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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出手,抓起了案上未收起的簪子,學著用筆寫字的時候一樣,用簪子在案上輕輕畫……

一筆一劃不知疲倦。

再難的字,寫上百遍千遍,總能記得住了,也總能將筆劃寫好了。

楊幺兒便是如此。

如今再堪堪一筆劃,隱約都有了點字體秀麗的味道。

“這是什麼字?”一道聲音從她背後響起。

“窈。”楊幺兒乖乖念出聲。

念完,她又猛地扭頭看了一眼,然後又扭了回去:“……做夢了。”

身後伸來一隻手,按住了她的肩。

那隻手白皙少血色,手背上依稀可見青筋的痕跡。手指指節細長,按在楊幺兒的肩上,力道透過了那層薄薄衣衫,傳遞進了骨頭縫兒裡。

“是皇上?”楊幺兒喃喃道。

“是朕。”

“不是,是夢。”楊幺兒執拗地道。

蕭弋隻好拽著她身下的椅子扶手,用力一帶,就讓楊幺兒轉了個圈兒,轉向了他。

“哎?”楊幺兒慢吞吞地眨著眼,長長的睫羽抖了抖。

蓮桂已經取了吃食回來了,隻是她同小宮女一塊兒站在門外,且都低著頭,不敢踏足進來,更不敢抬頭來望。

楊幺兒又眨了眨眼。

蕭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他眼眸的顏色漸漸變得深沉起來,他緊盯著她的眼,突然抬起手,手指劃過了她的眼角,像是在瞧一件漂亮的物件。

“從前這裡是灰蒙蒙的。”他說著揉了揉她的眼角,帶著點親昵的味道:“現在變亮了。”

楊幺兒滿麵懵懂,並不懂灰蒙蒙在哪裡,亮在哪裡。

蕭弋卻盯著她的眼睛瞧了好一會兒。

這樣的一雙眼總是叫人覺得難以抵擋的,她的眼睛像是會化形一般,會化作那天真無邪的劍,往人的心底鑽。

“方才在練字麼?”他低聲問。

楊幺兒猶豫一陣,才小心地點了下頭:“……嗯。”

他轉頭看向門外的宮人:“取紙墨來。”

蓮桂應聲,將手中的食物塞給了小宮女,然後便轉身去取筆墨紙硯了。

等蓮桂取回來,楊宅中更加熱鬨了,前頭的聲音都隱隱鑽進了楊幺兒的耳朵裡。

有那樣一刹,楊幺兒是真心覺得這是在做夢的。

這是她前半生從未有過的經曆。

蓮桂將紙墨筆硯在桌上一一擺開,又忙收拾了桌上散落的發飾。

楊幺兒瞧了瞧門外的小宮女,又瞧了瞧她手裡托著的食物,這才收起了視線。蕭弋察覺到了她的動作,但卻沒有出聲叫她先吃,而是道:“寫給朕瞧瞧,朕瞧你有沒有偷懶。”

蓮桂聞言,嘴角不由往上抿了抿。

皇上這不是欺負姑娘呢嗎?姑娘有沒有偷懶,皇上明明知道得一清二楚。連姑娘練的字,都到了他那兒呢。

楊幺兒全然不知。

她繃緊了背,然後小心地捏住了筆,蘸取墨汁,平腕豎筆,緩緩開始寫名字。

不知不覺寫了兩行,楊幺兒才恍恍惚惚地抬頭來,她指著自己,細聲道:“幺兒,我。”

“皇上,你。”她又指著蕭弋,“可……可……”

可是皇上怎麼寫呢。

蕭弋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湊近了些,低聲道:“貪心,如今便想學寫彆的字了?嗯?”

貪心?

是罵她嗎?

