,他現在需要掌控太多的漢人,手裡的同族必然緊缺不夠用,應當不會太為難你們。”

那兩位羯人中名為耶郎的人爽朗一笑:“頭兒放心。我們虧待不了自己。”

頭領點點頭:“你們要明白,我們鶴鳴中的人,每個都是花費大量精力和資源培養出來的,忠誠和任務固然重要,但是最要緊卻是自己的小命,輕易折損不得。”

所有屬下皆慨然應道:“是!”

然後那兩位羯人出身的鶴鳴密探,就稍作了裝扮,將馬匹等會暴露身份的東西留下,最後見王氏一行人都走遠了,便低調的也走向兗州關卡。

而那位頭領,則繼續注目了一會兒,便說了一句:“回程複命。”說完便帶著所有人立即離開了。

後續該怎麼做,還需要請示上級,如今將王氏一行人逼入兗州的任務算是圓滿達成了。

不過數日,頭領便收到了兩位密探送來的消息,而根據實際情況,相關計策很快就下達了。

王氏自入了兗州,形成就不怎麼順利,可以說是不斷遭劫,先有流民盜匪衝擊隊伍,被部曲打跑後,王氏這隊人帶著大量財物,竟然將兗州的豺狼吸引了過來。

王氏部曲雖然厲害,但是不可能比得過石勒的大軍,王氏一族儘數落入了石勒之手。

一般的勢力頭領,手中握著太原王氏,就算是不軟磨硬泡將人弄到自己手下,也會客客氣氣的軟禁著,避免給對手送去助力,反正是不會真的為難一個世家的。

可是,此時的石勒並不是一個真的有野心奪取天下的王者,而隻是個被饑荒逼迫沒有飯吃不得已帶著同樣沒飯吃的亂兵在兗州做土匪的土匪頭子而已。他雖然表麵上認同了漢人的兵將,也傾慕漢族的文化,但是從本質上來說,他依舊是個胡人,他不是在向漢人轉化用來統治那些漢族士兵,而是將那些漢族士兵向胡人訓練。

所以王氏的下場可想而知,財物錢帛被奪走是小事,曆代珍貴的書籍珍藏被損毀或者是挑選走,部曲死傷殆儘,族中男子多數被殺,女子也因為被侮辱而選擇了自儘。

石勒麾下還是有兩個哆哆嗦嗦的‘謀士’的,識字,為了活命,附從了石勒,做些算賬之類的事情,沒什麼話語權,也沒人在乎他們的話。可是這些人明白,石勒這是作死,動了太原王氏一家,必然會被世家群起而攻之,天下被世家統治許久,那些士族背後的力量是難以想象的。

而這時,恰巧兩位新進的羯人找到了這兩位‘謀士’,說有辦法逃跑,他們也不喜歡石勒這位首領,可是逃出去簡單,找個能落腳的地方卻困難。

這兩位謀士彼此一交流,王氏一族有一位小郎君因為歲數尚小,皮相又好,被單獨關押,王氏其他那些人他們救不出來,但是這位小郎君卻可以一試。

這小郎君便是富貴的敲門磚,而且小孩子比較好帶走,那兩個羯人也立即同意了這件事,當天晚上,四人便偷出了孩子,騎著羯人不知道從哪來弄來的馬匹,急奔建康。

這兩位謀士並不知道太原王氏原本是要投靠司馬睿的,卻帶著王氏小郎君這塊敲門磚直奔司馬越,因為皇帝在建康麼,彆看皇帝是個傻子,頭上的那塊招牌卻當真頗為有效。

兩位羯人表示,他們什麼都不知道,這些彎彎繞繞還是留給兩位先生去思考吧。

四人騎馬疲累之後,兩位羯人很快就離開找了馬車過來,將疲累的馬匹賣掉,五人坐著馬車繼續趕路。

也不知道是那石勒覺得逃跑的幾個人無關緊要,還是負責路線安排諸事的羯人手段高超,反正一行人有驚無險除了兗州,辛苦了十數日,終於到了建康。

而太原王氏一族被石勒所滅的消息,徹底傳遍了南方諸州,士族之人群情激憤,均要求嚴懲石勒。

司馬越覺得士氣高昂,軍心可用,他決定親自領軍滅石勒。

這也不怪司馬越托大,而是他的無奈之下的選擇。遷都之事是他做出的決定,雖然依靠各種方法,北方士族在南方紮下了根,但是南北矛盾卻並未消失。那些跟著他從洛陽等地遷都來到南方的世家門閥一直都懷念著故土,這也是如今他們一直都支持他的一個理由。而平日裡他的脾氣比較暴躁,太過□□,這也導致了和屬下之間的關係日益緊張,司馬越是司馬一族的佼佼者,並非不知道如此下去會發生一些麻煩事情。

所以,司馬越需要勝利,來表示他有能力收複北方領土,而縱觀所有,也唯有兗州最為合適。距離近,對手麼,也不強。

是的,司馬越瞧不起石勒,不,不隻是司馬越,南方的士族都不太看得起石勒,均將他當做了亂民之首、盜匪之梟之流的人物。而如今這種平日裡他們看都不會看一眼的人,卻害死了太原王氏一族,如今竟然隻留下了一位年幼的小郎君,這讓世家門閥如何不憤怒。

