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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緋袍的謝硯書換上了素日的玄衣,檀色腰封顯得其蜂腰鶴腿,勁瘦的身姿卻似筆直樹乾般挺立,闊大的銀灰色披風在風中翻轉,他立在薛予寧跟前,寬背替薛予寧攔卻了門外風雪。

“西北戰事吃驚,而你兄長卻身陷囹圄,朝中隻有我能堪當此任,陛下這才命我前去。”

謝硯書隨手將披風接下,隨意搭在了薛予寧垂著的頭上,調笑道:“怎麼,你很高興?”

“我沒有......”薛予寧難得一次未同謝硯書嗆聲,她憤憤抬手扯下了謝硯書搭在自己頭上的披風,熟悉的竹香將薛予寧圈在其中,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暖意。

“謝硯書,你去西北大營該不是為了我兄長吧?”薛予寧因衣裙被茶水打濕,方才又吹了寒風,現下確覺身上一陣寒涼,索性便將披風係了起來。

謝硯書未立時回應,而是繞步到了薛予寧身後,在梨花木椅上坐了下來,他隨手挑起腰間的玉玨,因笑道:“大小姐還真是自作多情,我去西北乃是為了萬千黎庶,與薛大將軍又有何關?”

薛予寧冷哼一聲,亦是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你能有這般鴻鵠誌?”

早在方才,薛予寧便已將當下局勢細細分析了一番,謝硯書去西北駐守,雖能退敵兵,安黎庶,但也會引起景和帝的猜忌,定國公府而今本就樹大招風,連定國公夫婦都在藏其鋒芒。

謝硯書此舉能帶來的最直接的結果便是加深皇帝對定國公府的疑心,而順水推舟的便是能夠保住薛景琅的性命,以製衡謝家之勢。

謝硯書見薛予寧已有所思,也不再兜圈子。

“想必你也知曉,我謝硯書並非無情無義之輩,雖然我不待見你,但你的兄長卻可稱之為一代英豪,若此舉能救他一命,也不枉我謝家世代忠良之名。”

謝硯書抬起茶壺便摻了一杯熱水遞送到了薛予寧桌前。

茫茫水霧在少女眉眼間散開,如同蒙上了一層白紗,少女靈眸綻光,她抬手握住溫暖的茶杯,長籲一口氣道:“看來坊間傳言是真的。”

“什麼傳言?”

“說你喜歡我哥呀!”

謝硯書剛想端起玉杯的手在半空中懸頓住,他好想撥開薛予寧的腦子瞧瞧裡邊兒究竟都裝了些什麼。

薛予寧騰然起身,雙眸散著星光,她趴在桌前,一手撥著茶壺的提手,一邊笑道:“早年我就懷疑你有斷袖之癖,謝硯書你說你,成天到晚都跟在我兄長身後,老大不小了都還未成家,現下竟然還為了救我兄長甘觸天子逆鱗。”

薛予寧唇角上揚,越說笑意越甚,卻忽略了身邊謝硯書愈來愈黑的臉色。

“我說你整日沒事來給我找不快作甚,原都是為了見我兄長,我就說嘛,我兄長生得玉樹臨風,年少英才,不少女兒家都傾心於他,有幾個男子對其有意,我也是能理解的。”

薛予寧旋然起身,右手自然地搭在了謝硯書的肩頭。

“哎......可惜了,我兄長同我嫂子伉儷情深,即便長嫂已逝,但我兄長心中隻有我長嫂,怕是要辜負你的一片真心了。”

薛予寧像是說得愈發起勁,她又抬步走向前方,雙手抱%e8%83%b8,嘴裡喃喃地說個不停。

“難怪難怪,都這個年紀了身邊連個通房都沒有,當時我就想,要麼是你不太行,要不就是你真的心悅我......”

薛予寧感到一股強力將自己拉向後方,旋轉之間,她穩穩地跌入了一個寬闊有力的懷抱之中,清淡的香氣在她頸間傾灑,她甫一抬頭,正撞上謝硯書的下巴。

“兄長......”薛予寧忙不迭低頭,這才慢慢將後兩個字吐了出來。

第11章 真想當爹?

