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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目懸月,筆挺的鼻下,一雙紅唇似桃花沾露。

的確如希希所說,不是一般的好看,前段時日來的男仙都不及他眉目三分俊美。

隻是他麵容平靜,眼睛似一彎幽泉,瞧不出情緒,猜不透心思。並非冷冰冰不可攀近,卻也不是麵善可親好相與。

姽寧端量了半晌,他也麵不改色地對視半晌。漸漸,無形的威勢自他淡漠的神色侵壓而來,反令她有種被他審視的錯覺。

姽寧問道:“你也是天上來的神仙?”

他微頷首,回道:“是。”

姽寧對男仙心有餘悸,嚴肅地問:“你來禦空山做什麼?不是來這興師問罪的?”

一旁的希希綽起短木槍,凶巴巴地指著他:“要是來罵仙姑,我就戳你的嘴!”

“希希你不睡覺,吵什麼呢……”草團裡的狸貓睡得正酣,被擾了好眠,翻個身,口裡含糊地嘟囔著。

“睡你的覺!我說夢話。”

希希還未說完,狸貓已鼾聲起伏。

他這才回道:“我對姑娘未曾有怨有恨,何來興師問罪?”

姽寧聽言,暗暗鬆了口氣,叫希希回草團歇息。坐在地上,盤問起來:“叫什麼名字?”

他字正腔圓地回道:“懷蒼。”

“哪兩個字呢?”她又問。

懷蒼的目光在她臉龐流連稍刻,一字一字念得清晰:“懷有明月,寧覆蒼天。”

如此狂妄的話,從一位神仙口中道出,姽寧著實詫異。

天界的神仙不秉持維護蒼天的職責,卻說出為一輪明月傾覆蒼天的狂話,莫不是膽識過人,就是腦瓜有坑。

她接著盤問:“家住何處?幾口人?”

“家住天庭,育有一子,還有一匹狼侍,如此。”他如實道。

姽寧心下算了算,奇怪,他既有子,卻未言妻?

草團上假睡的希希忍不住問出來:“你少說了一人,你妻呢?”

懷蒼卻一聲長歎,走到右側的角落,靠著石壁坐了下來。他低頭不知在思索什麼,良久又是一聲歎息,未再啟口。

姽寧和希希麵麵相覷,瞧他這長籲短歎的愁苦樣子,姽寧暗暗猜測:那苦命的孩兒十有八.九沒了娘親。

她瞥了眼那默默靠在角落的人,入洞的月光隻照在他雲白的靴上,整個身影陷入昏暗,有種被孤寂包裹的淒涼感。

這本與姽寧無關,可她不知腦子抽的什麼風,鬼使神差地安慰一句:“節哀順變。”

