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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

成功脫離魔窟的公孫蘭看起來一下子蒼老了許多,發角多出幾根斑白,她像是真的老到符合自己本身的年紀,而非豔色逼人,會叫人一下子想到卓越如仙子,高貴如皇後的曼妙美人。

江湖濁浪掀蓋起,誰人乘船逞英雄?

一槳渡舟尚可取,橫越大海是愚人!

隻有傻子才會在風浪加身之時,還打算用一船一槳橫跨大海,君不見多少蓋世英雄死後都占不足這方寸之地,而江湖之中又有多少英雄埋骨他鄉?

在大形勢之下,公孫蘭的落魄不是唯一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隻爭朝夕,所以不知在某一刻變故突生是武林人注定的命運。

因此天才,神童,智者,惡賊,大俠,強盜也全都擺脫不了,隨波逐流……

宮九本也是奔著大金鵬王的寶藏去的,在見識過季閒珺的手段之後退而求其次盯上了紅鞋子這個組織,現在屬於公孫大娘的紅鞋子落到他手裡真正是如虎添翼。

羽翼漸豐的宮九也不知是否令小老頭生出威脅,往日隔三差五會叫宮九返回無名島一趟的吳明居然已經好幾天不曾叫他。

這會是某種不祥的信號嗎?

實則不然,吳明之所以不去盯著自己給予厚望的弟子,是因為他無暇分身。

兩個“老朋友”突然來了無名島,作為主人家可不是要好好歡迎歡迎嗎?

一桌的好菜加上好酒,牛肉湯香醇渾厚,美人在前翩翩起舞,簾後倩影執笛奏樂更添一分誘惑。

說是皇宮大殿內的享受也不為過了,可備受招待的兩個人卻視之如常,甚至一臉的不以為然。

吳明無可奈何的瞧著這兩個“年輕人”,比起他們自己是真的老了。

隻是老馬識途,虎老餘威在,老將出馬,一個頂倆,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等等評價都叫人不能小瞧了老人。

因為老人的閱曆之豐,遠非年輕人可比的,尤其是這個老人本身還是個奇才天才,某種意義上的完人與天下第一!

不論他的外表何等平凡乾瘦,起碼在座的兩個人,一個會狀似輕佻的叫他小老頭,一個會淡淡喊他吳明,卻全都沒有一絲小看的意思。

即使小老頭表現的跟個再和藹不過的尋常老人一樣,他們也隻會更加警惕而不是拿起酒,夾著菜,如同他期待的那樣稀裡糊塗的死在這座島上。

要問玉羅刹為什麼會那麼清楚,三十年前他們就打過一架,三十年後也打過一架。

兩次戰鬥一輸一平,最後一戰至今沒尋到好時機。

所以不管怎麼看,玉羅刹和吳明之間也不是親密的可以一起喝酒的關係。

至於王憐花更好理解,吳明和他有仇。

什麼仇呢?

當年他還做著千麵公子和沈浪鬥來鬥去,鬥得整個江湖都不消停,最後把快活王的野心暴露出來,隱形人就在這期間往東武林插過不少眼線。

以憐花公子的心高氣傲怎麼樂意自己被人當靶子利用?

一時失態的結果就是他想陰了隱形人,隻是後來出海在即他不得不放下陰暗心思,直到幾十年後回轉中原這才有了機會。

不過,他看著小老頭那張皺皺巴巴的老臉,突如其來的倒胃口令他少有的麵無表情,嘴角笑意不掀,麵目卻極為精致,像是一朵冰雕的桃花,將朱砂的顏色凝固在結成那一刻,好看的如同一隻桃花妖正等著攝人心魄。

他想,自己果然還是喜歡好看的人,比如沈浪那張臉不知多少次救下他自己的命!