室內四下俱靜,靜到都能透出室外的殘風卷雪之聲。上好的獸金炭在爐盆中燃燒,煨出的熱氣在室內蔓延開來,也不知是被這熱氣熏了臉,還是其他之因,薛予寧的臉上紅意愈甚。

“薛予寧,你倒是個會給人牽紅線的主。”謝硯書懷擁薛予寧,迫使薛予寧隻能兩手撐在他的肩頭上。

清潤又帶著魅惑的嗓音自薛予寧頭頂傳來,她訕訕笑道:“這不是瞧你踽踽獨行,一人難熬漫長孤寂嘛。”

謝硯書凝視麵前的一張芙蓉麵,淡淡開口:“你方才說我身邊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

薛予寧直視謝硯書,瞪著雙眼點了點頭,自覺並未說錯話。

可身前人卻唇角輕揚,眸中的調笑之意分外明顯。

“那你在國公府又算什麼?”

“我?我自然是......丫鬟。”

薛予寧本來仰起的臉不自覺便又垂了下來,說她是國公府的丫鬟吧,然而自從她到了謝硯書身邊卻再未做過任何雜事,府中人都當她是個主子,誰還敢給她安排事兒做?

可明明她和謝硯書都心知肚明,二人並無旁人所想的那種關係。

謝硯書看向薛予寧將整顆頭都埋在了自己的懷中,隻露出一截雪白的玉頸,他向前探身,在薛予寧耳邊開口:“薛小姐似乎忘了,你不就是我的身邊人?”

蘇潤的聲音帶著熱氣在薛予寧的脖頸間遊走,酥|麻的感覺瞬時便竄滿了全身,仿佛醉倒在了春日甜釀之中。

“主子,老祖宗正尋......你們二人呢。”墨塵開門而入,在看見麵前的景象時,口中的話一時凝住。

被打開的大門閃進一道白光,薛予寧被墨塵的話給驚醒,看著墨塵那一幅吃驚的模樣,薛予寧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正坐在謝硯書的腿上!

不僅如此,在墨塵身後還跟著破月和歸遠。

“小姐,歸遠他一直吵著叫‘爹’,我隻能將他帶來......”

坐在梨花木椅上的謝硯書正以一種極為曖昧的姿勢繞在一起,謝硯書輕貼在少女的頸邊,雙眸含情,而她懷中之人則發髻淩亂,雙手放在他的肩頭,垂麵靠在了其%e8%83%b8膛之處,如一朵柔弱的小白花。

破月瞳孔微張,在其身旁的歸遠像是感受到了破月的驚詫,想要往裡探頭,卻被破月匆匆抬手捂住了一雙眼。

破月:真是沒眼看

*

“來,小寧多吃些肉,瞧你瘦的。”

沈老夫人夾起一塊兒龍井蝦仁便放在了薛予寧的碗中,淡雅的茶香立時便竄進了薛予寧的鼻尖,可薛予寧卻微微蹙顰。

於薛予寧而言,她如今不過是個丫鬟,卻能和府中主子共坐一桌,老夫人還這般熱情,她本也不該拂了老夫人的好意,隻是......

她對河鮮過敏。

薛予寧拿著筷子的手不知該往何處擱。

然一道玄影閃過,薛予寧麵前的碗已被人拿走。

“祖母,你彆給她夾這些,她不愛吃的。”謝硯書抬手拿開了薛予寧的碗,另差人拿了隻淨碗舀上了一一碗烏雞湯遞給了薛予寧。

“怎麼,你又知道了?”沈老夫人沒好氣兒地覷了一眼謝硯書,拿起筷子還想再夾塊兒蝦。

謝硯書輕按住了老夫人的手,他和薛予寧做了多年的宿敵,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自然知道薛予寧這嬌小姐在吃食上挑剔得很,對這河鮮過敏,飛禽走獸都要上乘。

“我當然不知,隻是這都是我愛吃的,你若給了她我吃什麼?”謝硯書輕笑一聲,轉而將蝦夾在了自己碗裡。

老夫人拿起筷子的另一端便戳了戳謝硯書的肩,憤憤開口:“我國公府連這些銀子都拿不出了?難怪人薛小姐不願嫁給你!”ω本ω作ω品ω由ω思ω兔ω在ω線ω閱ω讀ω網ω友ω整ω理ω上ω傳ω