正闔目入睡的懷蒼突然睜開眼,視線直直定在她臉上。

他一聲不吭,就這麼緊鎖她雙眼,目光銳利,似要穿透她眼睛,看一看如今失去記憶的她,究竟是誰。

他閉關兩百年,前幾日出關後,得知姽寧醒來,卻失去記憶,心中驚喜勝過擔憂。交代好伏魔宮的事,便迫不及待趕來禦空山。

他將飛雲催得又快又急,恨不能眨眼就能與她相見。

方才聽她開口,闊彆六百年的聲音,一句句動聽地打在耳畔,他險些壓抑不住激動的情緒。

儘管他無法確定姽寧是否會恢複記憶,但他至少可以把握她失憶的時日,與她再次相識。

他想,一切尚可重新開始。

可方才那句‘節哀順變’,猝然揭開塵封許久的傷疤。

即便是隨口之言,聽在他耳中,就像是提醒,他的妻子早已不存在,她似乎成了另一個人。

姽寧看不清他神色,又哪裡曉得他靜如止水的外表下,心緒早已翻滾了幾道浪潮。

她沒再開腔,背轉身,躺下睡覺。

一句:“她還活著。”冷不丁響在洞內。

姽寧尷尬得沒好意思回話,閉上眼睡去。

*

良久,安靜的洞內隻聽見狸貓斷斷續續的鼾聲。

懷蒼的注意力全在姽寧身上,直到那淺淺的呼吸聲從石壁輕緩地傳出,逐漸安撫他紛亂的思緒。

他依然能清晰地憶起兩人昔日相擁而眠時,她溫熱輕柔的氣息吹拂在他%e8%83%b8口,惹得他心臟不安分地撲騰。

片刻後,他抬手撚一道昏睡訣,打在狸貓和希希身上,這才起身,悄然行至結界前。

凝視她熟睡的背影,目光倏爾柔軟。他伸手觸及結界,掌心緩緩施力,凝聚的力量一道道消散在結界中。

懷蒼緊攥拳頭,手臂挫敗地垂落下來。

倘或強行破除結界,必會觸發佛咒,隻會令她倍增苦痛,或許還會再次失去意識,也不知幾時會蘇醒。

若非拿到四麵佛大雷鼎,根本救不出她。

“姽寧……”

熟睡中的姽寧恍惚聽見一聲無奈又哀傷的呼喚,微微皺著眉。

她正陷入夢境,身處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的戰場。

她手握銀光鋥鋥的寶劍,茫然地看著這屍橫遍野的慘烈景象。

遠處金鼓連天不絕於耳,身旁是士兵們的呐喊聲、廝殺聲,兵器交接的刺耳聲。交鋒的雙方,哪個不是殺氣騰騰、舍命拚殺。

有的穿著一身金燦燦的盔甲,是天兵天將。有的麵容妖冶,露出精怪的本體,是妖族。有的麵相凶惡,身形彪悍,是魔族。

還有個彆容貌怪異,身形異常高壯,額頭上長出彎彎扭扭的妖角,臉上卻布滿黑色魔紋。

似妖似魔,十分醜陋。

姽寧正晃神,迎麵襲來那等怪物,她顧不得琢磨自己為何身處此地,下意識操起長劍,果斷劈去。

一劍擊中要害,這怪物被她爆裂內丹、劈斷心脈,當場斃命。

她並未思索,卻知如何應對。劍法嫻熟、力道強勁,似乎是反複了上千遍,刻印在記憶深處的下意識動作。

忽聞一聲狼嚎,刺破雲空。

她循聲看向前方半空,隻見左上方有一匹巨大的雪狼,它正對著前麵領頭的魔尊呲牙咧嘴,儼然是戰鬥狀態。

雪狼的旁邊佇立一位身著金甲的高大男子,長發束在玉冠內,五官全然展露。但他臉上似罩著霧,一片朦朧,姽寧如何也瞧不清他的模樣。

男子忽而扭頭朝她這看來,大喊:“姽寧!小心身後!”

她急忙轉過身,卻已來不及......

心臟被利器貫穿,殺她的人被妖兵稱作妖皇。

劇痛猝然襲遍全身,姽寧渾身一顫,吐出一大口血來,痛苦地掙紮幾番,最終失去意識。

等她再次蘇醒,卻是看著自己以手化作利刃,徒手斬斷妖皇的身子。她控製不了自己的行動,似乎有誰在操控著她的身子。

她殺妖斬魔,無往不利。

殺戮非但沒令她感到驚懼,反倒越殺越興奮。

她聽見有人在喊自己,是那個麵容模糊的男人,天兵們叫他大帝。

她逼得魔尊步步敗退,最後掐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說:“當初你趁大帝打傷我,吸我功力焚我身,沒想到吧?我還有親自手刃你的這一天!”

姽寧看見魔尊眼中的震驚和驚恐,她抬手要掏他心臟,腦中突然響起一道不滿的聲音:“你殺了妖皇,這個魔頭好歹留給我!”

