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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馮紫英、衛將軍家的兒子衛若蘭、加上繕國公府的石光琥,四王八公、京中侯爵家的兒孫歡聚一堂。

還真是同氣連枝,幾代人都攪合在一起,賈琰想著,麵上的笑容愈發和煦。而那個石光琥似乎之前很是受了一番教訓,看見賈琰隻是有些咬牙,卻不敢上來挑釁。

他們這些公子已經玩樂一天了,現在正是要散夥的時候,賈琰就受了寶玉的邀請勒馬同行。他有意問道:“寶兄弟,我聽說幾位將軍的公子似乎都入了軍中曆練,不知那位石光琥公子如今是何職務?”

寶玉笑道:“他?他同咱們東府的蓉哥兒一樣,捐了個龍禁尉的官兒,不過掛名罷了。要說起石家有出息的,那得是他的堂兄石光珠石孟圭,不過光琥的弟弟光琳,現在正在國子監讀書,據說讀的不錯。”

連賈寶玉都知道石光珠不錯,賈琰笑道:“那個石光珠是做什麼的?”

“他呀,十二歲就從軍了。”寶玉還真知道:“從軍之後朝廷在南邊與人打仗,他當時隻是帳前聽用的小校尉,卻身先士卒斬將奪旗,立了頭功。也就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他那會才十八歲,因為是勳貴家的子弟,皇上格外的高看他一眼,如今正當著楚王府司馬,掛著六品職銜。”

賈琰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轉而又問道:“聽說賈雨村回京,常往榮府走動?”去年年末,賈雨村奉旨回京,如今正在蘭台做著僉都禦史。

提到他,寶玉就有些不耐煩:“可不是嗎?那個賈雨村每來府中必要見我,我若托詞不見,父親又會不高興。伯衡哥不知道吧,賈雨村為著討好上官,曾經做過逼殺人命的事情!這等人,每每見我還要一副忠臣孝子的德性,勸我上進。哼,讀書若是讀成了那個樣子,真是不如不讀!”

賈琰聽他這麼說,倒不好多說什麼了,他笑笑:“寶兄弟這話,倒像是隋朝楊智積的自保之道,倒也是大智慧。”

“嗐,伯衡哥這是哄我呢。”寶玉道:“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我是個最沒用的人,人都說我是富貴閒人。既於家國無益,總是老老實實呆著唄,說不定還活的長久些。”

賈琰沒想到寶玉會這麼說,他驚異的看著他,若真的如寶玉所說,以他的身份倒也不算歪理。寶玉上進,對於榮府也隻是錦上添花,皇帝若是喜歡還能續一代襲爵?可若是皇帝不高興賈家的人出現在朝堂上呢?

需知儘管賈政升官,可還是從五品……輕易都不能麵君。都說賈存周迂腐,可是連有些捐官上位的都做了他的上峰,這就……著實看出皇帝既念著賈府從前的好處,又厭惡賈代善的臨陣倒戈,感情複雜呀。

“為兄隻勸一句,”賈琰勒馬道:“寶兄弟不妨想想,你可以不做官,但是舉業未嘗不可。兄弟身上有功名,說話就更硬氣些,需知男子漢大丈夫立於世間,難道真的事事逆來順受、都聽旁人的調停麼?”

賈寶玉若有所思,賈琰不再多說,聽其言就知道這其實是個聰明人,點到為止就好。

不過,石光琳……賈琰記住了這個名字,孫鐘來林府尋他的時候,就聽賈琰問道:“應祥認得石光琳麼?”

“石光琳……”孫鐘仔細想想,哦想起來了,“倒是見過,也是一表人才,讀書頗為上進,人緣口碑都不錯。他是繕國公府的公子,上頭哥哥不過捐了個官兒,而他能踏實讀書,著實難得。”

哦,難道是歹竹……不,惡竹出好筍?賈琰將繕國公的事情當成逸聞講給孫鐘聽,原想著孫鐘不過一笑了之,卻不想他似乎心有戚戚。

“怎麼,”賈琰笑問:“應祥有煩心事了?”