一席葷素俱全,南北各地手藝薈聚的席麵,合該用心享受的三個人卻一言不發,隻有吳明自己往杯裡添酒,時不時咂摸兩口。

庭院裡翩飛的蝴蝶落到五顏六色的花枝上,這些不知名的花種滿是南海的風情,中原大地正是苦寒之時,海外卻是一年四季溫暖如春,為此特意弄出的露天布置能讓客人還是主人都能一品島外看不見的奇異風景,景象可謂彆開生麵。

終於,在一隻鳥跳上巢旁邊的樹枝上時,小老頭輕笑著招待道:“怎麼不去吃啊,是不和口味嗎?”

一開口,兩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王憐花突然笑了起來,冰凍的麵容一夕間春暖花開,美貌驚人。

“光是一桌宴可打發不了我。”

玉羅刹慵懶的卷起發絲,魅惑從斜過去的這一眼中透出來,異域風情頓現。

“那是,打發叫花子也沒有這麼吝嗇的。”

吳明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們,就像是看待兩個陌生人。

他先是夾起冰盤魚片,放的時間有點長,冰塊有些融化,但是魚的鮮味絲毫不褪色,搭配上特彆調製的醬汁,正是爽口入味的時候。

吃完之後,吳明仿佛在說明似的道:“上好鯛魚,捕獲上來時足有兩米長,取得正好是腹部最鮮嫩的那塊白肉,最終成就這一盤冰魄鮮薈,在東瀛可是皇室貴族才能品味的珍饈。”

接著他分彆夾起菊花熊掌,龍鳳呈祥,一橋飛渡等名菜一一入口,山珍海味像是尋常菜肴一樣擺放在桌麵上,任由他隨意品評。

待吃下最後一道菜,放下筷子,吳明啜了口酒,神情迷醉道:“五十年的花雕,用在這裡半點兒不浪費……就這麼你們居然還不滿意?”感歎到一半話鋒突變,像是沒見過這麼難伺候的人,一臉的驚愕無語。

然而這時王憐花也仿佛化身最挑剔的客人,指著那道菊花熊掌精準的道出它的年份。

“二十年。”

吳明目光微動,笑嗬嗬道:“正是二十年,一頭熊最富年輕力壯的時期,這個時候的熊掌好味的能叫人把舌頭吞下去。”

“是不錯,隻是可惜……”

王憐花意味深長的說道:“這卻不是冬天的熊掌,而是夏天的熊掌。”

吳明緩緩收起笑容,他已經知道王憐花要說什麼了。

王憐花緩緩道:“熊不會在冬天出去覓食,除非實在沒有食物,然而熊是會儲備脂肪的生物,一年裡有三個季節會把自己吃的膘厚體壯,不然撐不過食物稀少的冬季。熊掌之所以是熊身上的美味,正是因為熊的這個習慣。冬眠感到饑餓時醒來%e8%88%94舐熊掌,熊掌上儲備了一年的營養。所以吃熊掌冬日為最,秋季為次,夏天不好不壞,春天最差。”

玉羅刹聽得好笑,慢條斯理的補充。

“所以這不算極品的東西,用來招待我們還差了些。”

吳明沉默了一陣沒有說話,但是時間沒過去多久他嘴角的弧度已經重新掛了起來。

“唉,你們這麼年輕人就是沒吃過多少苦。”

說著他再次夾起魚片喂到自己嘴裡,含糊著道:“沒聽過憫農嗎?食物是多麼來之不易,現在還不知有多少人餓著肚子呢。”

王憐花不以為許,倒是玉羅刹意有所指道:“可有些人想辦得事正是讓許多人餓起肚子。”

吳明麵不改色:“可也有人會因此吃飽肚子。”

王憐花笑道:“不怕吃多了撐得不像樣子嗎?”

