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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矩矩的孩子。”

正是從她男人這裡,韓馮氏有些擔心,大爺畢竟一年一年大起來,如今用的人不多就有男人那種抱怨。等到將來,那戲文裡怎麼說的,一朝天子一朝臣那個時候,還不得翻了天!韓馮氏將這事記在了心裡,想著什麼時候可得告訴她這奶兒子。

唉,大爺年紀不大卻得裡外一把抓,韓馮氏突然想到,若是大爺早早娶親,也能分擔一二啊。可是這等大事,實在不是她能插嘴的,得看賈琰的尊長們如何做主。希望能給我們大爺娶個好媳婦啊,韓馮氏如是祈求道。

夢中的賈琰還不知道,在自己奶娘眼裡,他都是能娶媳婦的人了。美美地睡了兩天,賈琰才算是緩過來了,雖然嘴上說不要緊,實則以他這個年紀,連著三天繃著神經考試還是極累人的一件事。醒來穿衣吃飯,伺候的是蓮藕和菱角。

前兩年在孝中,原來他母親身邊的蓮藕、菱角兩個大丫鬟都沒在內室伺候,各自分管著些瑣事,這回賈琰考試穿的衣服也有她們的心血在裡頭。賈琰現在也越來越有一家之主的樣子了,他看著兩個姐姐,自家考過了試,心裡頭放下一件事,就有心情琢磨彆的。當年他母親在世的時候,都是按時將丫鬟或者由她們自家象征性的出點銀子將人贖走,要麼就在家中擇優將身邊大丫鬟許配過去。

如今母親雖然不在了,可是自己作為家主,也該遵循從前的辦法。也是不違陰陽,不耽誤女孩子的意思,白樂天不是說過麼,“人生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縱然如此,也讓她們儘量都過得好些,賈琰吃著粥,這也算出孝之後為母親積陰德的一個法子罷。

不過這事先不急,畢竟四月份他就要去考府試了,還是得預備著應試的事情。吃過早飯,賈琰來到了一街之隔的巡鹽禦史府中,沈全看見他就先笑著迎過來:“恭喜表少爺了!”

賈琰示意身後的阿原與長生拿荷包出來,他道:“老管家,這麼多年我也得您照顧,彆的都罷了,這可是我考過縣試的喜錢,一定要收下!”說著韓長生也將帶著的荷包送給了門房和常走動見麵的管事小廝。

老沈也知道規矩,就笑著謝過賈琰收下了,依舊是他帶著賈琰去林海書房,路上就道:“好叫表少爺知道,老爺書房來客了。據說是老爺師父公子的學生,是個才子呢!”

“舅舅師父公子的學生?”賈琰被這個關係繞的沒轉過彎,等到了門口,看見那個魁梧的背影,他才恍然大悟:許直的師父是梁子元,而梁子元是梁鴻廣的兒子,自家舅舅是梁老首輔取中的學生,可不就是這個關係嘛!

“見過舅舅,”賈琰先給林海行禮,然後抱拳道:“正行兄好!”

許直一看:“小賈!誒,師叔,這……”

“哈哈哈,你們認識了?”林海看著兩個驚訝的表情哈哈大笑,之後才介紹道:“老師當年專精左傳,子元兄卻尤善老莊。雖如此,你們到底也算同出一門,便以兄弟相稱罷。正行啊,這就是我的外甥了,他年紀小,還需要你多多指點才是。”

許直一躬:“敢不從命!”

兄長弟弟的一叫,許直卻想到一樁事,他問道:“敢問師叔,不知小賈兄弟有字麼?”看賈琰的年紀,估計也是沒有的,這個許直明白,沒到出門交際的時候,更沒到年紀,取字無用。就如他罷,還是去年師父定下他出山門應考的時候,為他取字“正行”,希望他直行清淨之正道!

