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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他也想看看,司徒闊這個人,是不是一個明白人。

就像司徒闊經常問賈琰一些問題一樣,他們都在試探對方的深淺,再以此為基礎,決定能否托付,或者承擔一些更深的、更重要的事情。就像賈琰從林海那裡聽說的關於梁家為何三代之內不準入仕的消息,如果司徒闊能夠通過賈琰的試探……這樣,賈伯衡才會考慮將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他。

君臣君臣,都是在互相試探的過程中加深理解的,這樣才能磨合出最默契的君臣。倘若有一天,朝中無有“帝黨”,那麼皇帝的皇位,恐怕會做的非常不舒服。

第49章

“這是賈化的緩兵之策。”司徒闊在看完賈化的信件之後, 笑道:“不過,做過幾年西席便能讓賈化這樣的人信任,林大人果然是敦厚君子。”

賈琰接過信件,乾脆的將它燒掉:“倒也不是, 七爺知道卑職有個跟班叫阿原的,這事與他有些乾係。”賈琰就將當年賈雨村幫他們母子擺脫宗族圖謀, 喪禮之後回揚, 阿原如何偷上自己的船、講述自己被親叔叔賣了,又是如何逃出的。

“當時我母親才亡故,見到這種事情,簡直是剜心之痛。若無母親為我籌謀, 我又如何呢?”賈琰歎息:“後來求舅父將阿原落在我家中為仆,這件事就是雨村先生去辦的,或許在他看來, 橫豎都是一樣:托官府辦事。我這也算是藏匿戲子了,他認為這是個把柄吧。”

司徒闊這才知道,還有這麼一層故事, 他看著窗外:“人心詭譎,兄嫂屍骨未寒,就將侄兒賣掉,何等喪心病狂!不過阿原能碰上你, 也是他的幸運, 這與賈化給薛家隱瞞當街殺人完全不同, 不能混為一談!”

賈琰欠身:“那是您的良善, 也是心存體恤,可是這種事,好說不好聽。賈化翻騰一下也是希望舅父能夠想起舊日情分,好歹幫他傳個話。雖然他起複之後,因著聽說他的一些行徑,兩家就再沒什麼來往,可是比起如今朝中其他人,賈化隻能相信舅父不至於害了他。”

讓賈伯衡這麼一說,林如海的形象不由得更高大了,簡直是閃亮的如同鍍了金邊,古君子之風躍然眼前。

“那麼,七爺打算如何?”賈琰低聲問道:“賈化藏著的這本冊子,要怎麼辦呢?”

司徒闊就道:“你代我去見賈雨村,讓他將東西交出來,我拿著冊子才好為他求情。”賈琰聽他這麼說,心中一沉,極力掩飾失望,剛想說話,司徒闊卻又接著道:“然後我將冊子毀了,你與我一起去見父皇。三庶人之亂到如今,為朝野安穩著想,此事不宜在翻騰出來了,而賈化必須嚴懲!”

賈琰終於露出真誠的笑容,他衝著司徒闊一揖:“楚王如此心地,必不被相負!”

自賈雨村起複到如今也有十多年了,這十多年來,他小心翼翼的不讓自己重蹈覆轍,謹小慎微的和每個人打好關係,卻沒想到千裡之堤毀於蟻%e7%a9%b4,事情居然壞在了薛蟠的手裡。賈化太恨了!他更恨自己,當年所見的那副對聯“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

他怎麼就忘了呢?

今日終於被雀啄眼,手裡的東西被賈琰給拿走了,英雄出少年啊。賈雨村整個人如同放空一般回想方才的對話。

“伯衡獨自前來?哦,是如海公告訴你……楚王叫你來的。”賈雨村初見賈伯衡,絲毫沒有驚訝之色,仿佛一切儘在掌握,“其實我將信件交給如海公,也就是為了這個,陛下偏愛楚王,現下隻要在朝中混久了的人,怕是都能猜到一二分了。還望伯衡,你能在七爺麵前為我超生。”

賈琰麵無表情:“您與我原有半師之份,今日晚輩前來,想請您拿出那本冊子。”

“哈哈哈哈哈哈。”賈雨村險些笑岔氣:“你來,連楚王都沒有來,空口白眼就要那本冊子?伯衡啊,你覺得我能給你嗎?”