“咳咳......”薛予寧正喝著湯,卻突然被老夫人這話驚得險些嗆著自己。

老夫人聽見了薛予寧的咳嗽聲後,似是意識到了什麼,雖說小寧隻是個丫鬟,但生得仙姿玉骨,舉止得體,且還為國公府誕下了小公子,而最重要的是難得書兒對她有意,若是因她隨口一提,傷了人小姑娘的心,那她便成了罪人了。

老夫人擱下了雙筷,輕聲低笑:“小寧你可彆多想,那薛小姐本是書兒的死對頭,當年皇後娘娘本想為他倆說媒,但這小子就是不聽勸,偏給人小姑娘找不痛快,這樁婚事也不了了之了。也罷,若按著時間來瞧,許是他因心底有你而推了這婚事吧。”

沈老夫人難得一見笑顏,連著銀白的發絲都在揮動,他國公府並不在乎門第,要的是兩心相悅,若是書兒於這小寧確有真心,即便是日後做當家主母也未嘗不可。

薛予寧故作羞赧一笑,眉目帶羞。

誰又能想到當初被推拒了婚事的薛大小姐正坐在老夫人跟前呢?

老夫人笑容愈甚,甚至還讓人將歸遠抱在了自己的腿上:“來來來,曾祖母喂你。”

歸遠聽話地張開了小嘴,含住了老夫人夾來的一塊兒芙蓉糕,在嘗到了糕點的香甜軟糯後,歸遠的一雙靈眸也是彎成了月牙,透出萬千星辰與無邊水光。

“當初你們為何給歸遠取此名啊?”

謝硯書哪知其中深意,薛予寧正想答話,謝硯書卻朗然道:“‘荷笠帶斜陽,青山獨歸遠。’取得是如若他日後能居軒冕【1】,亦能持山林之氣。”

謝硯書眸色真誠,抬手喂了歸遠一口熱湯,動作極致溫柔小心。

薛予寧有一瞬的愣神,瞧著謝硯書對歸遠這般上心,莫不是真把歸遠當作了他的孩子?

薛予寧心中一直藏著這個疑問,一直到老夫人將歸遠帶走,說是謝硯書臨近去往西北大營的日子,欲讓她和謝硯書二人再多相處些時日時,她實在是忍不住後,這才開口問到。

“謝硯書,你不會真把歸遠當成你的孩子了吧?”薛予寧跟在謝硯書的身後,飛雪揚揚灑灑地飄落在了她的發間,像是一朵盛開的白玉蘭般潔白無暇。

走在前方的謝硯書止住了腳步,轉身看向薛予寧。

少女一襲素色衣裳同這白雪相融,在雪光投射的華影之下,她好似是畫中靈女落入凡間,白色的衣裙隨風浮動,如一道浮光掠影般輕靈,曲線曼妙,眸若秋水,丹唇翳皓齒,秀色若珪璋。

謝硯書望著這抹人間絕色,他忽覺有春雨落在了乾涸已久的心田之中。

“你想多了。”謝硯書隻丟下了這句話,便轉身想要抬步往前走。

他想儘快逃離這一刻,隻因他此刻的心緒繁亂至極,尤其是在望見薛予寧那雙翦水秋眸時。

可下一秒他的衣袖卻被人輕輕帶起。

瓊芳落枝頭,也落在了二人的肩頭,遠遠望去,仿佛二人都成了白頭的模樣。

女子素白的衣裙同一抹玄色相互交纏,似那宣紙上滴落的水墨,暈開了一幅山水墨畫。

“謝硯書,你當真要去西北?你真的想好了?此去一彆,恐有性命之憂。”

今日這頓飯老夫人雖麵上笑得開心,可薛予寧仍是瞧出了她笑意背後的心酸,定國公府隻有謝硯書這一子,而西北之敵乃是明安朝的強敵,馬上之族,剽悍善戰,謝硯書難保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