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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好選擇,現在站在他那邊是雪中送炭。舅舅不知道吧,我隨他出城的時候,看見了寧榮二府的賈璉和賈蓉,以及東平郡王的弟弟……而且也知道了,朝中老大人各執己見,皇帝卻一直沒有動靜。”

林海看著外甥侃侃而談,突然想到了當年三庶人之事的時候,自己同賈代善私下說過的那番話。

第36章

“我聽陛下的, 就要告訴他太子打算做什麼。”當年,病重的老嶽父賈代善蓋著幾層被子,與女婿林海密談,“可是對皇帝和太子來說, 那都是出賣。皇帝回過神還是要恨,反正錯的都是臣子, 他們父子怎麼會錯呢。”

賈代善是輔佐端平皇帝登基的, 他太知道這位皇帝了,現在恨得牙癢癢,過後還是會認為兒子不好都是輔臣不忠,橫豎都沒個好下場。

“如海啊, ”榮國公閉著眼睛:“你看著吧,賈家藏起來、躲起來,看似落魄。可是比賈家還要慘的, 隻怕沒多久,你就能看見了。”

果然,榮公死後, 就是諸多大臣全家、乃至全族流放、就是繕國公父子相殘的慘劇,皇帝似乎忘了,這些大臣都是他一手交給兒子的。

賈代善這太子少保,不也是皇帝讓他做的嗎?最後也是夾在父子之間左右為難, 裡外不是人!古來史書昭昭的忠臣, 是落敗得多, 還是善終的多?忠臣總是受到皇帝的擺布, 因為他們顧忌的東西太多。但是皇帝維護,往往是他的愛臣、他的信臣,甚至是他的佞臣。

林海收回思緒,看向賈琰:“你想要的不隻是從龍之功,還要在主公麵前的地位,寧**頭、不做鳳尾嗎?”

“是。”賈琰點頭:“從來都是皇帝擇臣,其實臣子也在站隊選擇主公。隻當個忠臣,皇帝也不能保證忠臣會有好下場。我們不可能隻忠於陛下,然後不給任何一個皇子好臉色,這是傻子。與其左右逢源、忠於陛下,給人留下一個滑頭的印象;不如忠於陛下,傾向於某位皇子。”

林海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如果你失敗呢?”

“我一直擔心失敗,”賈琰笑笑:“怕連累家人,然後想想,如果想要不出事,隻好不做事。不當官是最好的,永遠不會失敗,如果想要保住我們的一切,隻能在混亂到來之前決定自己的位置。”

不能因為怕失敗,因為怕可能帶來的後果就什麼都不做,走在街上還可能飛來橫禍被花盆砸死。賈琰一直都是個熱愛權力的人,他所作的一切,無非是在不斷的增加自己的話語權。

“再說,做個忠臣、純臣,舅舅夠忠誠,皇帝還不是將您扔到鹽政這個爛攤子上,一待就是好幾年。”賈琰笑道:“縱然鹽政是個肥缺,可是相較之下,若是能選擇,舅舅願意在那個位置嗎?”

林海態度一直很放鬆,完全沒有生氣或者其他憤然的反應,賈琰其實也奇怪:“舅舅,您不生氣?”

“若我能選擇,當然不會去管鹽政……其實,前幾日梁逸之告訴我一個消息。”

賈琰作恭聽狀,林海就道:“自幽禁解除之後,陛下很喜歡將皇長孫忠順親王叫到身邊,你在莊子上時,忠順親王為陛下讀書,讀的是了隋書房陵王楊勇傳。”

賈琰皺眉,楊勇傳……

林海繼續道:“逸之當時也在,據說皇帝若有所思。他同我講,皇帝怕想到義忠親王身上去了。”

這可是篇好文章,賈琰的臉上綻開一個笑容:“若義忠親王是房陵王,那麼,誰是楊廣?”

林海淡淡一笑:“孺子可教。”

“外甥路遇齊王同忠順王,他們叔侄仿佛走得很近。”如果對號入座,這話最大的指向就是一直自以為儲位在望且年長的齊王了,作為看上去似乎關係還算不錯的叔侄,司徒延會在背後插刀嗎?

