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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可是武功好評,若真想判斷,不過生死相搏而已;可評論文章就難了,何況文人相輕,士子們聚在一起,多少會有些嘴上官司。就比如現在,已經是三月末了,眼看著府試就在眼前,士子們還是在樓外樓附近辦了一場文會。

賈琰這幾日都閉門讀書,也是悶得不行,就跟著許直過來瞧瞧。沒想到真的瞧出了一場熱鬨。

起因不過是一首詩,才子們用柏梁體連詩,每人一句。為了顯示才學,用典儘選冷僻不常用的典故,於是到了第五位的時候,這首詩卡住了。許直偷偷與賈琰說道:“這群人為了作詩華美,拚命堆砌典故,現在好了,搬起石頭砸腳。”

“不過我也接不上,”賈琰低聲說:“正行兄能接上嗎?”

許直聞言神秘的一笑,“噓……”

這世上總不缺直腸子坦率人,就聽圍觀的學子中有人大聲%e5%90%9f誦一句詩,將中間這一句給補上了。原本這事到現在也能算是皆大歡喜,可是前頭說過了,所謂“文人相輕”,讀書人有時候也被稱為酸秀才、腐儒……就有那個原本該說這句詩,卻又沒對上的人覺得失了麵子。

而接上這句詩的人並非是他們這些所謂的才子團夥中的人,自然引來了攻擊,覺得他不夠君子,倘若想做好人就該低調的將這句詩教給原本該讀詩的那個人,這才是君子風度。現在突然插言,不僅沒教養,而且傷了他們的麵子!實在是有辱斯文。

而對方自然不會坐等攻擊,就說他們這樣子,也配稱端方才子讀書人!

兩邊戰火一觸即發,幾乎要動起手來,所幸被圍觀的學子們給分開了。後來那人被人給拉走了,剩下的一夥就愉快的宣布了勝利。

賈琰聽的目瞪口呆,那都是一幫什麼玩意?還能這樣嗎?人家接上了那句是給你們解圍啊,大家一笑接著往下聯詩也就算了,偏偏要鬨。

還覺得自己很有道理……這都算什麼讀書人。他略帶震驚的眼神被許直看了個正著,許正行笑道:“小弟這就不明白了吧,有些讀書人嘴裡念的都是家國大義,心裡琢磨的都是賣與帝王家。還得給自己賣個好價錢,既然如此自然不許外人來打擾他們估價。你當他們舉辦文會就是為了會文,互相學習?嗬嗬,他們是想借著這個讓自己闖下名聲。”

許直後頭的話就有些刻薄了,“瞧瞧他們這幅被搶了客人的樣子,和青樓小倌兒、娼妓有何分彆。”

賈琰悄悄地看了他一眼,許直笑道:“如今這世道,這種讀書人還多著呢,自家的醜事要爛在鍋裡。哪怕爛透了、臭透了,彆人去說也不成。而且倘若彆的人要將這鍋爛臭之物扔了,他們還要撲上去如同餓犬一般%e8%88%94著地上的肉湯,一邊%e8%88%94一邊說,自家的東西,哪怕能吃死人也是好的。而對待那個砸鍋的彆人,就要像瘋狗一樣去咬死人家,這就是這些讀書人的心思。”

雖然例子有點惡心,但是賈琰明白了,許直嘲諷的是那些嘴上說的是君子,心裡想的是君子無用;嘴上抨擊朝政不當,朝中有奸臣貪官,實際上他們恨的是自己不能去做那個奸貪之人的那些所謂讀書人。他們既不在乎國家朝廷如何,也不在乎市井百姓能不能過上好日子,他們隻是想著自己罷了。

第15章

瞧著他們那副德行,著實讓人倒胃口,許直和賈琰就離開了會場,順著瘦西湖堤壩悠閒散步。兩個人隨意聊了聊府試的一些注意事項,許直又給賈琰講了些他遊曆路上遇到的那些有趣的人,有趣的事。此刻正是午後,這附近人也不多,兩個人就在西湖往下走的台階上看到了一個人。