孫鐘笑的有些難看,躊躇良久,還是道:“按說我不該說,可是我與伯衡為摯友,我從回京開始就憋著難受,實在想一吐為快。”

賈琰忙道:“既然當我是朋友,若是心中有事儘管說出來,我能幫忙一定幫,若是幫不上忙,能聽你說話,你心裡也會好過一些。”

“唉,”孫鐘苦笑:“伯衡也知道,我是跟著父母長大的,而弟弟阿釗是跟著祖父母長大的。”

賈琰點頭,這個他當然知道,當時孫釗初到父母身邊還是怯生生的,如今活潑多了。難道……他驚詫的看著孫鐘,不會吧,孫應勉才多大,難道還會兄弟鬩牆?早了點罷。

孫鐘歎息:“我原是長房長孫,說句到家的話,宗法族規在那,大麵上誰也虧不著我什麼。嗬嗬,我從來也沒想過自己會覺得弟弟與我爭甚麼東西,誰知道,”

他頓了一下:“伯衡也一定奇怪過,我為什麼不繼續考而是緊著入監吧?”

賈琰默默點頭,就聽他說:“是父親同祖父有了爭執,祖父覺得我落榜一次足見資質一般,而阿釗年幼就進學,說不定前程更好。就想讓父親將蔭監的名額留給弟弟,可是父親覺得我是長子,又趕上調動回京,不如讓我在國子監跟著大儒讀書,到時候肄業直接去考會試。而阿釗還小反而可以慢慢來。”

“祖父勃然大怒,”孫鐘語氣黯然:“父親也不讓步,直接就讓我入監讀書,如今家裡頭弄得陰沉沉的。祖父待我隻是平平,又道既然我是長房長孫,將來阿釗總要分出去的,他得多看顧次孫一些……”

難怪他們兄弟年前上門的時候,提到入監,孫二表情怪怪的。不患寡而患不均,長輩們有了爭執衝突,兄弟們情分再好也難免受些影響,相處起來就彆扭多了。

這種家事,又涉及長輩,賈琰也不好多說什麼,隻好道:“木已成舟,我看阿釗並不是那種喜歡同兄長爭鋒的,你也放寬心,隻要你考出來,萬事無憂。”

唉,孫鐘低沉的歎口氣,繼而掛起笑容:你說的也對,秉持本心罷。

都說多子多福,送走孫鐘,賈琰歎息,還真是各有各煩。

五月之後,孫鐘也不上門了,賈琰也不再去梁府,以免被人說嘴,親友們都讓賈琰專心備考。林海弄來了這次會試主考—新任禮部尚書陸泰清喜歡的文章,和陸子悟曾經的闈墨給賈琰參考。每次等待考試的時候,日子都過得飛快,很快就到了會試之期。

八月初八,賈琰準備好東西提前入場,八月的京城可不比金陵,早晚著實有些涼的。舅父舅母為他準備了不同於鄉試的東西,氈子鬥篷是必要帶著的,還有就是不怕涼的乾糧點心、所幸貢院裡頭會供應綠豆湯和熱水,還準許考生自備鐵皮爐子和碳,總算能熬過去。

天子腳下嘛,要是出了舉人們因為飲食不當而被迫離場,的確不美,這又是慶賀皇帝即將到來的甲子生辰的恩科。

馬上就要熬出頭了,賈琰前一天晚上根本沒睡好,不止他沒睡好,黛玉也沒睡好。三更的時候,兩個人還在院中踱步,丫鬟們也不敢拂小主人們的意思,由著兩個人走出各自的院子,結果正好碰頭。

黛玉驚道:“表哥怎麼不會去休息?明日就要入場了。”

賈琰苦笑:“妹妹不也沒回去嗎?來人,掌燈。”兩個人乾脆在丫鬟們的環繞下聊起天來,說話說到打哈欠才各自回院子。賈琰的心情倒是放鬆不少,想著黛玉俏臉微紅說“兄長必定蟾宮折桂,我信兄長的本事!”進入夢鄉。

