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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擇媳不是門當戶對,對方女兒家也有才名。不這樣,難道指望大字不識一筐的女子去相夫教子,能做的好賢妻良母?那種騙泥腿子的話,名門顯貴和清流世宦根本沒人信,不過是嘴上打個呼哨,說著玩玩罷了。

黛玉驚道:“那個你都看過!不過,從前雨村先生為我授課,倒也提到過,列女傳推崇的都是有才有德的曆代賢女。前朝倒是喜歡推崇所謂的貞烈,不過是什麼被男人碰了一下手就要自戕,如此輕賤性命,豈非不孝!”

提到賈雨村兩個人又沉默下來,此人雖然後來叫人歎息,不過論起學問眼界,並不是如外頭那些落井下石的人所說的那樣不堪。

不過世人就是這樣,人得勢的時候,哪怕知道對方的錯處或是曾經害過人,有些人也要以“一個巴掌拍不響”、“他怎麼不打彆人”為由而不為受害人張目;等到這個人倒台的時候,又紛紛蹦出來喊著:此人何其不堪!兩麵淨光,漂亮話都讓他們給說了。

鄉願,德之賊也!

小夫妻兩個說說笑笑,黛玉就提到了賈琰在翰林院的同年,關心一下丈夫同他們相處的怎麼樣。

提到這個到讓賈琰有些不痛快,最近他也不樂意往翰林院去,自從皇帝為了楚王長子而大赦順天府之後,賈琰一到翰林院,如今在翰林院的陳璂就要跑過來擠兌他兩句。什麼“伯衡得了好處也彆忘了操守”、“為臣之道當忠言直諫”等等。

賈琰簡直想問他一句:“你怎麼不去皇帝跟前三跪九叩、拚死力諫啊?”可是思來想去他還是閉嘴了,倒不是怕了他。而是楚王的確出了風頭,他作為王府參軍很多人也在看著他。更要緊的,新近被調入京中做禦史的康廷美也在場。

一向不肯吃虧的賈伯衡,卻隻好忍下一口氣,不搭理陳璂算了。康廷美雖然不是寧王的人,可他老師董春雨卻是鐵杆正統黨,就怕康廷美同他老師一樣,若是賈琰不忍氣吞聲,事情就麻煩了。現在這個時候,最怕因為細枝末節而被抓住小辮子,哪怕有人給賈琰穿小鞋,賈琰也隻能認了。

不過要說賈琰到底是幸運兒,他有王府參軍這個實職,找個由頭同掌院學士打個招呼,不去也就不去了。

他歎口氣:“這同年啊,嗬,真是應了一句話:同行是冤家。”

“合得來就好生相處,實在處不來,也不能委屈自己。”黛玉笑道:“那個陳璂,是不是娶了定城侯孫小姐的那個陳白樓?若是他,當日定城侯府攛掇淑妃發難,後來我聽說陪嫁給劉氏,到了陳家的田家叔嬸,他們死了。”

“死了?”賈琰奇道:“怎麼死的,陛下剛處理,難道他就敢殺人滅口!”

黛玉搖頭:“陛下處置劉家,訓斥淑妃兩個月之後,鹹陽郡主告訴我的,說是陳白樓帶著家人去京郊,沒想到驚了馬。就有一輛馬車從山坡上衝上去掉下來,車裡的人當時就被壓死了。”

“哦……”賈琰扯扯嘴角,沒想到,同年裡還有這樣的人才,真是夠狠、也夠乾脆利落。

黛玉拍拍手,將最後一個果脯塞進了賈琰嘴裡,正打算叫人進來,雪雁在外頭通報道:榮國府方向看見煙花了!

