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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你的怨憤?”

寒夜靜謐無聲,唯有女子的一聲長歎,這是她進國公府以來,頭一次淚濕眼眶。

往日歸遠在外府和破月同住,薛予寧自覺這算個安穩的法子 ,而今謝硯書卻將歸遠和破月都帶走,她身邊的親人儘數離她而去,又怎能按得下其中悲戚?

謝硯書薄唇微張,垂立的手微微握緊,他看著麵前的薛予寧,瑩珠閃光,輕咬粉唇,可即便如此,她的眼眸仍有一如春草的韌勁,並未透露出膽怯。

“歸遠今日可是水米未進,你這做娘的沒放在心上,我找人是帶他來用些吃食,破月跛腳多日未找大夫醫治,我尋人來替她醫治,待歸遠用完飯後,便同破月一起歇息,大小姐,這安排,您可滿意?”謝硯書抬手遞給薛予寧一方巾帕。

他的話其實並未說完,將孩子和破月帶走是因為薛予寧整日都為此事煩憂,自己也勞神勞心,若再把此二人擱在她身邊,許是還會讓薛予寧自個兒磋磨了自己......到那時,他謝硯書還怎麼來折磨她?

薛予寧怔住在原地,一滴瑩淚滾落,滑至下巴處,而下一刻,卻又一溫熱的指腹替她拭去了眼角淚。

“彆哭了,醜死了,大小姐。”謝硯書抬手揩去薛予寧的淚珠,可自己也是一頓,他舉起的手在空中凝滯片刻,旋即輕輕垂落。

薛予寧避開謝硯書的目光,不自然地咳了兩聲:“真......真的?”

謝硯書的麵上褪去了方才的紅暈,他朗笑道:“我向來是冤有頭債有主,大小姐......你放心,我隻折磨你一人。”

薛予寧哪會不知他這是趣話,她覷他一眼,嗤笑道:“今日我的確該謝你,隻是時下天色已晚,世子爺還有佳人相伴,若是想折磨我,倒也不差在這一時半會兒。”

這便是在趕人了。

薛予寧卸下了一身防備,心中重擔也落了下來,她忽覺身體一空,頃刻間便要昏睡過去,早已抽不出精力來應付謝硯書了。

然謝硯書卻俯身在薛予寧身前,唇角帶笑:““薛大小姐,您這記性就如此之差?”

薛予寧聽得雲裡霧裡的,她不過是勸謝硯書趕緊去尋他的救命恩人,怎的又扯到了他的記性上來了?

“三年前那場叛亂的確不假,我受傷也是真事兒,可當時救我的不正是薛大小姐你嗎?”謝硯書朝薛予寧越靠越近,高大的身影再一次將其圍裹。

“我?”

薛予寧被他這一說,倒是憶起往日事,她年少時曾傾心文遠伯家的公子裴青。

謝,薛,裴三家乃是明安朝三大砥柱世家,謝薛兩家尚武,裴家則是文臣輩出,嫡係祖孫三代皆曾官拜首輔,便是旁支也有人坐到了次輔的位子上。

在此等書香門第的熏染下,裴青也成了明安朝第一才子,芝蘭玉樹,淵庭嶽峙,同謝硯書一般惹得無數閨閣女兒拋擲香囊。

隻可惜,比起謝硯書,薛予寧倒是更心悅這位溫潤公子裴青。

裴青同謝硯書皆不願受家族蔭官【1】而入仕,裴青考取功名,高中探花,謝硯書則領兵行軍。

裴青高中探花後,被派往南城試守【2】,一去便是一年,薛予寧跟著送行的車隊到了京郊。

她想著裴青自南城回京,必會經過京郊處薛家的秋山莊,屆時若他回京,那薛予寧便能早早見著裴青,因而薛予寧便在莊子上常住了下來。

而後恰逢其長兄薛景琅領人追捕譽王叛賊,薛予寧見受傷的謝硯書倒在秋山莊後,忙將人帶回屋內養傷,彼時京中戒嚴,叛賊鬨得人心惶惶。

薛予寧身邊又儘是丫鬟,並無小廝,若這樣貿然向其兄長報信,難保叛賊不會發現謝硯書的蹤跡,最後連帶著薛予寧一齊拿下俘做質子。

因此薛予寧便將謝硯書藏在莊子內養了幾日的傷,待風聲漸消後,才派人通信。

照謝硯書所言,救他的分明竟成了她薛予寧?