入場的時候,是沈忠、沈孝帶著阿原、長生等一起送他過去的,沈家兩個倒還好,長生簡直全身都發抖:“大、大爺,眼看著就熬出頭了,您一定能考上!”說著眼淚就要落下來,倒弄得賈琰哭笑不得,他哭什麼呀。

他笑著提著自己的東西經過驗身,入了貢院,身側都是各地的舉子,身後都是各家殷切的目光。

京城貢院裡的號房倒是比金陵貢院略大些,也是剛剛整修過得,堅固結實,起碼不漏雨。旁的賈琰全不在意,他隻默默祝禱:父母在天有靈,請保佑兒子會試順利,絕無意外橫生。

賈琰這次在玄字號二十八房,他一件一件的將東西從籃子和食盒裡拿出來,今天還得吃晚飯,明日才是考試的正日子。用爐子煮了一些掛麵,伴著些牛肉醬吃下去,胃裡暖烘烘的賈琰歸置一下炊具就將號房裡的被褥放在腳下墊著,自己鬆開衣服蓋上氈子睡覺了。

次日辰時三刻,會試正式開始,其實同鄉試一樣,考的內容不過就是四書文、五言八韻詩、五經文以及策問。在家備考的時候,梁子元也好、林海、孫高也好,都指點賈琰,四書五經都是背熟了的,五言八韻詩隻按照他平素寫詩依著題目規矩,踏實應付一首便好。

最最要緊的就是策問,會試最後一場,賈琰聽說了題目之後,同在場所有舉子一樣,倒吸一口涼氣,本次會試的策問題目居然是“二”。~思~兔~網~

沒錯,題目是《二》

第33章

這科舉考試到了現在, 考生們不怕出大題,也就是從四書五經整句截出來的,指向明確的大題目。怕的就是這種小題,半截不說, 一個字許有多種來頭!

就比如這“二”,論語中:“周監於二代, 鬱鬱乎文哉!”是二、“二三子何患於喪乎?”是二、“三分天下有其二”也是二、“賜也聞一以知二。”還是二。

誰知道是哪個二?

賈琰就知道, 雖然他和各號房裡的同科一樣倒吸一口涼氣,可是心情卻大為不同,旁人的心情大概是“天爺,這個題目難寫!”

伯衡大爺的心情是“天呐, 舅舅師叔伯押題壓中了!”

五月之後,梁子元曾經同林海、孫高見過一次,說起陸泰清的闈墨便是小題, 他當學政的時候也喜歡出小題,特彆喜歡。江山易改、稟性難移,所以會試他也未必會改弦更張。而且小題原較大題難寫, 於是他們著重訓練賈琰多寫、多分析小題的寫法。

小題的題目畢竟還是有跡可循,比如現在,隻有“二”,那必定是**斷句。如此, 就隻有一個解釋, 這個二, 並不是截題, 而是某個**的“二”。

這必定就是“二,吾猶不足,如之何其徹也?”中的首字。

既然知道了出自哪句話,就要分析題目了,大題傾向於朝廷奏對問策的路子,而小題傾向於修身格物的本領。賈琰鋪開草紙,研究考試多年的石鼓書院大儒梁子元告訴他,陸泰清喜歡破題寫的驚豔、束股乾脆利落的文章。

就按照這個寫法,賈琰寫了幾次破題,又想了如何結尾束股,滿滿地寫了兩大張紙才放下筆。然後吃了烤餅夾著醬牛肉,就著掛麵肉醬、又喝了熱茶。將草稿放好,吹滅蠟燭,他得先踏實睡一覺。睡好了,才能寫一手好字將文章騰到試卷上。

賈琰覺得,這次的文章他是儘了全力,大概殿試也不能寫的更好了。

八月十六出考場,這次連許直同梁家大爺梁宣都來了,親自將賈琰送回林府。待賈琰洗過澡、略吃了些肉粥,緩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間,林海同梁子元,本該在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