若是他不提,林海險些忘了,眼看著賈琰要去府試,這也就罷了。若是順利,院試之後就是秀才,進學之後怎麼也要與同窗見麵。那個時候固然世人會因為他的年紀而略寬容,他也不能總讓平輩直呼大名,不成體統嘛。

可若是提前加冠取字,林海算算時間,太倉促了,這也是人生大事,他不欲委屈外甥。等到許直走了,林海帶著賈琰去見賈敏,然後又打發他去書房自己讀書。這種事情自然要和妻子商量,待賈敏得知此事之後,她忍俊不禁:“明年四月才院試呢,不如等到今年四月府試結束,阿琰取了個好名次,然後咱們從容為他加冠取字。”

林海仿效戲台的水袖衝著賈敏一禮:“多謝夫人呐!”

第14章

那邊夫妻在秀恩愛,這邊賈琰在林海的書房裡遇上了黛玉,這對表兄妹已經不如從前見得多了。從前賈琰跟著林海讀書,幾日裡總要見一次黛玉。

那會他們還小,現在年紀大了就不那麼方便,上一次見麵還是新年的時候,然後賈琰就忙著考試的事情,也顧不上她,從前都是他叫長生他們淘換好玩的東西給黛玉的。他考試之前,黛玉還送了他好幾個“金榜題名”“獨占鼇頭”寓意的絡子。

黛玉看見他很高興,雖然父親林海許她在書房待著,親自教她讀書,甚至教導她如何看邸報。可是賈琰才是那個能給她帶來第一手資料的人,比如,考科舉的第一步縣試是什麼樣的?她家裡那位探花畢竟脫離考場多年了,很多事情記不太清楚。

因為賈琰考試的緣故,黛玉最近對科舉爆發了很大的熱情,先是追著父親讓他回憶當年考試的時候。就考試的本質和經曆來說,排除結果,對林海就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林海抱頭而逃,將女兒丟給媳婦賈敏。而黛玉在遭到母親無情的大笑:“你又不用去考科舉,追著你爹爹問這個做什麼呢?”之後,氣鼓鼓地跑來了父親的書房。

“阿琰哥哥,考場什麼樣子啊?”黛玉總算抓到了一個可以隨便問問題的人,賈琰也都一會回答。等到了最後,黛玉突然歎息:“可惜我不能去考科舉。”

誒誒誒,賈琰差點把脖子給閃了,怎麼好端端的有這麼個感慨。他趕緊道:“考試其實不好玩,真的不好玩!在裡頭待著彆提多憋屈了,好妹妹,你平素愛潔,要是看見號房裡那個樣子,非得拔腿就走不可。”

這個時候女孩子要比男孩子早熟很多,更彆說林黛玉聰穎絕倫,所以儘管賈琰大了她四歲,他還是沒意識到小姑娘的問題出在了哪裡。

黛玉情緒有些低沉,她慢慢說道:“我不是覺得好頑,也沒有將科舉當成一樁好頑的事情。我就是,想起了那年母親生病,我聽家裡人說,都是因為沒兒子憂愁的。如果我是兒子,母親就不會病了罷,我能去考科舉,也能頂門立戶。”

啊……這個,賈琰張張口,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也覺得說什麼都不能安慰她。可是也不能什麼都不說,小丫頭要哭了呀!

“舅舅舅母沒有覺得你是女兒就不喜歡吧?”賈琰絞儘腦汁想到了這個開場白。黛玉搖搖頭,當然沒有不喜歡,父母對她如何,黛玉是最清楚的,掌中之寶、掌上明珠。

她靜靜地聽著阿琰哥哥低聲說:“那,假如你是個兒子,又或者家中有個兄弟,可是那個兒子讀書不成、習武不行,整日鬨事,就是個紈絝。你覺得兒子還那麼重要麼?”