楊幺兒攥著筆,茫然四顧。沒有委屈或疑惑,隻有茫然。這大抵是她平日裡最多的一個表情了。

但她越是這般,越是顯得可憐又可愛。

蕭弋往前靠了靠,幾乎半個身子都貼近了她,他的手掌張開,裹住了她的手:“……朕教你寫。”

他的手自然有力多了,相比之下,楊幺兒的骨頭都像是綿的一樣。

她被他的手帶動著,在宣紙上留下了全然陌生的字跡。

蕭、弋。

蕭弋寫完便收了手。

楊幺兒指著那兩個好看的字,念:“皇、上?”

“不是。”蕭弋也伸手指著上頭的字,道:“蕭、弋。”

楊幺兒一派茫然。

這是第三個名字了。

她指了指蕭弋,一個一個數:“皇上,主子,蕭弋……”

蕭弋忍不住笑了下,麵上的深沉之色登時被驅散。他便也學著楊幺兒的模樣,指著她道:“幺兒,月窈,姑娘。”他的嗓音低啞,喚起名字來的時候,帶了彆樣的味道。

楊幺兒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了個中差異。

原來不是三個都是名字。

蕭弋又掃了一眼那桌案上放著的紙,道:“幺兒沒有偷懶,字寫得極好。”

楊幺兒這句話是能明白的。

誇她呢。

她少有被誇的時候,眼下那陌生又歡喜的情緒填住了%e8%83%b8口,楊幺兒的嘴角便往上抿了抿。

於是她點了下頭,重重的,算作是附和了蕭弋的話。

蕭弋將她的一舉一動、一眨眼一抿唇都收入了眼底。

他道:“朕要賞你。”

楊幺兒馬上伸出了手掌,朝蕭弋攤開,很是自覺。

蕭弋袖中滑落一物,被他捏在掌中。

他拿起來打開了蓋子。

楊幺兒便伸長了脖子,好奇地去瞧。

隻見裡頭放了顆圓溜溜的珠子,光華大盛,漂亮極了。

楊幺兒想摸不敢摸,蕭弋便將那珠子取出,塞入了她的掌心。

他的指腹帶著一點薄繭,刮弄過楊幺兒的掌心,楊幺兒不自覺地往後縮了縮,臉頰也起了點緋色,眉眼似乎都在那一刹添了妝,更顯得美麗嬌俏。

蕭弋定定地看著她,突地笑道:“竟也知道害羞了?”

楊幺兒沒有應蕭弋的話,她舉著那顆珠子,有些無措,像是不知道放在哪裡才好。

蕭弋見狀,便又接了過去,然後拉開了她腰間的繡囊,正要往裡塞,卻被什麼抵住了。“你在裡頭放了什麼?”蕭弋說著伸手探進去摸了摸。

有桌案遮掩。

蕭弋彎腰去探繡囊的樣子,從門外看上去分外的怪異。

那小宮女登時便紅了臉。

這邊蕭弋才從繡囊裡頭揪出了東西。

一件硬|物。

虎形玉符。

蕭弋抿緊的唇驟然放鬆開了,他目光深沉地看著她,語氣判不出喜怒,道:“朕的東西要這樣貼身放著?”

第50章 納彩宴下

楊幺兒並未聽出蕭弋未儘之語, 她隻是點了下頭, 應聲:“嗯。”

蕭弋將那玉符塞了回去, 係好繡囊口,道:“除了朕,不了給旁人看, 知曉嗎?”

楊幺兒忙點頭。

蕭弋盯著繡囊看了會兒,道:“……隻好再掛一個香囊在腰間了。”

說罷,蕭弋取下了腰間的鎏金鏤空球形銀香囊,他屈指掏空了中間香盂,而後朝內放入了那顆懸珠,契合得正正好。

隨即他便彎著腰,將香囊拴在了楊幺兒的腰間。

楊幺兒低頭瞧了瞧,指著說:“……兩個。”

“嗯, 兩個。”蕭弋應聲。

楊幺兒從未見過這樣的香囊,不由伸手撥弄了兩下, 那香囊與銀鏈子撞在一塊兒,發出悅耳的聲音。楊幺兒喜歡極了, 眉眼都染上了歡愉的味道。

蕭弋微微一怔,又抬手輕輕劃過她的眼角。

她興許是察覺到了癢意, 便眨了眨眼, 開合間, 眸底泄出三兩點星光。

楊幺兒玩著玩著, 便忘記了吃食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還是蓮桂壯著膽子敲了敲門, 低聲道:“姑娘, 吃食該要涼了,姑娘還吃嗎?”