正是那個方才出言解圍,說出那句詩的年輕人,他臉色通紅,不知是氣的還是曬的。獨自一人坐在那裡穿著粗氣,身後還在勸他的似乎是他的書童。

“大爺,您不和那幫人計較,那都是什麼人啊,姑名釣魚!”小書童倒是義憤填膺,還想拽個成語出來,沒想到念的驢唇不對馬嘴。不僅聽了個正著的許直、賈琰一笑,連原本生氣的年輕人都站起來指著小書童:“你這小子,陪我讀書也不知道聽師傅講了些什麼,釣魚?我還賽馬呢。”

牽著馬的書童卻道:“鐘大爺,要賽馬,這匹馬可不成。得好好選一匹才好!”

年輕人被小書童逗得直發笑,他走過來以後,賈琰才看清楚,這也是個少年人,怕和自己年齡相仿。看他衣著打扮應該家境不錯,估計是不常出來走動的公子哥兒,才會那麼直統統的想說話就說了,想來他是就是被這個書童拽走的。

許直與賈琰目送那個年輕人離開,許直就道:“我認識他,不過他大概不認識我。”

“哦?”許直實在是比他高出不少,賈琰仰著頭問道:“他是誰。”

“孫鐘,前任金陵知府孫公諱高的長子。”許直微笑告訴賈琰:“孫公算是咱們的小師叔,也是故首輔梁大人座下弟子。之前孫家老太太去世,去年的時候孫師叔出孝回京述職,等候吏部調令的時候,我隨師父在京中梁駙馬那裡見過他。”

哦,一麵之緣。賈琰突然一樂:“咱們還真算是有緣分了,當時我家在金陵,家慈過世,當時受舅舅所托,孫知府也對我多有關照。後來因著守孝一直沒有機會感謝他,卻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層關係。”

賈琰父母雙亡的事情,許直還是聽林海提起的,他家中雖然不是什麼名門豪富。但是多年在本地積累,也是當地有名有姓的人家,他又是父母的嬌兒愛子,如今聽說賈琰才十歲就父母雙亡了,心中難免有些憐惜。他拍著賈琰的肩膀:“如今你學業有成,有了功名,想來尊父母在天有靈都會欣慰的。”

“謝謝正行兄。”賈琰臉上的表情很難形容,想笑卻又想到了什麼傷心事似的,他怕許直心中不安,就主動問道:“那位孫公子,也有功名嗎?”

許直笑道:“他倒是考過了童生試,不曉得這次會不會在揚州進學。對了,論起來,他好像還比你大一歲。這個時候他到揚州來,說不定是孫師叔調任來了揚州了!”

賈琰奇道:“若是他今年也要考,那豈不是要和咱們一道了!”許直點頭。

許直畢竟年長,遊逛到了下午的時候,他就負責送賈琰回家,剛到賈家門口就碰到了林家的仆人來請表少爺過去。又看見了許直,來人笑道:“可是小的有福氣,許公子也在!老爺請呢,好叫二位知道,孫老爺調任揚州知府了!”賈琰、許直對視一眼,雙雙笑了起來。

孫高已經帶著妻子兒女來林府做客了,他們是師兄弟,感情好關係深,所謂“通家之好”是也。賈敏乾脆帶著女兒黛玉來到前廳,拜見她孫叔叔,也見過嬸嬸,同時與孫家兄妹打個招呼。

趙氏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小姑娘,文質彬彬的、看著略有嬌弱之像,精氣神卻好。見人大大方方並不怯場。這樣金尊玉貴的家裡養出來的孩子難免嬌弱些,就連她自己的次子因為在祖父母身邊長大的緣故,都顯著沒有老大耐摔打。所以這完全不是問題,趙氏拉著黛玉不肯放手,連連對賈敏歎道:“嫂嫂好福氣,竟有這麼個好女兒,這麼一比我的妘丫頭真是沒法看了。”

八歲的孫妘嘟著嘴:“娘,你不能因為有林家姐姐了,就把我扔一邊吧。”

