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頁(1 / 1)

寒酥不禁 章句小汝 4347 字 2個月前

位七竅玲瓏的曠世?奇才?。

陸霽雲這幾條看似隻是簡單有效的治水策,但卻從?根上將渝州府的權利從?集中打至分散,且若第三條一旦實施,朝廷必深究前幾年源源不斷的撥款究竟用於何處。

如此高瞻遠矚,心?思縝密,實在叫人咂舌。

藺榮與?陸霽雲對峙而立,大雨傾盆,驚雷乍響,阿寧被震的一抖。

“好”,藺榮眯起雙眼,眉梢微挑,“既如此,那此次渝州城水患一事便全權交由陸大人處理,在下等著?陸大人的好消息。”

陸霽雲一怔,像是沒想?到藺榮竟會如此痛快地應下來,旋即躬身應是。

傍晚的時?候這場大雨終於漸小,陸霽雲的任命令也隨之下達到各區縣。

知府齊天?罡專管晉縣、柳縣兩地,同知周濟專管平陵堰上流的安城,其餘渝州府的官員也被陸霽雲分發到沿河的各個區縣監察水情,而他與?趙沅則固守渝州主城。

渝州城衛兵全體出動,清內河道,兩天?內裝配水門與?單向水窗,以保渝州城百年根基,老?人和女子則將沙袋灌滿,以備水急泄洪。

所幸的是這兩日雨勢轉小,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但不過一天?,瞻星使便上報,天?象有異,恐有近二十年內最大降雨。

滿城皆慌。

陸家商鋪在官府倉糧分發殆儘後,也隨之開向全城,渝州百姓喜出望外地領糧領麵,城內外皆傳那個行商的陸家是大仁大善。

二十年難得一遇的大雨是在一日午後愈演愈大,雖然陸霽雲心?存僥幸,但當?這早有預料的天?災真正?降臨的時?候,他才?知道瞻星使所言非虛、

風驅急雨灑高城,雲崖山雷殷地聲。

他從?未見過這般恐怖的大雨。

不過傍晚時?分,便有人來報水則碑被淹了幾道,等到第二日熹光微現的時?候,平陵堰已水位告急,前些時?日大費周章加固的堤壩已被湮沒衝毀。

幸而主城的內河與?水門已準備待發,大水洶湧而至,又順著?內河道順勢入南海,再由單向水窗攔截在城外。

渝州城百姓這才?知道什麼叫劫後餘生,紛紛感慨著?那位小陸大人有多深謀遠慮。

可此時?的陸霽雲眉宇緊鎖,正?坐在燈火下看各區縣分地上報的汛情情況。

連平陵堰都已告急,自是不必說附近的耕田房屋,萬幸的是除卻一些不聽規勸的百姓未及時?搬走,其餘人並未有所傷亡。

隻是此難過後,渝州必定?元氣大傷,需得休養生息一段時?日。

他歎了口氣,捏著?眉心?仰攤在圓椅上,不似以往一般風華端儀。

“咚咚——”

陸霽雲坐起,聽門外傳來一道溫軟的聲音,“哥哥,喝點白粥吧。”

“阿寧進來。”

聞言,阿寧捧著?食盒走了進來,打開食盒,傳來陣陣米香味,裡麵是一碗煮的爛稠的白粥與?幾碟小菜。

陸霽雲這時?才?察覺到腹中餓意,笑?道:“還?是阿寧深得為兄心?。”

見他吃的有些急,阿寧心?疼道:“哥哥這些時?日操勞,瞧著?瘦了許多,萬幸早有謀劃,叫渝州免此劫難。等到水患一了,哥哥可要好好補補。”

她又將清香撲鼻的小菜放到陸霽雲的碗前,兩截皓腕上白嫩卻尚存疤痕,陸霽雲眼神一沉,又見她手上空蕩蕩的,思忖難道趙沅還?沒將那鐲子送出去?