“想起來了?大小姐,不是我說,在西苑那幾日給我端來的山藥粥委實難以下咽,你們將軍府出來的廚子手藝就這麼差嗎?”

薛予寧一時語塞,那山藥粥哪裡是廚子做的?那是她想著日後為裴青所做,先拿謝硯書試試。

薛予寧呢喃出聲:“本就不是為你而做的。”

謝硯書似是未將薛予寧的話放在心上,隻當是清風過耳,他一個旋身,繞開了薛予寧,在榻邊坐了下來。

薛予寧見謝硯書在榻邊安坐,驚聲道:“你做什麼?”

謝硯書因笑道:“你難道不知竹軒居隻是我的書房?這兒才是我的臥房?”

難怪這臥房中的陳設如此貴雅,她當是謝硯書為她辟出來的院子,沒成想竟是謝硯書自己的臥房。

隻是,他為何會讓自己在他的臥房裡?還是為了折辱她?

薛予寧冷不丁地搖搖頭:“國公府難道沒有彆的臥房了?”

若說竹軒居隻是個書房,臥榻軟墊卻也算得上是上乘,謝硯書平日也當是常歇於竹軒居,現下來此擺明是在無事找事。

謝硯書解開了身上披著的大氅,暗紅燭光傾落在他清俊的五官上,他彎眼看向薛予寧。

少年的嗓音在絮雪飄飄的夜晚裡,恍若是三月春風般清朗明澈,又像是兩塊兒上好的寶玉相觸,交疊出一道脆響,在竹林深山中蔓延,隨山嵐一齊落入了不見深底的清泉。

“臥房多得是,可我身邊的侍妾卻隻有一個啊。”

第8章 請纓

“世子爺真是說笑了,我這般身份的人怎敢與您同榻而臥?”

謝硯書長身向後微微一靠,長手擱在床沿,輕輕拍打著,他凝視著麵前垂眸順目,佯做乖巧的薛予寧朗聲道:“你的身份?你現在的身份是我的侍妾,自然當替我暖床才是。”

薛予寧藏在袖中的粉拳緊握,她從牙縫中慢慢蹦出來幾個字:“奴婢自知配不上世子爺,奴婢還是去外間吧。”

薛予寧方說完,便轉身欲走,燭影微晃,薛予寧卻在轉身的一刹衣袖被人拉住,隔著衣袖透過的溫熱驅散了冷冬的寒氣。

“薛予寧,你不累嗎?”

“嗯?”薛予寧被謝硯書這突如其來的話一驚,她想要掙脫開謝硯書的手,然而下一秒一股強大的力量將薛予寧直直往後拽去。

雪染長夜,點點如白星閃爍,婆娑霜雪中,檀窗氤氳開了一室的霜華,化作朦朧霧簾,又似一道風雪畫屏將屏內佳人公子宛在其中。

光影華韻之間,紅燭滾淚,灑下的暖光儘數交織為一道夢網,披落在芙蓉帳內的二人身上。

謝硯書一把將薛予寧拉至榻上,翻身而上,將其禁錮在懷中,迫使薛予寧隻能看向自己。

“薛予寧,裝了這麼多日的乖順可人樣,你就不累嗎?。”

風過無聲,唯有少年那極致溫柔的嗓音在黑夜中掀起波紋。

好似晨昀忽至褪去了漫漫長夜,又如一抹春暉落入了深不見底的泥沼之中,在無邊的夜空之上綻放出絢爛星光,攪得春心微漾。

薛予寧怔怔看向謝硯書,她一時之間覺得腦中一片空白,隻能直直看向身前的謝硯書。

可倏然薛予寧覺得身上一重,浸入了竹香的被褥將她整個人圍裹起來,薛予寧埋在其中,恍若置身竹林。

而下一刻薛予寧身前的黑影也散去,枕邊卻平白添了一份重量。

“大小姐,睡覺了。”