黛玉又搖頭,賈琰最後道:“何況不管怎麼說,舅舅舅母都看開的事情,妹妹,你不要拿來讓自己煩惱呀。如果你真的覺得這事擾的自己焦心,為什麼不去和舅舅舅母說呢?這世上,隻有他們能在這個問題上給你回答,為你安心。”

“可是,如果女子也能科舉,”黛玉將頭放在書案上:“父母也會很高興罷。”◇思◇兔◇在◇線◇閱◇讀◇

“……”這個問題賈琰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要說女子智力不足,那純屬扯淡,子虛烏有,眼前活生生就是個例子!作詩比他還強呢,讀書也不比他弱;要說女子體力不行還勉強算是理由,但是遠有唐朝平陽公主,娘子軍威名遠播,近有今上的祖母慈聖太後,那是個戰場上代替丈夫指揮打勝仗的奇女子。

《商君書》中,壯婦也是要承擔守城和日常巡查重任的,這個,可見體力也不是什麼天大的桎梏。這、這,他撓頭,麵對黛玉憂傷的眼神,隻能支支吾吾。卻聽門口有人說道:“因為朝廷不需要那麼多官員,天下需要繁衍生息,也需要好的妻子和母親。”

林海同賈敏商量完賈琰加冠的事情,想到這個時候女兒也在書房,自己又讓賈琰過去。林海離了上房就去了書房,雖然說他們表兄妹算是一起長大的,可是如今一天天大了,倘若見麵,自然也該尊長、親人或者丫鬟陪著才行。

可是林海萬萬沒想到,正趕上女兒給外甥出了個大難題,讓他聽了個全場。最初他覺得女兒好笑,後來他就笑不出來了,然後覺得外甥還算有急智,然後他又沉默了。最後看著外甥黔驢技窮不能回答,他出來給了女兒一個答案。

有時候人不是非得要一個精確的答案,隻是需要一個信服的人給出一個信服的說法,僅此而已。黛玉沮喪的情緒顯然被父親安撫下來了,林海讓女兒坐在椅子上,讓外甥也坐下,給他們上了一堂《論優秀的妻子和母親對孩子的影響》課程。

無論如何,看上去還是挺有效的,黛玉平靜了不說,賈琰也覺得的確有道理。還有就是,舅舅就是舅舅啊,薑還是老的辣,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許直最近和揚州學子見麵的時候,常常約上賈琰一起,有時候還布衣小帽的混在人群中看學子們%e5%90%9f詩作對。諸如青年人的文會之類,賈琰都是頭一次參加,揚州之繁盛,也體現在了文學上。不管是成名的文人墨客,還是初出茅廬的青年才俊,如果不來一次揚州,簡直是人生枉然。

因此,揚州本地雖無特彆有名的書院,可是卻常有名士、大學問家來講學。四麵八方的學子都會聚集揚州,共襄盛舉,對於讀書人來說,這個時候比過年還讓人高興。賈琰和許直卻都是湊熱鬨的心態,他們一個是知道自己不打算做學問,壓根不走這個路子,而另一個自幼師從名師,台上那些人講的東西,對他來說並不新鮮。

許直算是典型的心寬體胖,賈琰和他混的久了才知道,他還好吃、還會打拳、喜歡爬山涉水到處走走。雖然師出名門,許直的打算卻是將來做一親民官,哪怕縣官也行。“宰相必起於州部,猛將必發於卒伍”,他是個有誌向、有野心的人!

而當他問道賈琰的時候,賈琰隻是搖搖頭,他讀書最初是父母期望。後來是覺得讀的不錯,舅舅教導,現在是順利正常的應試科舉,可是如果讓他像許直一樣,說出自己將來到底想做什麼。他說不出來,目前來說就是好好考試罷,至於做什麼……朝廷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嘍。

許直安慰他:“你還小呢,想著讀書進學是對的,這些且不要著急,等你再大些,自然就會懂了。”

賈琰對此表示疑問,這種事情,真的是能“自然”懂的嗎?那為什麼黛玉比自己年紀小,卻自然的問了她為什麼不能去考試那個問題,而自己不能自然的想明白自己要做什麼呢?

文無第一、武無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