玉羅刹微妙接口:“變成個大胖子可就是四不像了。”

吳明淡淡的看他們兩人,“蛇能吞象也不見被噎死。”

王憐花冷不丁借道:“所以它是撐死的。”

幾近凝固的氣氛隨著對話的進行不斷拉扯伸張,最後扭曲的不成樣子,幾乎一瞬間就會爆發出可怕的戰鬥。

吳明先一步放鬆周身不斷散溢出的威壓。

“我累了,若是有什麼想要的就和我女兒牛肉湯說吧。”

“雖說客隨主便……”王憐花似笑非笑:“但是把客人留下主人自己走了不好吧。”

絲毫不見收斂的氣勢,看起來倒像是模樣似個老人的吳明勢弱了。

吳明不冷不熱的看他一眼,淡淡道:“你們那裡都可以去,省得說我招待不周。”

王憐花眨眨眼:“啊呀,那還真是失敬。”

玉羅刹這時似是終於厭倦了打機鋒,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隨口讚了句。$$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那朵花上的蝴蝶圖樣挺好看的。”

吳明答道:“是嗎。”

兩人結伴離開,一桌隻有一人下筷的菜逐漸失去熱氣,吳明在空寂無人的園子裡冷哼一聲,遠處那隻被玉羅刹讚賞的蝴蝶立刻受到氣機鎖定四分五裂,當日晚上,玉羅刹的房裡被送上一隻精致的盒子。

鉤花纏藤鏤雕鳥雀吉獸的匣子無比精致,沉甸甸的木料轉手賣給當鋪差不多足二十兩銀子,如今卻被人當成一次性用品用來裝一對蝴蝶的翅膀。

幽藍色的鳳蝶翅膀如同鳳尾上嵌鈷藍色斑點,細長的猶如淚痕一般,鱗粉在陽光中反射迷離的光芒。

收到這份東西,玉羅刹輕笑著對王憐花說道:“這是警告吧?”

王憐花雖然在笑,眼裡卻閃著寒光。

“看來我們被小瞧了。”

不知將他們二人比作觀賞用品,脆弱的不堪一用的蝴蝶,是不是小老頭一時憤慨做出的決定,總之他確實將這兩個人激怒了。

玉羅刹跟王憐花本就是來盯梢吳明的,不然明顯關係不好的三人何必湊到一起?

再加上上述中的對話,沒有一句不是另有暗指的。

小老頭用好酒好菜招待等同端茶送客,吃飽就給我走人,王憐花玉羅刹用招待不周回複,想也知道是不會就這麼樂意撤退的。

接著一番過招,吳明不幸被抓住漏洞,不得不偃旗息鼓,可是王憐花並非坐以待斃之人,轉眼指出吳明暗處不能見人的野心和玉羅刹你一言我一語的嘲諷起他來。

直到吳明退一步,願意讓他們呆在島上,可這不是代表他輸了,沒見轉眼蝴蝶就被送上桌了嗎?

窗外突然橫劈閃電,很快巨大的雷鳴似乎打中島上某棵生長的過高的大樹,瓢潑大雨傾盆而出,劈裡啪啦的擊打到青石的地麵上。

一時間島上各處燈火熄滅,還有人專門冒雨出去摘下門廊上的燈籠,防止琉璃燈在風雨中損壞。

燈影透過紗窗映照在兩人的眉間,留下捉摸不定的痕跡。

王憐花一改之前嚴謹,轉而調笑道:“你居然願意先跟我來這裡也是始料不及,怎的,這麼信任我嗎?”

玉羅刹不鹹不淡的白他一眼,就著雷聲歪在軟塌上,墨發紅衣形象慵懶妖嬈的好似一個真實刻骨的蛇蠍美人。

“就當我閒的吧。”

王憐花抽抽眉角,反對道:“這話我可不信。”

玉羅刹歎氣:“何必較真呢,你就當我閒的不好嗎?”

王憐花堅持道:“我要聽真話。”

玉羅刹:“好吧,真話就是……我懶得動腦子。”

王憐花:“…………你還不如不說!”

玉羅刹攤手,一副你看,我就說吧的表情。

王憐花突然覺得自己是欠了季閒珺的,說起來……“季閒珺現在上哪兒去了?把這一堆爛攤子交給咱們擦屁股,他自己呢?”

“還能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