趙沅那日紅著?臉,興衝衝地找他詢問送那家傳的鳳尾草環鐲是否失禮,陸霽雲見他緊張地快要暈厥,冷著?臉點了點頭。

心?下卻在暗罵,若不是為了防著?那姓薛的,怎會叫趙沅現這個眼。

“阿寧,你...”

阿寧看向他,“嗯,怎麼了?”

看著?阿寧最近日益清瘦,陸霽雲到底是沒問,隻笑?道:“無事。”

門外雨聲拍打在窗扇上,透過縫隙吹來一陣涼風,燭火搖晃,紅漆木桌上的案卷被吹動了幾分,阿寧順撫吹亂的鬢發,目光掃過紙麵一角。

民屋叁佰肆拾伍棟、男子柒佰捌拾玖人...

阿寧隻淺淺掃了一眼,戛然頓住,快步走至桌前拿起案卷。陸霽雲見她反應如此之大,也是放下手中碗筷,站在阿寧身側。

“有何不妥?”

阿寧不語,隻快速翻動,臉色越來越難看。

少頃,她重重放下手中案卷,徑直看向陸霽雲,“哥哥,這是哪裡來的?”

陸霽雲頓了一下,知道事有蹊蹺,“是晉縣。”

竟是平陵堰一側的晉縣,阿寧咽了咽口水,神色嚴肅。

“哥哥有所不知,我常年看賬,自然能?看出此處筆墨的新舊程度不一”,阿寧頓了頓 ,“而且此處宅屋數量與?人數也存有異常。”

阿寧抓住陸霽雲的衣袖,“哥哥可有查過花名?冊?”

陸霽雲臉色已極為難看,他高聲喊門外侍從?,“把晉縣今年初的花名?冊拿過來,通知衛兵門口待命!”

陸府內燈火通明。

陸霽雲一身官服,帶著?暗衛自長階而下,茫茫衛兵看著?他冷漠肅殺的臉,不明所以。

“晉縣出事了”,他冷聲道:“袁天?罡瞞而不報,晉縣百姓恐遭不幸。”

話音剛落,底下人一片騷動。

“現在還?望諸位隨我去晉縣一探究竟,此路凶險萬分,但百姓有難,不可不管,願意冒險的,本官在此謝過。”

陸霽雲退後一步,在雨水擊打下深深朝下一稽。

衛兵首領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見這位通判大人如此謙卑,跪下拱手道:“大人嚴重了,晉縣本就是我等的家鄉,此行必全力以赴。”

雷聲轟隆隆的響徹夜空,蛇形閃電劈開一條白光,映在陸霽雲慘白的臉上。

年初之時?晉縣的人數與?袁天?罡此時?上報的相差無幾,但阿寧對此類賬目最為熟悉,一眼便看出其中不對。對過花名?冊後才?知道,袁天?罡的這道上書,竟將前幾月已經去世?的人都寫了進去。

他為何要做這麼一份假的文書?

陸霽雲不敢心?存僥幸,雨勢最急的那日他連下三道令,叫龍頭閘緊閉,沿岸百姓搬至高處。本以為晉縣如上報那般安然無恙,可現下看來他們並未全身而退。

幾人策馬夜行,踏著?淤泥亂雨奔至平陵堰一帶。

晉縣已至。

一道震耳欲聾的驚雷乍起,刺眼的白光掃下,叫一行人看清現狀,驚駭難當?。

白浪滔天?,斷壁殘垣,浮屍蔽江。

——說是人間煉獄也不為過。

陸霽雲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話語。

晉縣百姓,快要將這條河填滿了。

“袁天?罡...”

陸霽雲雙目刺紅,一身的怒火被疾雨拍的更加高灼。

“袁天?罡呢?晉縣的縣丞同知呢?!”

遠處一對人馬匆匆趕來,為首的人見到陸霽雲身上的官服,“撲通”一聲跪下,慟哭磕頭。

“大人...陸大人!這裡死了好多人,他們都被水衝跑了!”

......