“嗬嗬,”林海掃一掃書案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看上去親近,不見得真的親近。與齊王不同,忠順親王對我、逸之,還有當時曾經在陛下`身側,卻完全沒有為義忠說話的大臣一向不假辭色,我們也得自保啊。”

賈琰明白了:“然而如今舅父與梁二叔都是陛下近臣,齊王若想拉攏你們,動一動心思、有一些舉動就會讓司徒延非常不高興。所以,他就會搞些小動作。那麼……等等,自保?舅舅!”

“是啊,”林海笑道:“其實我想說的就是,司徒延如今常在陛下`身邊侍奉,我也好、梁逸之也好,其實心中都頗為不安。你以為我們沒想法嗎?若是哪一日陛下被孫子說動了,去翻舊賬,我們這些當初保持沉默的人,頃刻就會有個罪名“非忠臣,坐視儲君遭難”,人心是最善變的東西,不過琰兒,你要說一句實話,你究竟看重司徒闊什麼了?”

“不要用他羽翼未豐,你想燒冷灶的話來搪塞我。”林海肅容道:“如果隻是為了保住我們一家的地位,你不會答應的如此急切,至少會和我商量。”

賈琰道:“都瞞不過舅舅,楚王沒有打出家國天下的旗號來和我繞圈子。他對石光珠也好,對我也好,都是坦蕩真誠,說了他最想說的話,和他想謀圖東宮的原因。外甥覺得,正統和家國天下,嘴上說說的話,實在是最沒用的東西。”

林海沒再說話,此刻外麵傳來通報聲,太太打發人來請老爺同琰大爺一道去上房吃飯,賈琰代林海說一聲知道了。

林海這才道:“家裡就這麼幾口人,你自己慎重吧,也不要急,皇帝對楚王究竟是何態度,我猜這次殿試之後,也該有下文了。說起來,哪怕做世代讀書的鄉紳,也需要積澱和資本,林家人丁稀落,榮府也很難指望得上,風浪到來的時候,也隻能迎著風浪走。”

“我明白。”賈琰心道,能扶持他扶持,若不能扶持,他第一個就出來要勸司徒闊打消念頭,安分如雞。

不過,賈琰沒想明白,“陛下對楚王的態度”是什麼意思?”晚間他獨自靠在炕上寫了一張紙條,夾在書裡,讓冬晚送去給黛玉。

黛玉正在書案前寫字,接到書籍的時候還有些吃驚,怎麼這個時候送書過來,還不是什麼有趣的新書。冬晚使了個眼色,黛玉翻開書,隻見那紙條上寫到“原本父親愛子,卻突然冷淡,為何?”

看著紙條的黛玉沉%e5%90%9f一會,執筆寫了另一張字條,夾在書裡又讓冬晚送了回去。賈琰收到東西趕緊翻開書,隻見字條上寫著“父子齟齬?夫妻矛盾?外人挑撥?”

賈琰若有所悟。

忠順親王司徒延為皇帝誦讀房陵王楊勇傳的事情,梁逸之能告訴林海,當時在場的彆人自然也會告訴另外一些人。

比如燕王府,平素一副“清心寡欲”對皇位絲毫不敢興趣的司徒闡笑著對府中長史說道:“隻看老四如何頭疼了。長史替本王想想,作為父皇長子,我該如何表現這些年來,被老四欺淩的多麼可憐呢?”

被過繼出去的六皇子—晉王司徒明在府中大笑,真是太有趣了。司徒明招來貼身太監低聲叮囑幾句,讓他想辦法讓“齊王當年對太子落井下石”的謠言,傳的越廣越好。

他自己被過繼,二哥死了,母妃憂懼而亡,外家被判流放,差不多要死絕了。這些年來,蹦躂的那麼歡、慫恿皇帝過繼自己的老四也彆想消停!司徒明心中仿佛燒著一把火,他到要看看,他的好四哥,會怎麼死!

