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不自覺地多了一點兒笑意。
江舜收回了手:“拿帕子來。”
婆子嚇壞了,趕緊遞上了帕子。
江舜將帕子握在手中,隨後才拿起了那藥罐。
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都將眾人的心高高吊了起來。
等江舜將藥汁順利倒入碗中。
眾人才鬆了口氣,背後都叫汗水濕透了。
蕭七桐正要去接那藥碗。
這會兒卻又是江舜更先反應過來:“……待會兒再喝,燙。”
蕭七桐隻好點點頭,乖乖地倚靠在門邊。
江舜忍不住掃了眼那門。
下人們不大用心,那門上還有些油煙留下的汙跡。
蕭七桐靠在那兒,總不大好。
隻是江舜最後什麼都沒說。
又過了會兒。
江舜俯下`身,碰了碰那碗:“應當涼了。”說罷,他才將藥送到了蕭七桐麵前:“慢些喝。”
蕭七桐聽了這話,覺得有些好笑。
她又不是幼兒,自然知曉慢些喝。
但江舜這樣顯得多餘的囑咐,卻並不叫蕭七桐覺得煩躁。
她端著藥喝了乾淨。
江舜見她眉頭都不眨一下,心下頓時又起了些怪異的滋味兒。
因為吃過比誰都要多的苦。
所以哪怕吃到嘴裡的東西再苦,也都不覺得難受嗎?
江舜轉頭瞧了一眼常英。
常英立即明白過來,忙去捧了蜜餞罐子來。
江舜從那罐子裡取了蜜餞,塞到了蕭七桐的掌心:“吃了。”
蜜餞外頭還沾了點兒粘膩的蜜。
但粘膩的觸?感,並不讓江舜覺得厭煩。
他沒有注意到那粘膩的滋味兒,反倒更記下了蕭七桐掌心的微涼和肌膚細膩。
蕭七桐衝他微微一笑,撚著蜜餞送入口中。
怪甜的……
蕭七桐很少吃這樣的玩意兒。
她咬著那顆蜜餞,感受著甜味兒在嘴裡四溢開的感覺,一雙漂亮的眼眸不自覺地微微眯了起來。
江舜將她的神色收入眼底,又在那兒立了一會兒,這才出聲告辭。
而此時,蕭七桐院裡的下人們還未反應過勁兒來。
安王殿下前來……
就為了給五姑娘煎上一副安神的藥?
江舜說要離開,便當真帶著人走了。
下人們恍恍惚惚。
這……二人就在廚房裡浸了一身的藥味兒出來,就這樣便完了?
也實在……實在令人稱奇了。
蕭七桐拿著剩下的紙包,回到了屋中。
樂桃低聲道:“姑娘,外頭桌子上似乎還有大公子送來的東西。”
“唔,是什麼?”
“像是吃的。”
“那你拿去吃了罷。”
樂桃動了動唇,最後還是點了頭。
總歸姑娘如何吩咐,她便如何做就是了。
*****
江舜出了蕭家後,便往皇宮去了。
隻是在宮中恰巧遇上了項詩鳶。
項詩鳶朝他福了福身:“殿下`身上是什麼味兒,好聞得緊。”
江舜神色便要冷淡些了:“藥味兒。”
藥?
誰病了嗎?
項詩鳶眸光一轉,突然想到了某個人。
刹那她的臉色便白了一分。
第27章 好狠的心
江舜並未有要與項詩鳶多言的意思, 他越過項詩鳶,便往前頭的宮殿行去了。
項詩鳶沒想到他會如此冷淡,也隻有愣愣地瞧著他走遠。
待江舜的身影徹底從眼中消失,項詩鳶身邊的宮女方才不輕不重地出聲道:“如今安王殿下訂了婚事。”
項詩鳶抬頭看向那宮女。
便聽那宮女接著往下道:“姑娘日後便還是避著嫌,莫要再說方才那樣的話了。”
這話一出, 項詩鳶的麵色便更見白了。
這宮女乃是皇後身邊伺候的人物。
她說的話, 項詩鳶自然不得視作等閒耳旁風。
項詩鳶咬了咬唇, 想到家中人萬般囑咐的話, 目光一閃, 隨即點了下頭。
……
江舜是去向項皇後請安的。
項家多出貴女。
他們家養出來的姑娘,大都端莊得體、滿腹詩書, 於是便接連出了兩個王妃, 一個貴人,和兩個皇後。
如今的項皇後,乃是項家大房的長女。早在宣正帝還是宣王的時候,她便嫁進了王府。隻是項家姑娘大都福祉薄,若非早早亡逝,便是一生孤獨、產不下一子半女。
如今項皇後膝下便沒有子女。
因而她便總召項詩鳶進宮來陪伴。
按規矩,如今蕭七桐與他定下了婚事, 更見過了母妃。
再不久, 項皇後便該要請她進宮來了。
那時便當是太皇太後、皇太妃同項皇後一並見她。
江舜腦子裡填滿了蕭七桐的模樣,纖弱, 風若是吹得大些, 怕是還要將人刮走。
想來想去, 都該先將宮裡頭的麻煩剔除了,再等蕭七桐來見她們時,自然也就沒什麼可畏懼的了。
……
江舜踏進鳳鸞宮時,手裡捧了個匣子。
出來時,那匣子便不見了。
鳳鸞宮內。
宮女打開匣子,從裡頭取出了一盒子安神香來。
與宮裡的安神香相比,這味兒要更淺淡些,聞著也不覺得悶得慌。
項皇後撚了一根香到跟前嗅了嗅。
“他倒是有心了,知曉本宮近來難以安眠。”
宮女捧著匣子,問:“喚禦醫來瞧瞧麼?”