蕭弋轉頭朝門邊看去,問:“賓客都到了?”

蓮桂點頭道:“回皇上的話,剛剛都已經到齊了,嬤嬤到前頭去瞧了。”

蕭弋淡淡道:“那便讓他們再多等上一會兒吧。”

蓮桂應是。

蕭弋又道:“取了什麼吃食來?端上來罷?”

蓮桂這才從小宮女手中接過食物,步履走得穩穩當當地端了上來。

小宮女忙收拾了亂糟糟的桌案,好讓蓮桂將食物一一擺下。

倒也沒彆的,隻是三兩民間小吃,還有一壺花茶,冒著熱氣,這會兒喝上幾口下去,必然十分暖肚。

楊幺兒伸手拿了塊點心,塞到嘴邊剛咬了一口,她似是想起來,身邊還立著一個人,於是猶猶豫豫,她推了推點心:“皇上吃。”

蕭弋並不喜好這些點心,但彆人送他跟前來的,與那些點心自是不同的。

於是他也極為賞臉,伸手撚了兩塊兒起來,嘗了嘗,桂花味兒的。

比較起宮裡的,要更粗糙些,但倒也更甜些。

二人便有一口沒一口地,將托盤內的食物吃了個乾淨。

楊幺兒又哪裡還記得什麼納彩宴。

等她悄悄抬手,悶住到了嘴邊的那個飽嗝以後,蕭弋命人撤走了食盤,手中端著一杯熱茶。

熱氣升騰氤氳。

楊幺兒的麵龐更顯得不諳世事,而又仙氣十足。

蕭弋挪開了目光,重新落於麵前的那遝宣紙上,他問:“朕再教你幾個字如何?”

“好。”這時候,楊幺兒總是多話一些的,應答起來,聲音都是脆生生的,實在好聽得緊。

楊幺兒伸出手,攥著筆,乖乖等著蕭弋來握她的手。

但蕭弋卻沒動。

楊幺兒不由回頭去看他。

蕭弋這才伸手托住了她的腰,將她往上托了托:“起來。”

她的腰肢很是纖細,又極為柔軟,並不是隻剩下骨頭那樣的纖瘦。蕭弋不自覺地摩挲了一下,楊幺兒察覺到了癢意,一下子便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然後轉過身,雙眼緊緊盯住了蕭弋,她的眸光閃動,眼底微微泛紅,似是無措似是害羞……

她總會用這雙眼去打動人。

蕭弋眯了下眼,又抬起手,抹了抹楊幺兒的眼,將她眼底的淚光都抹去了。

然後他才接替楊幺兒,坐上了那把椅子。

他攥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拉向自己:“過來。”

楊幺兒無措地被他帶著往前邁了一步。

“坐。”他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於是楊幺兒順著力道乖乖坐了下來,整個人就這麼倚靠在了蕭弋的懷中。這是她前半生從未做過的動作,楊幺兒不由微微瞪大了眼,茫然地盯著桌案上的宣紙,臉頰泛著紅,眼底又泛起了水光,活像是被欺負偏還束手無策的小兔子。

蕭弋的手臂環過了她的身軀,他雖然年紀輕,身形也單薄,但個子卻是極為挺拔的,這會兒他能輕鬆環住楊幺兒,一隻手包裹住楊幺兒的手。

但隨之不可避免的,蕭弋的身體緊緊貼上了她。

楊幺兒的腦子裡刹那塞滿了各色的思緒,她理了半天也理不出個思緒,隻能亂糟糟地想……

藥香,真香呀。

皇上還是熱的。

像暖手的爐子一樣,靠著暖呼呼的。

會讓人的心上下晃呀晃,怎麼也停不下來……

在她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