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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時間,上樓沐浴,準備換身寬鬆的居家服就開始。

走出浴室,臥室裡除了尚雲樂,還站著管家羅振、家庭醫生餘嘉妮以及如影伴她身的裴星遙。

杜晚晚一點也沒有吃驚,隻問道:“我是要坐著,還是躺著?”

“躺著吧。”

餘嘉妮立刻為她將被子掀開,扶著她躺了上去,將她的手伸出來,搭在床邊。

尚雲樂坐在床邊的一張椅子上,先是給她把了脈,隨後讓餘嘉妮將杜晚晚扶起來,將手指在她背上一寸寸地按著。

整個過程中,沒有任何人敢說話。羅振跟餘嘉妮都緊張得說不出話來,唯恐呼吸的聲音大了些會打擾了尚雲樂。裴星遙更是仿佛原地化作一根柱子,幾乎連呼吸都感覺不到了。

足足檢查了快半個小時,尚雲樂才讓餘嘉妮將杜晚晚扶著,靠在枕頭上。

她拿過筆記本電腦,先是飛快地打了很久的字。然後,對餘嘉妮說:“你按住她,我要放一縷靈氣進入,檢查她的經脈。”

“按住”兩個字一出,餘嘉妮的臉色就變了,眼圈幾乎立刻紅了起來。

杜晚晚前世雖然是個劍修,但經常受傷,久病成良醫,知道所謂的放靈氣進入檢查經脈是怎麼回事。

大概相當於普通醫學裡麵的……胃鏡吧。

胃鏡是把儀器伸入胃部,檢查其中的情況。靈氣入體,也差不多,就是醫修從患者的脈門探入一縷靈氣,用這縷靈氣作為“鏡子”,給患者檢查經脈。

一般情況下,是哪裡損傷檢查哪裡。比如前世杜晚晚跟人打架經常傷到右手,就經常被醫修檢查右手經脈。

做胃鏡的感覺已經相當痛苦了,被靈氣檢查經脈更痛苦千百倍。打個比方,好比有根頭發絲,在你的血管裡遊動,這裡戳戳,那裡碰碰,試探你的血管壁夠不夠堅固,血管夠不夠通暢。“頭發”本身的異物感依舊夠難受了,要是不小心觸碰到血管裡損傷的地方……那滋味,扒骨抽髓也不過如此。

現在,她要被尚雲樂檢查全身的經脈。

“餘醫生不行。”杜晚晚當即說,“裴助理,你來。”

話說出口,她心裡又是慶幸,又是愧疚。

慶幸的是,幸虧沒有把裴星遙真的趕走。否則被檢查經脈這種痛苦,就算她是個病骨支離的瘦小女人,痛苦之下`身體本能的痙攣,也會讓她變成瘋子一樣,掙紮不休。餘嘉妮跟田思思兩個女性根本按不住,非得裴星遙來才行。

愧疚的是,她又要裴星遙抱了。

真是令他為難。

裴星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聲不響地走上前,坐在床邊。他讓杜晚晚的上半身靠在他懷裡,一手環過杜晚晚的身前,搭在她心口以上、鎖骨以下的地方,另一手抓住了杜晚晚的左手。

他的聲音輕微地在她耳邊響起:“大小姐,隻是工作而已。”

你不用愧疚。

杜晚晚對他笑了一下,想說沒有愧疚,右手就被尚雲樂扣住了。一秒之後,杜晚晚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住,渾身一顫。

尚雲樂的靈氣從右手脈門,刺入她的經脈了。

一瞬間,杜晚晚就知道自己低估了靈氣檢查經脈的痛苦。

從前她是劍修,更是個健康的人,經脈是通暢的,隻是偶爾有點淤堵閉塞而已。修士的經脈經過擴寬,對靈氣的容納度很大。那時候被檢查經脈,刺入的靈氣對她的經脈來說,隻是一根頭發大小,並不是很痛苦。她又是十分耐打的劍修,對痛苦的感知比常人低了好幾個度。