齊王府中,齊王司徒彭祖正在發飆,司徒延小兒該死!他到底在想什麼,難道因為自己用了四王八公那些人,他就這麼陷害自己?

司徒彭祖氣的怒發衝冠,現在好了,人人都會覺得他齊王,就是那個坑害兄長的楊廣!

畢竟,當年燕王好歹還為廢太子說過話,雖然齊王覺得他是想兩邊討好。而齊王自己,和舅父博陵侯、以及在朝中的顧氏族人,不隻是沒替他們說話,反而很說過一些“司徒閎驕奢%e6%b7%ab逸”……不孝不悌啊,司徒彭祖把自己的罪名都想好了。

我要怎麼辦?齊王問自己,這個情況,隻有一個辦法,讓皇帝意識到,當年不僅是自己和舅家顧氏沒為三庶人說話,落井下石,而是很多人都保持了沉默,而保持沉默就是落井下石的一種!比如他的好妹夫梁逸之、比如戶部尚書林海、比如當初做著太子保傅,最後沒被清算的那些人。││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現在顧不得什麼傾向,什麼圍繞在齊王周圍了,司徒彭祖要自救,就隻能將大家都拖下水!

殿試之前的京城,因為諸多顯貴們的努力,三庶人舊事又一次被翻騰出來。端平二十九年的春節之前,許多人家都過的戰戰兢兢,毫無喜氣。不過,高居寶座上的皇帝卻毫無表示,很快新年到了,大家又覺得天下太平。

大年初二,與孫家兄弟一起來到長樂公主府上拜年的賈琰,正在和梁家幾兄弟一道飲酒烤肉。輪到梁宣作詩的時候,賈琰突然發現遊廊那邊似乎有女子閃過,他低聲告訴身邊的公主次子梁寂。

梁寂叫來侍女過去看看,過了一會,侍女回報說:是誠忠親王的長女與齊王家的郡主迷了路。

“我幾位舅舅家的女兒,”梁實探頭道:“今日正巧過來賞梅,在梅園裡,想是走岔路了。”

孫鐘就道:“還望姐姐幫我找找,舍弟阿釗,是不是也迷路了。”孫釗這小子說是解手,好有一刻鐘了,還沒回來。

話音未落,孫釗臉色略帶紅暈的跑了回來,梁宣笑道:“應勉做什麼去了,一頭汗。”

孫釗有些結巴,隻說自己差點迷路,不過幸好找到了原路才返回來。賈琰看了這小子一眼,直覺他沒說實話,不會是碰上那幫龍子鳳孫了吧?

而梅園裡,不隻有幾位親王家的郡主,還有東道主剛從外麵回來的梁宥、和一直招待客人梁寧堂姐妹兩個,以及黛玉、孫妘這些官家姑娘,大家說說笑笑原是極好的。齊王郡主卻突然問道:“梅園外麵的院子裡,在烤肉作詩的,都是梁家幾位表兄弟嗎?”

梁宥沒多想,笑道:“不是的,還有幾位朝中大人家的公子,他們玩他們的。表姐也想烤肉作詩,那我叫下人備好物什過來。”

齊王郡主連連擺手:“大冷的天,咱們姑娘家可不比公子哥兒們耐寒,我呀也不是為了我自己問的。”她說著看向了誠忠親王的長女,那姑娘臉紅避開,幾個姑娘眼神對視,默契的聊起了其他話題。

第37章

這不過是個小插曲, 當時在場的人誰也沒放在心上,誠忠親王的女兒也是在幽禁中長大的,八成就是好奇問一下。至於可能看上梁實、梁寂,長樂公主聽女兒梁宥說完, 完全不擔心。

誠忠親王沒有兒子,當初他死的時候, 膝下就隻有司徒淑貞這一個幼女。如果皇帝真的決定將孫女嫁給外孫子, 長樂也隻能認了,再說京中如今這個情況,像淑貞這樣和各方完全沒牽扯的宗室孤女,其實也挺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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