謝硯書平躺在側,雙手枕在腦後,閉目養神,身上若有似無的清冽竹香縈繞在薛予寧身邊。

“喂......”薛予寧見謝硯書就這樣躺在自己身邊,未有離去的意思,她伸出一指,輕輕戳了戳身旁人的肩頭。

可室內卻靜然一片,並無半點聲響。

“謝硯書,你真睡著了?”薛予寧不自覺便放低了聲音,隻聽得身邊人逐漸平穩的呼吸聲時時傳來。‖思‖兔‖網‖

淡淡微光之下,少年薄唇緊閉,長睫如羽,鼻梁英挺,微光為其渡了層麵紗,柔和了其中幾分冷冽。

不說話的時候,倒的確是有張令人賞心悅目的臉。

不對!薛予寧搖了搖頭,於她而言,還是裴青哥哥生得俊美無儔。

瞧著謝硯書安睡的模樣,薛予寧不禁歎道:“謝硯書,你不是很討厭我嗎?”

薛予寧小聲呢喃,她方想抬手拍拍謝硯書的臉,可卻正對上那雙清亮的眼眸。

“薛予寧,你若再吵,我真讓你成為名副其實的侍妾了。”

謝硯書攥住薛予寧的手腕,眸光清明。

薛予寧麵上攀上紅暈,她奮力抽出了手,悻悻躺回內側,依牆而睡。

“嚇唬誰呢,沒準兒自己都還沒經人事呢。”

薛予寧依在牆角之中,在一聲又一聲呢喃裡睡去。

寒夜涼意襲,縮在牆壁處的一隻狸貓卻因緊靠在牆壁處而微微向內扯了扯被角。

謝硯書似是察覺到了身邊人的小動作,他慢慢睜開了眼,身邊的薛予寧眉頭緊縮,兩手環抱雙臂,微微顫著身子,宛若一隻可愛易碎的小白兔。

“彆到時候凍傷了反過來說我搶了你被子。”謝硯書輕哼一聲,旋即將被子又搭在了薛予寧的身上。

待到薛予寧眉目舒展,漸漸平身而躺後,謝硯書也收回了手,隻是他的手在收回來時卻在空中頓了一頓,最後落在了薛予寧的左肩頭。

窗外落雪簌簌,屋內卻暖室生香。

冬月的清晨在京街小販的一聲聲吆喝中展開,素雪回旋往轉蔓延至了整個上京城,遙看遠山被雪霧籠罩,近看沉沉天色下,鵝雪傾落。

定國公府的大門被輕打了開來,自裡處走來一位著緋袍的少年,衣袍之上的金線獅子凶猛威嚴,可偏讓這瞧起來分外年輕的少年將那凶惡之氣給壓了下來。

少年身披墨色大氅,墨發高高束起,端的一幅清朗少年的模樣。

“彩雲可趕出去了?”謝硯書向身邊的墨塵問到。

早在彩雲向他通報薛予寧在外行跡可疑時,他便知此人不得再留,哪知一日時光都未完,她竟有跑到了老夫人的身邊,引得老夫人對薛予寧生疑。

謝硯書凝神思量了半晌,想必那日水中的%e5%aa%9a藥也是彩雲所下,此人是斷不能留在府上的。

墨塵替謝硯書撐起了油紙傘後,應聲道:“彩雲是家生子,她的父母二人都算得上老實,因而劉管事就把他們打發到了莊子上去。”

謝硯書聞言頷首點頭,忽然他又憶起了什麼:“薛予寧房內的炭火可囑咐人添上了?”

薛予寧懼冷,而今早的銀絲炭也早已燃儘,謝硯書便吩咐人悄聲進去添點兒炭火。

“主子您倒是個好氣性的,那薛小姐平日裡見了你總是明嘲暗諷,而今她落難,您還這般幫襯,竟還替她瞞下了孩子的事兒,瞧她當年還多喜歡裴公子呢,哪知人一走,孩子都有了。要我說啊......薛小姐著實是......”

“墨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