他們倆也是好奇,披著衣服站到窗口瞧了一眼,黛玉看了下時間,已經是亥時了。“才看見煙火,怕是戌時才到榮府吧,唉,籌備那麼久,怕也隻是待上幾個時辰。還真是幸虧薛家那件事捅出來,又牽連上了璉二哥、二嫂子,否則那省親彆院,不知道要奢侈豪富到什麼地步。”

所以說有得必有失,賈琰攬著她的腰,咱們也該休息了。兩個人返回床上準備休息,大丫鬟拿來了寧神茶給兩個人喝下,又檢查了炭火暖爐,這才放下簾子退出去。室內一片寂靜,室外隻能看到寧榮街那邊的煙花在飛起落下,最後還是回歸於黑暗。

這一趟省親,雖然比原來預想的簡單不少,可是鳳姐裡裡外外還是勞累著了。黛玉見過了老太太,去探望她的時候也是一驚,什麼時候見她如此憔悴,鳳姐隻是握著黛玉的手不肯說話,默默垂淚一會又讓平兒將黛玉送到姑娘們那邊。

“風姐姐到底是怎麼了?”黛玉還是如當日在這邊的舊時稱呼:“事情過去了,她自己也要寬心,她還有大姐兒呢,日子總要過下去的。”

平兒一臉難色,隻說黛玉說的對,一定勸二奶奶雲雲。黛玉看出來她也有難言之隱,可是這種家事,鳳姐不說,她更不能問。哪怕是衝著親戚情分都不能問,盤根問底隻是讓對方下不來台,黛玉絕不會做這種事。

目送林姑娘帶著丫鬟離開,平兒歎口氣,她家二奶奶其實不是病。自從她們二爺挨了杖責,又被罰俸,弄得闔府顏麵掃地之後,她一直就不大好,而這段時間她又為著“戴罪立功”裡裡外外的忙活娘娘省親的事情。今兒起不來身,也不隻是舊疾與勞累過度,說起來還和林姑娘有關係……

第62章

省親之前, 女眷們都在老太太榮慶堂上房,史太君就提到賈敏小有不適不能前來,黛玉同她女婿孝順要侍疾。眾人就隨著老太君誇姑太太有福氣,林姑娘孝順, 選的女婿也好。

這本沒什麼,可是聽在二太太耳朵裡, 就有些心裡不舒坦, 這是她女兒的省親盛世,怎麼沒口的誇起林家人了。王氏到底是名門出身,雖然不通文墨,大麵上還是很過得去的, 她也沒說彆的,趁著眾人誇林家間隙的時候,就道:“鳳哥兒, 你去瞧瞧外頭布置怎麼樣了,再打發人問問老爺們,娘娘起駕沒有?”

誰都不是傻子, 聽見這話也都略安靜一下,到底是娘娘的生母嘛。老太太倒是無可無不可,可是邢夫人不樂意了,你攛掇我們大房媳婦, 搞得長房沒臉, 現在還敢擺出娘娘生母的架子?

邢夫人笑道:“老太太說得對, 我還聽老爺提起, 咱們外甥女都是五品誥命了。外甥女才多大年紀,就是這個地步,將來說不得有一品誥命可以做呢!”滿堂大笑,榮慶堂裡充斥著歡快的氣氛,不高興的大概隻有二太太王氏這位年過半百的五品誥命一個。

二太太不高興,自然要人陪著,這個差事就得落在侄媳婦、親侄女王熙鳳的頭上。按照大吳朝的慣例,皇妃父親的品級會升一到二級,而女眷誥命自然也水漲船高。可是因為那件事,賈政與王夫人的品級如同被黃泥糊上的城牆磚,堅固的一動不動。

找來王熙鳳,與其說是抱怨,不如說找個出氣筒。在二太太看來,當時她一時激動,若是王熙鳳懂事,她就該勸阻一二。結果這也是個人大心大的主兒,弄成這樣,她看著侄女道:“瞧瞧你,要不是……如今闔府正該得沐天恩,品級升個一二級。可如今,哼,五品誥命有什麼好說的。”

鳳姐兒這才知道二太太為何心氣不順的樣子,可是沒等她說兩句討巧話,她的好姑媽就道:“你也是,好生同璉兒過日子,也得有個兒子。彆總琢磨邪門歪道的事情了,趕緊的,將來大姐兒有個依靠,我們做長輩的也放心了!”