可現在,她是個經脈儘毀的半廢人。

如果她全身的經脈是一個四通八達的地下通道,那麼,現在這個通道已經全部崩塌了,隻有些許縫隙能讓空氣流動,維持著她最基本的身體機能。靈氣的探入,就是要在這崩塌的經脈之中找到一條能走完所有通道的路。

靈氣在現實世界裡看不見摸不著,好像隻是極細微,但對於沒有修煉過的經脈來說,那就是一個鋼索。它刺探正常經脈的時候,已經必須非常小心,才能不碰著經脈壁。

經脈壁,那是血肉之軀,想想一根鋼索在身體裡戳是什麼滋味?

現在,杜晚晚已經完全崩塌、堵塞的經脈,就被一根鋼索刺入,碰撞著她經脈裡的傷口,撞擊著她經脈裡狹窄的部位。遇到崩塌淤堵的地方,鋼索無法前行,就得將淤堵的地方鑽出個洞來。

杜晚晚一直聽形容,說什麼“鑽心的痛”,以前作為一個能打也耐打的劍修,她斷胳膊斷腿也沒有感覺過什麼鑽心痛楚。

這一刻,被檢查經脈,她才知道,鑽心的痛算什麼?

鑽經脈的痛,那才是真的痛。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一個巨大的、看不見的鑿子,一點點地鑿開血肉。剛開始她就痛得眼前一黑,不到十秒,臉上已經滿是冷汗。

“忍著點。”尚雲樂說,“這才剛開始,以這個進度,至少要檢查一個小時。”

好麼,得被鑿子鑿一個小時。

杜晚晚想自嘲地笑一下,可是人的精神,有時候……尤其是在病弱時,是無法完全掌控身體的。現在,她全部的意誌力都用來控製自己不要暈倒,警告自己忍住,不要放棄。隻有把這痛苦忍住了,才能治好身體,從此以後再也不受病痛折磨。

意誌力用完了,身體就完全控製不住反應。

她痛得一身冷汗,鬢角的濕發糾結紛亂,不到10分鐘,冷汗就把純棉睡衣浸濕了。到了第15分鐘,她的身體已經完全無法控製本能的反應,靈氣往前推一下,她的身體就抽[dòng]一下。

從第20分鐘開始,她的身體就痛得不住地痙攣,雙眼緊閉,連睫毛都被冷汗打濕了。

在靈氣推進停歇的某個瞬間,她張開口,似乎想喘口氣,但是下一秒,滅頂的痛楚又一次傳來。她當即本能地閉嘴,本能地咬住嘴唇,想控製自己不要叫出來。

“不行!”尚雲樂驚叫。

她現在等同失去意識,這麼咬,不是把嘴唇咬爛,就是會把舌頭咬斷!

“不能咬!”

“咬”字落下,裴星遙已經把虎口塞到了杜晚晚嘴邊,刹那間,主臥裡就有了血腥味。

整個臥室裡的人都驚呆了。

唯有裴星遙的表情紋絲不動,一直盯著杜晚晚的臉,平靜地說:“去找毛巾來。”

羅振慌忙去找了乾淨毛巾來,疊好遞過來,尚雲樂將刺入的靈氣頓了一下,杜晚晚無意識地隨著鬆口。裴星遙從她嘴裡抽出手掌,將毛巾塞入她的口中。

右手手掌的虎口,已經鮮血淋漓,前後各有一排深深的牙印。

“裴助理……”餘嘉妮看著都覺得疼,轉身就要去拿醫藥箱給他包紮。

“不用,我練武的,一會兒血就止住了。”裴星遙語調尋常地叫住她,好像受傷的不是他的手。“餘醫生,你留在這裡。”

他是怕尚雲樂對大小姐不利,在場沒有人能看出,要她盯著,防止醫修的卑劣手段。餘嘉妮都明白,但是……但是他的手。

她的心都跟著顫唞了。

當初大小姐忽然點名要他這個小員工到身邊當特助,其實所有人都反對。要不是那時候杜晚晚的大小姐威嚴已經很重,他甚至可能會被辭退,從此再也不能靠近潤嘉投資集團,更彆說靠近杜晚晚了。