就在她遲疑的刹那,魔尊脫身撤退。

她欲追殺,一口巨大的鐘朝她罩了下來。萬鈞之力壓在她肩頭,她腰腿一軟,再撐不住,趴在了地上。

鐘內的咒語在她耳邊嗡嗡回響,她捂著快要炸裂的腦袋,疼得直打滾。

*

“疼……疼啊!”姽寧叫喊著坐起身。

她茫然睜著眼,恍惚片刻,才知是一場夢。

姽寧正心有餘悸地喘著氣。

“夢見什麼了?”一句詢問即刻喚醒她的思緒。

她轉過身,看著山洞裡的景象,頓時傻了眼……

洞內不見狸貓和希希,隻有那個暫歇腳的男仙。

不過一宿的工夫,這人就把案幾、茶壺、茶杯,連帶著煮茶的爐子一並帶來。他選了塊平坦光滑的石麵安頓,這會兒正愜意十足地沏茶哩!

不是說暫歇腳嗎?

看這架勢,莫非得賴上幾日?

懷蒼一邊倒茶,一邊解釋:“我有個乾坤袋,日常用品都裝在袋子裡,可隨身攜帶,渴了就小飲幾杯。”§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姽寧許久沒飲過水,更遑論這清新的茶。茶香似長了眼,偏偏往她這兒鑽,鑽進鼻子,惹出饞蟲。

恨這結界隻擋人,卻擋不住勾人的茶香。

她咽了咽口水,嘲諷道:“你們神仙還真講究,隨身帶著茶皿,渴了喝山泉水不就行了?”

懷蒼將茶杯端在鼻前嗅了嗅,呷一口,這才抬眼看去。

“她喜歡飲茶,尤其中意我煮的白茶。”他接上她方才的話。

姽寧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說的‘她’指的是誰,倒是個情深意重的男人。

“她還喜歡吃桑葚,蟠桃,蓮子。”

“哦。”她以前也喜歡摘桑葚和蓮子,蟠桃倒是不曾吃過。

“但她不喜食魚,卻愛釣魚。”

“嗯。”魚太腥,的確不好吃。

提及妻子,他話匣子突然打開,滔滔不絕地說著她的喜好。

姽寧原本無關緊要地聽著,直到他說:“自從學會針織,她總會抽空露兩手。袖口時大時小,長短不一,婚服上的腰帶也是她親手縫的,長寬不均。”

她的視線落在他一長一短的袖口,還有那突兀的紅色腰帶,這才明白他一個神仙怎會連合體的衣裳都沒有,原來是將妻子縫製之物奉若珍寶,時刻穿戴身上。

聽起來他們夫妻恩愛,她忍不住問道:“既然她還活著,怎麼不住一起?”

懷蒼握杯的手一頓,目光漸漸黯淡,最終收為一片沉寂。他啟口道:“她對我許是沒有夫妻之情,拚儘全力也要離我而去。”

姽寧啞口無言,又問錯話了......

***

次日清晨,看到洞內增多的物件,姽寧徹底呆住:好家夥,這人把床都給搬來了!

“你的乾坤袋還裝了床?”她不可思議地指著那黃花梨大木床。

懷蒼道:“本來想裝的,但是家裡那床有些大,不方便隨處擺放,這是我昨晚臨時去凡間盜來的。 ”

“......”一個神仙去凡間偷盜,像話嗎?

他指了指正歡喜地吃仙果的狸貓和希希:“他們也同意我暫住這裡。”

看著那兩個被收買的‘守衛’,姽寧一臉鄙夷,早知指望不上它們。

懷蒼道:“我住在這裡,也好與你繼續聊聊我與夫人的瑣碎。”

“......可我喜歡清淨。”姽寧腦瓜子疼。

“竟是如此?”他苦惱道:“原本想說你我有緣,或許可以想辦法救你出來,既然你....”

姽寧急忙打斷他的話:“聊!隨便聊!我洗耳恭聽!”

懷蒼:“喜歡清淨?”

姽寧一本正經:“當然是喜歡聽故事。”

正吃果子的希希抬頭瞧了眼識時務的姽寧,頗為讚同地點點頭。

第11章 生生世世都不會再給你逃跑的……

洞內。

狸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