“不必了,不過一匣子安神香,誰還能動了手腳不成?收著罷。”
宮女忙點頭應了。
“可惜了。”項皇後突然歎了一聲:“這般貼心,卻偏是彆人的兒子。”
聽她如此感歎,旁邊的宮女太監誰也不敢應聲。
而項皇後也並非傷春悲秋之人,隻感歎了那麼一句,她便立即收了聲,轉而道:“前些日子禦膳房送了兩碟鴛鴦糕來,本宮瞧詩鳶喜歡得緊。便叫他們過兩日再備上一些。”
都是女孩兒愛的玩意。
那蕭五姑娘縱使凶名在外,想來也該是喜歡這些玩意的。
******
“程天禹傷得厲害,說是請了大夫也調養不好了,如今左右手傷及筋脈,日後都提不得重物了,連寫字,也都下筆虛浮……”
蕭七桐倚在榻上,聽著蕭靖將話說完,隨後緩緩眨了下眼。
按理說,這樣的傷若是定期複健,自然能有好的時候。
但以她對程天禹其人的了解,這人享樂可成,但吃苦卻是不成的。
隻怕這一輩子,他也狠不下心來,努力讓手回到過去的狀態。
蕭靖說到這裡,也長籲了一口氣:“沒想到這程家暗地裡手段不少,如今程天禹得了責罰,日後倒也不會再來擾你了。是一樁好事。”
他倒是半點不可惜,那程天禹廢了一雙手。
畢竟咎由自取罷了。
“多謝兄長與我傳話。”蕭七桐打了個嗬欠。°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蕭靖見她生出困意,便也不欲再作打攪,於是出聲道:“你接著歇息罷。”
隻是等他轉身走了兩步,他又突地想起一件事來,於是問:“那桂花糕好吃麼?”
蕭七桐自然是一口也未嘗。
一旁的樂桃聞言,都不由緊張了起來。
蕭七桐倒是姿態悠然,她微微一笑,道:“甜的。”
蕭靖見她這般,那顆心頓時落了地。
於是笑了笑,瞧著比往日肅穆的樣子,多了一絲寬厚的味道:“那便好。”
他頓了下,又道:“安王送來的安神藥,吃了可有起效?”
蕭七桐點頭:“有,夜間睡得更好了。”
蕭靖身上湧現了一絲斟酌的神情,隨即便聽他壓低了聲音,道:“若是吃完了,便讓府裡去抓藥吧。如今到底還未去到安王府上,若處處都花用安王府的,難免叫人看輕了去。”
蕭七桐沒應聲,她隻是歪了下頭,就這麼瞧著蕭靖。
蕭靖對上她的眼眸,如稚子一般,登時便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罷了,她隨性便是。祝氏去了已久,也不知曉將來她出嫁時,能有多少嫁妝,與其與她說這些,倒不如那時與她添些妝,這才不叫人看輕。
於是蕭靖便沒再往下說,他轉過身,便匆匆往外去了。
腦子裡隻想著,不如今日辦完了公務,便也去買一份桂花糕罷。
她食不得葷腥,這樣的甜點,倒是能吃上一二的。
待蕭靖走了,樂桃才撲到了蕭七桐的身邊,低聲道:“姑娘,若是大公子知曉,不會、不會生氣罷?”
“怕什麼?”蕭七桐反問。
樂桃聽了這話,心底的畏懼漸漸也就沒了。
姑娘說的是,她怕什麼。
姑娘日後是要去做貴人的,她焉能再畏首畏尾下去?
蕭七桐突地目光一轉,瞧向了院門口。
“外頭是誰?”
樂桃聞言,便當即吩咐了個婆子去瞧。
如今樂桃在蕭七桐身邊,也算得是第一等丫鬟了,那婆子自然不敢置噱,忙轉身出去瞧了。
隨後她們便聽見了那婆子斥罵的聲音:“誰在外頭鬼鬼祟祟的?”
“我當誰呢?原來是你這麼個不忠不義沒心肝兒的東西!”
樂桃有些好奇地伸長了脖子:“也不知曉是誰。”
“香蓉吧。”
“是她?”樂桃臉色也微微變了,一向瞧著好脾氣的溫柔麵孔,霎時注滿了怒氣:“的確是個不忠不義的東西!”
這頭正說話間,外頭的婆子已經將人拽進來了。
隻不過是拽著耳朵拉進來的。
再瞧那香蓉。
一身洗舊了的褐色衣裳,一雙手攥著前襟揉搓來揉搓去,瞧著分外的局促瑟縮,和她從前那副得意的嘴臉,實在大相徑庭。
她由婆子拉拽著走近了,“噗通”就在蕭七桐跟前跪了下來:“姑娘,姑娘我錯了……”
走得近了,蕭七桐才看清了她的模樣。
她那雙手上多了些凍瘡和繭疤。
眼下青黑,眼底也帶著血絲。
哪裡還有過去的一絲伶俐樣兒?
“姑娘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香蓉說著話,眼淚便立即滾了出來。
整個人竟是隱約見了一絲老態。
之前蕭七桐與蕭靖說,香蓉梳得一手好頭,她這兒不需要什麼伺候的人,不如便讓香蓉去伺候老夫人。
蕭靖又不蠢,自然頭一個反應,便是香蓉伺候主子不儘心,有了二心。在五姑娘的院子裡待得好好的,卻還想著去討好老夫人。於是第二日,香蓉便去了老夫人那兒,隻是她過去做的是下等丫鬟,負責整日幫著打雜端水,劈柴洗衣的。
老夫人院兒裡的丫鬟婆子,也都知曉她是從五姑娘那兒來的,自然將她視作來搶位置的。
於是誰都將她視作敵人,自然臟活累活都恨不得分給她。
香蓉想去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