而建康如今已經修生養息三年多了,而這兩年並沒有和過去那般出現天災,南方可以說得上是風調雨順,大家暫時都緩和了過來,司馬越覺得,如今朝廷已經有了一戰之力。

十五萬大軍,無數糧草農夫隨軍而動,如此大的手筆讓整個天下都震驚了。

可是更讓人震驚的事情卻在後頭。

司馬越兵敗,十五萬大軍死亡超過半數,而石勒的軍隊就如同幽靈一般,司馬越拚殺了他的那支七八萬的軍隊半數的人,卻一直都沒有抓到石勒本人,而隻要讓這個人逃離,那就能不知道從哪裡將兵源補充回來。要說石勒此人用兵有多神倒也不見得,可是他麾下的軍隊就要比餓狼,隻要咬住了肉了,哪怕命丟了,也不會鬆口。並且石勒應當是糧草不太充足,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帶領騎兵襲擊糧草運輸線,殺掉一部分民夫,然後脅迫剩下的人將糧草運回他的大營,司馬越麾下軍隊差點因為沒有糧餉而鬨出兵變。

司馬越奔潰了。

發展到最後,他甚至是一聽到石勒的名字就會頭疼。

翼州刺史府。

遊鴻%e5%90%9f處理好了青州的事情,便跑來翼州了。^思^兔^網^

原本青州的事情都已經上了正軌,不需要他這個刺史天天看著的,但是因為整合越來越龐大的私軍和商隊,重新建立新的軍銜,對現有軍隊製度進行改製等等問題,他在翼州落入手中三年後,才有機會來看看這個地方。

“辛苦了,士龍兄。”遊鴻%e5%90%9f笑著說:“這次來,我可是特意帶了些好東西和士龍兄分享。”

陸雲行了一禮後,方笑歎:“主公離開青州也太過托大了。”

遊鴻%e5%90%9f道:“當年去請士龍兄助我一臂之力,我也曾經離開了兩個月,總不能過去可以,如今卻不行了吧。放心,有書始在,又有青峻協助,沒有問題的。”

陸雲雙目之中有一絲憂慮:“主公家族血脈幾乎斷絕,千萬人之福祉皆係爾一身,再如何小心都不為過。翼州謀取方法終歸並非正途,難免會有宵小之輩。”

遊鴻%e5%90%9f一聽這話,便哀歎一聲:“士龍兄,枉我在茅山之上尋得一位妙人,一手製茶手藝冠絕天下,采得泰山之頂那株神妙茶樹之葉,曆時許久才得了二兩好茶,便匆匆來尋你獻寶,怎的你也如同其他人那般,勸我娶妻。”

“且不說主公身後無嗣,便是不為子嗣,也需要依靠聯姻拉攏一二助力。”陸雲說:“主公雖然出身世家,卻是旁支,身份並不怎麼高。若是娶一世家女,我們努力達成目標的過程,可能會縮短一半。”

聯姻,是世家彼此扶持的一種最強大的手段,他們之間相互聯姻,就連皇室後院中的女子,也大多是名門之後,那些出身寒族的女子在後宮之中,分位從來都不會高。其實這也是皇室通過聯姻的手段,拉攏世家作為自己後盾,鞏固自己的位置。

比如如今的那位傻子皇帝司馬衷。

他是個傻子的事情天下皆知,但是最終卻能登上皇位,為何?除了他的父皇極力扶持之外,便是他背後的兩座保護大山。一是司馬衷的母親,弘農楊氏出身的楊豔,另外一個便是賈南風,賈家雖然並不被老牌世家承認,因為他們家是本朝功臣,廟堂新貴,但是不得不說,賈家的實力不容小覷。雖然最終,賈南風並未幫助到司馬衷,反而引起了諸王兵起洛陽的亂世之始,但是司馬衷能安安穩穩做了這麼多年皇帝,賈南風功不可沒。

由司馬衷的事情,就可以看出聯姻的作用是有多麼大了。

遊鴻%e5%90%9f道:“先生應當明白,雖然我出身士族,但是本身對於士族的確有頗多不滿。”

陸雲道:“這點在你我相遇之初,主公就已經言明了。”

“所以,我並不希望我的背後,站太多世族。”遊鴻%e5%90%9f道:“我與世族的目標是不一樣的。與其如今借助他們的能力加速進程,未來變得尾大不掉,不如就像現在一樣,彼此保持距離,未來各靠本事。”

陸雲說:“主公想與世家決裂麼?”

遊鴻%e5%90%9f道:“怎麼可能,我將先生奉為謀主,又多啟用世家之人,怎麼可能與世家決裂。更何況,世家這種東西,並非災難、兵禍或者死亡等等東西就能消滅的,隻要有權利之高低,那麼他們就一定會一直存在。我並非是想與世家割裂,隻是不想讓世家‘壟斷’。”

陸雲說:“壟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