這話就正杵在鳳姐兒心上,生不生兒子也不是她說了算的,再說賈璉和她慪氣,就睡在外書房等閒連照麵都不和她打。可這話她哪裡敢說,隻能自己忍著罷了。對丈夫無能為力,對姑媽隻能聽人冷言冷語的擠兌,這就病了。

平兒歎口氣,卷起簾子回房了,能怪誰呢。好壞,這個後果,也隻能讓她們二奶奶扛著了。

探春正在同迎春下棋,寶玉也在旁邊看她們對弈,黛玉一來,迎春規規矩矩地道喜。而探春就笑道:“宜人來了,給宜人姐姐請安了。”看得出探春心情很好,黛玉也回禮調笑道:“可恭喜咱們三姑娘,姑爺也是正經五品官了。”

幾個人哈哈大笑,寶玉也替姐妹們高興,何況她們丈夫他都是知道的,也並不是那種矯飾虛偽之徒。寶玉道:“可惜了,這幾日忙著省親大事,家中上下累得不成,否則也該好好為三妹妹,林妹妹賀一賀的。”黛玉沒說話,探春連忙擺手。②思②兔②網②

迎春也道:“寶玉,可千萬不要,三妹將來日子隻有過得好的,可是越這樣,越不能太張揚。”探春點點頭,看著寶玉。寶玉其實也明白她們的意思,最後不過一聲低歎,就當自己沒說過罷了。

家中如今的情況,寶玉心中也不是並無所感,可是短了誰的也少不了他的。家中有老爺、哥哥,又有老太太、太太,嫂子們,他一個半大不大的,在長輩們眼裡還是小孩子的人能做什麼。唯有得自在時且自在,將來不得自在的時候,吃糠咽菜也要過、流離失所也要過……

“二表哥?”黛玉急道:“你怎麼落淚了呢!”好端端正說著話,賈寶玉說哭就哭了,給迎探二女也嚇了一跳。

寶玉趕緊擦擦臉:“沒事沒事,迷眼睛了,我沒事。”就聽外頭有個女聲傳來:“二爺可叫我好找,琰大爺同老爺在書房,老爺叫二爺過去呢!”來的正是襲人,她大驚小怪的又道:“二爺眼睛怎麼紅了!這可怎麼得了?”

“我說了沒事!”寶玉有些不耐煩,“姐妹們說話,我去見老爺同琰哥。”探春與黛玉微微欠身,迎春也揮手叫他好生整齊的去二老爺那邊。

迎春看著他們遠去,四周又沒有外人,隻有她們姐妹私房話,她就突然說道:“寶玉身邊那個襲人……”

黛玉隻管靜聽,探春卻眼睛一亮:“二姐姐怎麼看?”

迎春搖搖頭:“說不好,總覺得有些……”太有存在感了,好像不想顯出自己,卻又將寶玉把持的嚴嚴實實的。

“如何?我就說二姐姐下棋如此好,必然是%e8%83%b8中自有溝壑之人!”探春撫掌大笑,“可見我說的在沒錯了,二姐姐說的全對。其實很不妥當,可她是太太給寶玉的人,我等又是要出嫁的女孩子,二哥哥自己想不到,咱們更不能說。”

黛玉原本隻當沒聽見,此刻卻突然問道:“二哥哥的婚事,還沒個說法麼?縱然男子不怕等,可他也實在不小了。”

探春搖搖頭:“近來薛家姨媽常來見太太,說不得,嗐。反正我現在就等著出去,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對著兩個姐姐,我也不怕羞,這裡頭的事情,真個是煩,更要緊的,根本沒有咱們說話的餘地。”

是啊,迎春也喃喃自語,她也煩。前幾天邢夫人還叫她過去,說□□不像□□,倒像是抱怨似的說了一番話:要說你老爺才是將軍呢,咱們這大房爵位更高,品級更高。你那死去的姨娘還能將趙姨娘比下去,結果呢,如今三丫頭倒是先有了人家。

說了一大通,迎春隻好說不是自己該聽的,這才逃出生天。如今,她的心情也和探春一樣,希望姑母給她找個人,講道理就成了。等她嫁出去,這家裡什麼長房、二房,什麼你好他不好,她也不要管,更不想聽見了!

人生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