賈琰隨意的坐在了賈雨村對麵的椅子上,麵上已經掛上了笑容:“您必須給。雨村先生,您雖然未被禁足,卻也躲在家中,恐怕還不知道吧,事發到現在三天了,燕王一係無人為你說話唯恐事情沾惹到身上,齊王自顧不暇。而先生若是以名冊為賭注,還能將東西交給誰才不至於被黑掉?趙王、寧王?”

賈雨村的汗珠流了下來,有句話叫做“江湖越老,膽子越小”,賈雨村現在惜命的很。他清楚的知道,他暗中記錄這件事一旦被燕王、齊王所知,頃刻自己就是個小人、奸臣,雙方會馬上對他落井下石。所以他將自己有這個東西的消息,透漏給了林海這個“忠臣”“純臣”,但是唯一的親女婿在楚王身邊的人。

賈琰繼續道:“其實七爺不太在意你的那個東西,就像您說的,陛下喜歡七爺。他沒必要黑了你,今日楚王派我來,隻是問一句,東西真的有嗎?雨村先生打算拿出來嗎?如若不想,您便是抱著它一道入葬,又與我們有何乾係呢?”

這些話在逐漸擊潰賈雨村,死亡似乎就在他的眼前,他扛不住了。而賈琰抓住機會,再接再厲,終於讓賈雨村癱坐在椅子上,點頭答應將那本冊子拿出來。

而這本名冊,現在就擺在了皇帝的書案上,司徒闊與賈琰,站在下邊等候發落。

端平皇帝聲音莫測:“阿闊,你覺得該怎麼辦呢?”

司徒闊撩起袍子跪下:“父皇,兒臣以為,該燒掉。三庶人之事距今已有二十年了,這些年朝野為之動蕩不安,而今三位兄長皆以追封,不管當初事情裡還有多少臣子的名字在這本冊子上,如今都不宜再引發動蕩。”

“……”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了賈琰身上:“楚王說應該燒掉,賈參軍認為如何呀?”

賈琰也跪下叩頭道:“小臣也認為應當燒掉,以全陛下寬仁之心,以安朝野臣工之心。”

從賈琰的角度來講,他並不願意讓楚王這個時候同朝野上下結仇,讓人覺得司徒闊乃是一個踏著人血往上爬的人。這不好,皇太子應該寬仁大度,應該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一樣,而支持燕王、齊王的人是誰,哪怕沒有這本名冊,光靠排查也能查出來。

賈雨村這本冊子隻是記載細致罷了,說它沒用也就真的沒用,所以燒了它根本沒人心疼。端平皇帝也不心疼,他略翻了兩章,就讓司徒闊與賈琰回家去了。

次日大朝會,皇帝當著滿朝文武的滿麵將那本冊子燒了,並說“楚王司徒闊識大體、知大禮,寬仁之心難得。”下旨為楚王增加封戶三百,又明確表示三庶人之事已經徹底過去了,端平一朝以後都不會追究此事。

倘若再有臣工以此事為由攻擊大臣,必定嚴懲!

而犯官賈化起複為官,不思報效反而陰謀作亂,製式朝廷上下險些動蕩不安,數罪並罰,判賈化全家流放瓊州,遇赦不赦。至於此事起因的薛蟠,根據大理寺卿孫高的稟告,當日在金陵,真正動手打死人命的乃是薛家家丁,薛蟠是管束不嚴、紈絝成性、飛揚跋扈。

結合當年賈化在卷宗裡確認的資料,和這段時間王子騰派人連連傳書的努力,薛蟠被判了個流放三年。薛家太太痛哭一場,薛寶釵卻非常冷靜,好歹命保住了。母女兩個緊著給薛蟠找可靠的仆役,打點差役,備好銀子。