賈敏笑著將孫妘攬在身邊,笑道:“弟妹這是笑話,瞧咱們妘丫頭多可愛啊,我這丫頭才是讓人頭疼,刁鑽的很。”她說的是前些日子林海回來,臉上不知是喜是愁的和她說,自家姑娘已經開始想女孩子為什麼不能科舉和她不是男兒身等諸多問題了。

聽的賈敏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拉著女兒開解,又哄又講道理。這就是養個聰明孩子的不好處了,等閒父母根本應付不了孩子提出的諸多問題,最後要麼父母惱羞成怒,要麼把好好的孩子給養呆了。

隔著屏風,林海與孫高聽著裡頭夫人們互相吹捧自家女兒,不由得對視一笑。林海看著孫高膝下二子,十四歲的孫鐘和十一歲的孫釗讚道:“我看鐘兒少年老成、穩重可靠,釗兒乖巧懂事,景淩好福氣啊。”=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孫高笑著說林海謬讚,又讓兩個兒子拜見伯父,指著二子道:“我這老大也要參加四月的府試,若是有幸考上,明年院試鄉試,我怕要忙於交接,鐘兒怕是要請師兄教導一二。鐘兒,給你林伯父見禮。”

“侄兒拜見伯父,”孫鐘又行禮,“還求伯父不要嫌侄兒愚笨,多多指點。”

林海笑著將孫鐘扶起,道:“好好,說起來,我那外甥也是一樣,就要同鐘兒一道應試呢。”他話音剛落,外麵就來人稟告,表少爺會同許公子一道來了。賈琰與許直一起進門,先拜見了林海、孫高,又向二位夫人問安。四個年輕人又互相見禮,好不容易將人認全了。賈琰一看,果然孫鐘就是那個上午文會上好心接詩,卻又倒黴的人。

“景淩,我這外甥你是知道的。”林海指著許直:“這就是許正行,咱們子元兄的愛徒了。”

孫高拉著許直上下打量,又問了幾句功課,討論幾句學問,以他的功底自然知道,梁子元真是下了大力氣教導這個學生的:“果然是子元兄愛徒,不同凡響啊。”

許直恭敬道:“都是師長們的愛護,直受之有愧。”

“琰哥兒也長大了,聽說你縣試成績不錯?”孫高和藹慈和的問道。

賈琰欠身道:“稟告孫師叔,小侄縣試考上了廩生,尚好。”

孫高點點頭,看著三個年輕人,他對林海說道:“日後,都要看他們的了。”

晚上就在林府,為孫家接風洗塵,林海與孫高坐在上首,帶著四個小子一桌;隔著屏風,賈敏、趙氏帶著各自女兒一桌。

黛玉與孫妘笑著說平日裡讀過的書,顯然很合得來,孫妘比她小上一歲。黛玉很有姐姐的樣子,她還是頭一回做姐姐呢!趙氏看著她,真是越看越喜歡。

席上談笑宴宴,孫高看著許直和賈琰,兩個年輕人他都很喜歡。許直自不必說,梁子元帶出來的學生,學問品行無可挑剔;而雖然林海說自家長子穩重老成,可是同賈琰這種經曆過變故的孩子比起來,孫鐘就顯著有些嫩了。

比如現在,因為大人們聊天喝酒,氣氛融洽,一個青年帶著三個半大男孩的桌子上就也很熱鬨。孫釗因為自幼在祖父母膝下長大,祖母去世才開始同父母兄妹生活,難免有些拘束。他不敢看許直,這位許大哥真的是大哥,比他的哥哥還年長呢。

孫賈琰本來在聽許直和孫鐘討論大學第六章關於格物的內容,驀地覺得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看向了孫釗。孫釗卻趕緊低下頭,埋頭吃飯。賈琰就坐在他旁邊,小聲笑道:“阿釗想與我說什麼?”

“我、我書讀的不好,哥哥彆嫌棄。”孫釗也想和人說話,可是眼看著他大哥顧不上他,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