天?光乍現,又被連綿不絕的大雨衝散成冷漠的霧氣,消散在空中。

陸霽雲高坐令台,冷眼看著?堂下瑟瑟發抖的袁天?罡,如同看死魚一般。

他昨夜衝進來時?,袁天?罡還?在呼呼大睡,陸霽雲不明白,城外白骨成片,浮屍百裡,這人是如何心?安理得的安然處之?

日前他那三道令袁天?罡並未遵守,龍頭閘沒關,沿岸百姓未遷,隻找人搬了沙袋堵住岸堤,便覺得這樣可以高枕無憂。○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晉縣縣丞當?時?勸他謹遵上令,袁天?罡卻嗤之以鼻。

“陸家那個旱鴨子如何懂我們渝州的水勢,若真聽他的才?叫勞民傷財。”

縣丞聽他這麼說也不敢再勸,龍頭閘不是他能?吩咐人去關掉的,若有差錯,與?水利相關的怕是要掉腦袋。他隻得帶著?手下的人挨家挨戶地勸百姓搬到高處,又暗中傳信與?通判府。

晉縣的縣丞為人正?直仁義,素得民心?,見他這般鄭重,不少百姓都整飭行囊,前往縣城最高處避難。

但他才?勸了幾十戶,那封傳與?陸霽雲的信便被袁天?罡的人截獲。

袁天?罡那天?正?巧喝了許多黃湯,他捏著?那張紙條,目光陰冷的猶如水蛇,一腳將縣丞踢進了洶湧的河中。

等到周邊淒厲的哭聲響起,他才?被吹過來的雨水打的清醒。當?處理好這邊的事回到府中策劃時?,下人顫著?聲音敲門稟報,“大人!平陵堰被水衝破了!”

袁天?罡猛然驚醒,他這才?想?起,龍頭閘未落。

沿岸百姓儘遭水漫,他犯了誅九族的大罪!

陸霽雲想?起那片人江,喉中腥甜一片,他閉上眼,眼皮下在不安地跳動。

“將袁天?罡收入大牢,日後發配!”陸霽雲冷聲道:“把那些...江上的百姓撈起,日後叫親人認取,入土為安。”

下麵人麵色沉重,都被這景象震的心?下驚痛,領命回身時?卻聽陸霽雲問向適才?那個在城門大哭的同知,“晉縣糧米可還?充足。”

“城內積水無法清除,糧倉已被大雨毀至殆儘。”

陸霽雲捏了捏眉心?,暗罵袁天?罡是個心?狠歹毒的蠢貨。

正?發愁之際,卻聽門外暗衛奔至身邊,興奮道:“陸姑娘帶著?糧過來了。”

晉縣的事傳到渝州城的時?候,已近寅時?。百姓紛紛怒罵袁天?罡作?孽,又心?疼那位遭難的縣丞與?晉縣百姓。

藺榮睜開眼睛,半張臉在燭火的映照下晦暗不明。

“陸鶴卿?”,他側首,殘缺的青麵森森獠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淡淡道:“此人多智近妖,不可留。”

一隻飛蟲在燈罩上不斷碰撞,像是極為喜愛那搖晃的火光般,又苦於四處碰壁,最後隻好奮力飛高,自焰上俯衝而下。

“嘶——”

藺榮親眼看著?它化成一道縹緲的白煙,笑?罵了一句“蠢物”。

底下的人一怔,沉聲回道:“陸鶴卿確有大才?,但鋒芒太盛,實為自毀。侯爺是想?如何除掉此人?”

藺榮摸了摸凹凸不平的青麵,半晌,驀然感慨,“渝州今年的雨,很大。”

.....

薛世?子受重傷,正?於舊王府內養傷。

景帝震怒,言明一定?要查清究竟是誰要在天?子腳下行刺藩王之子,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遼東薛氏這一輩隻剩下薛敖,若他真在上京出了事,恐怕薛啟要有所動亂。

薛敖那日雖是受了些皮外傷,但傷勢並不嚴重,景帝下令徹查,薛敖暗道這幫所謂的證據都被他抽死在鞭下。

他心?中自然清楚這是誰的手筆。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澤州張氏恨他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