正好王子騰巡邊,薛蟠流放的地方也是西北,還能說句話照料一二。原本薛太太激動之下想要跟著兒子一道走,卻被大嫂一句話堵住了,王子騰太太道:“你不管寶釵了?那孩子到了該出嫁的時候,再耽誤真的要拖成老姑娘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倒是勾起素日裡母女倆相依為命的感情,薛太太自覺有些對不住女兒,趕緊就問嫂子,女兒的婚事到底要如何。王子騰夫人的意思嗎,那自然是要等王子騰回京再說了。如今她們女眷比較為難的是,怎麼和榮國府彌合關係。

榮府拋出薛蟠的理由,王子騰夫人明白,但是這話沒法和薛太太講。索性現在薛蟠隻是受些教訓,性命無憂,親戚之間緩和一些倒也還可以。說到底,榮府不也是為了他們王家的女眷嘛。提到這個,王子騰夫人歎口氣,她女兒鳳姐兒啊,都被二姑太太給坑了!

這些都是親戚,女人之間操心的,對於朝野上下的大臣來說,他們隻是喟歎皇帝的平衡之術越來越好了。看似楚王得了好處,得了名聲;但是燕王、齊王兩邊各挨五十大板,也沒有將人逼到死角;讓朝中上下安心,但是也敲打了燕王、齊王兩黨。

董春雨就道:陛下還是對齊王尚有期望啊……

站在他身邊的楚縉沒說話,心中卻歎息:有個什麼期望……你見過儲君身上有這種臟水的嗎?若是對齊王有期待,就該說清楚齊王無辜;若是期待燕王,那一早就該讓燕王去調查賈雨村。不過,這麼多年以來,在齊王的步步緊逼之下,燕王的性子是有些問題的。

楚縉很清楚,所以他也不認為燕王司徒闡能夠坦然的放棄這個機會,將名冊徹底燒了。雖然楚首輔嘴裡常常念叨,儒家修身之學,要日三省吾身。可是他常常想,一個人、一個人孩子長大,會變成什麼樣子,根子還在他的父母。

想到這個就更絕望了,皇帝的幾位皇子,看來看去,還真是隻有司徒闊還算正常。雖然常說蘇貴妃是奸妃,楚首輔無奈而笑,可是比起已經徹底敗落的燕王母家、野心勃勃的齊王母家顧氏和誌大才疏的寧王母家劉氏,起碼楚王母家蘇氏低調不起眼,但是也還有在外做官的人,官聲還不錯。

聽著董春雨的喋喋不休,楚縉隻在考慮一個問題,他要怎麼向楚王示好呢?

這事也算告一段落,賈琰也鬆口氣能休息一下,比如現在他懶洋洋地靠在榻上,整個人陷入抱枕當中,黛玉枕著他的大腿念起了最近寫的新詩。賈伯衡迷迷糊糊隻覺得,以後若是皇帝要過六十六歲大壽,自己的頌聖文章完全可以由媳婦代筆,幸福……幸福不到一刻鐘的賈琰突然被媳婦揪起了耳朵。

“你還記不記得你說想給孟圭兄尋個合適姑娘的事情?”黛玉突然提到了石光珠。

賈琰揉揉耳朵:“記得呀,怎麼,你找著合適的人啦?”

黛玉笑道:“是娘說起來的,這邊事情了結,娘去了榮府,回來同我說起了二舅舅家的三妹妹。”

“三妹妹?”賈琰乾脆讓媳婦同自己並排躺著,兩個人好說話:“政老爺家的三姑娘,哦,你說的極為爽利的女孩子,對吧。”

黛玉點頭:“正是,之前我說了孟圭兄的婚事,娘昨日同我說,看三妹妹如何。你要是哪日方便,不妨問一問孟圭兄……對了,也問一問七爺的意思。”畢竟榮府之前同齊王走得近,若是石光珠與賈家結親,的確要問一問司徒闊的意思。

“你覺得那位三姑娘能應付石家的情況嗎?”這是幾日之後,得知此事的司徒闊提出的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