就是他當了助理之後,餘嘉妮跟羅振都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生怕這是另一個向永康。

杜晚晚跟她母親杜清嘉不太一樣,杜清嘉會相信溫情,被人騙了就認了。他們這位大小姐,越是相處,越是能明白,她的個性決不妥協。要是想從她手上奪走杜家,除非踏著她的屍體。

對裴星遙,他們一直不放心,擔心他彆有企圖。

但是這一刻,看著他血跡斑斑的手,餘嘉妮終於清晰地感覺到,他是真的關心大小姐的。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但他是真的願意為了大小姐豁出性命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隻要大小姐好好的,彆說他隻是被咬一口,就是把他的手剁下來安在大小姐身上,他也能親自操刀,剁出個完美形狀。

這認知讓餘嘉妮都恐慌起來,她的注意力漸漸從杜晚晚身上,轉了一半到裴星遙身上。

但一向感覺敏銳的裴星遙,此時居然對周遭一無所知。他專注地看著杜晚晚,留心她的每一點反應,緊緊地摟著她,阻止她身體因疼痛的本能造成的傷害。

全神貫注,表情很是平靜。

在這種情況下的平靜,簡直太可怕了。就像打了一個鐵鑄的牢籠,冰冷地將野獸關在身體裡。

一旦這冷靜失守……萬一大小姐的身體真的不能治愈,隻能保守治療……

餘嘉妮不敢想象裴星遙會是什麼樣子。

漫長得仿佛千百個世紀的一個小時,終於過去了。等一縷靈氣從杜晚晚的左手指尖溢出,尚雲樂說出“好了”兩個字,杜晚晚的身體最後痙攣一次,隨後軟成一灘,徹底暈了過去。

裴星遙的臉,包括他的嘴唇,也全部失去了血色。

好像遭遇了一場酷刑。

餘嘉妮的心都跟著顫唞起來,下意識地叫道:“裴助理……”

裴星遙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他動作很是輕柔地將杜晚晚抱起來,很客氣地問:“尚醫生,大小姐現在能沐浴更衣嗎?她什麼時候能醒?請在她醒來再告知結果。”

“可以的。她意誌力很強,大約十五分鐘左右就能醒。”尚雲樂看著他,目光也很複雜。

裴星遙卻再一次忽略了所有人,徑自將杜晚晚抱起來,往浴室走去,嘴上說:“餘醫生,麻煩你跟田思思一起,幫大小姐沐浴更衣。”

餘嘉妮已經沒了方寸,點點頭,叫來田思思,幫昏迷的杜晚晚洗去全身的冷汗,又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最後,還是由裴星遙進來,將她抱回床上躺著的。

她的長發也被冷汗打濕了,洗了一遍。裴星遙便讓她枕在自己的腿上,讓田思思拿來吹風筒,自己輕柔地給她吹頭發。

頭發剛吹乾,杜晚晚的眼皮就動了一下。

裴星遙立刻將吹風機收起,小心地扶著她躺好,自己則後退幾步,讓開床頭的位置,將站在床邊。

“大小姐?”他低頭看著她,很輕柔地叫了一聲。

杜晚晚緩緩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雙鎮定到像是把情緒都一股腦兒強製冰封的眼睛。

她眨了眨眼,回過神來了,對他笑了一下:“沒事了。”

裴星遙也扯著嘴角,露出一個笑。

他站直了身子,不近不遠恪守著距離地站在離四柱床距離床頭1/3的位置,語氣如常地彙報著:“尚醫生已經檢查完畢了,我讓她等您醒了再宣布結果。”

“嗯。”杜晚晚整個人虛弱不堪,似乎隻剩下睜眼跟說話的力氣而已。不知是不是糊塗了,她忽然又說了一句:“沒事了。”

然後看向尚雲樂,說:“尚醫生,我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