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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危險。

風聲泠泠,暮雪紛紛,謝硯書正立在一臘梅樹下,淡黃色的花瓣被雪風打落,掉在了謝硯書的手掌心中,雪粒子轉瞬便化為清水,而臘梅仍安然躺在他的手掌心中。

少年踏著緩步,慢慢走向麵前的少女,他輕柔地將花瓣放在了薛予寧的發間,疏朗的眉目帶著無邊的笑意。

“怎麼,你在擔心我?”

“我才沒有!我巴不得你出了什麼事兒才好呢。”

薛予寧一個揮手便將臘梅花瓣取了下來。

“這便是了,你既巴不得我出事,還這麼在意做什麼?”

薛予寧一時被問住,謝硯書瞧著薛予寧呆愣的神色,他忽覺心中一陣舒暢。

謝硯書抬步向前走去,卻再次被薛予寧叫住。

少女立於謝硯書方才所在的臘梅樹下,眸色複雜,她沉%e5%90%9f了許久,才極為艱難地開口。

“謝硯書,若你能安然無恙地從西北歸來,且我兄長能平冤昭雪,我就......”

謝硯書波瀾不驚的眸子裡漾起一陣水波:“你就怎樣?”

“我就代你向我兄長告知你的心意。”

謝硯書:......

謝硯書俊眉輕皺,分明在大事兒上都能一眼看透的薛予寧,怎的就這般愚鈍?

“我的心意,你當真知道我的心意?”

暮色下垂,謝硯書丟下了這句話,便融入了無儘的長夜中。

隻有薛予寧一人停滯在原地:“你的心意不就是想天天黏著我兄長嗎?”

*

昭陽殿

天階夜色如水,美輪美奐的宮殿內雅香四溢,臨窗的太師椅上躺著一位美人,背靠石青金錢蟒引枕,玉腿上蓋著一件兒羊絨白毯。在其麵前設有一張紅漆小幾,上邊兒擺有一隻汝窯美人觚,裡邊兒插著新鮮的紅梅。

倏然一陣慌忙的腳步聲自殿門外傳入,甚至夾雜著女子的低聲啜泣。

“殿下,這便是被國公府趕出來的那賤婢。”

躺在太師椅中的美人慵懶地睜開了雙眼,她斜睨了一眼地上跪坐著的女子。

女子衣裙破爛,傷痕遍身,本該是清麗的一張小臉此刻儘是恐怖的刀疤,由她身上帶來的熱血在鋪了軟墊的殿內大地流竄開來。

蕭長歌厭惡地皺了皺眉:“怎麼不好生清洗一番就帶進來了?”

立在彩雲身邊的宮娥連忙伏地跪呼:“是奴婢疏忽了,望公主恕罪。”

“罷了。”蕭長歌不耐地擺擺手,示意身後替其捏肩的宮娥先退下。

“你就是彩雲?”蕭長歌輕啟丹唇,連個眼神都不想甩給彩雲。

彩雲也不知為何自己會在莊子上被人抓來此處,且還是當朝公主的寢殿,她顫著雙手,壓住了疼痛開口:“奴婢正是彩雲。”

蕭長歌理了理被壓皺的衣袖,冷眼看向了彩雲:“就是那個曾想著給謝硯書下藥,卻被趕出府的彩雲?”

第12章 叛賊之妹薛予寧

躺於太師椅上的美人緩緩起身,踏著極其緩慢的步子走下了麵前的玉階。

而在彩雲的心中聽來,來人的步調卻像極了那催命的畫符,一點一點向她靠近,她自己也不知究竟是怎麼得罪了這位玉華公主?

自她被謝硯書趕出國公府後便同爹娘到了莊子上乾雜活,她想自己這一輩子許是都已無法翻上枝頭了。

謝硯書將她趕出府中,也算是給她留了條生路,她本已按下了心中的有欲念,打算在莊子上安穩度日的,未成想隨著莊子上的管事上街時竟被人捆走。

先是將她關在了不見天日的地牢之中,用儘了酷刑,劃傷了她的臉,挑了她的手指甲又帶來了此處。

“聽聞你是因想爬上世子的床未果,而被人給趕了出來?”

蕭長歌塗有蔻丹的手指劃過了彩雲血跡斑斑的臉,她挑了挑眉,譏笑道:“就這幅模樣,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奴婢沒有,奴婢沒有。”

一聲更比一聲響的磕頭聲在偌大的宮殿內回繞。

蕭長歌冰涼的指尖掐住了彩雲的下巴,逼迫彩雲隻能仰視著她。

“你呢想爬上謝硯書的床也不過是為了攀高枝兒,我今日讓你來此是想給你個機會,你若抓住了這機會,不僅性命無憂,還能享一生榮華富貴,這機會,你要還是不要?”

蕭長歌笑容豔麗,柔肌如玉,像是一朵帶有尖刺的嬌花,以上位者的無上之尊俯視著地上不堪一擊的彩雲。

“奴婢願意!”

蕭長歌鬆開了鉗製住彩雲的手,接過了宮娥遞來的絹帕,細細擦拭著手:“前些日子坊間都在傳世子爺抱了個孩子回府?”

彩雲渾身顫唞,她頭如搗蒜:“正是。”

“那孩子是誰的?”蕭長歌早就派人在定國公府四周打聽了個清楚,都說那朗豔獨絕的世子爺抱了個稚子回府,且眉眼還同他有幾分相似,想到此處,蕭長歌握著帕子的手倏然收緊。

彩雲還在府中時便聽說玉華長公主對謝硯書癡心一片,她如今算是弄清楚了自己為何會被帶來這裡受儘折磨。

可她並未將這份痛苦帶來的嫉恨放之於蕭長歌身上,在她的腦海中浮現的反倒是薛予寧的一張臉。

彩雲穩了穩心神,褪去了方才的驚慌:“是世子爺同府中的一個狐%e5%aa%9a子所生。”

“什麼?”蕭長歌倏然便將手中的巾帕撕碎,上好的絲線飄落在地,染上了彩雲的鮮血。

難怪他謝硯書不肯接受自己的心意,竟是身邊早就有了人?

“那狐%e5%aa%9a子名為小寧,入府不過半月就迷得世子團團轉,說是二人早在府外相識,因緣際會之下便有了那孩子。”

彩雲死死扣住自己的衣角,若不是薛予寧,她何至於被趕出府?何苦受此罪?

蕭長歌豔麗至極的麵容上突然顯出了一道瘮人的笑:“小寧小寧,又是小寧,他謝硯書倒真是長情,眼下薛予寧不見蹤跡,他竟找了另一個小寧!那狐%e5%aa%9a子生得是什麼模樣?”

彩雲唯唯諾諾地開口:“那狐%e5%aa%9a子確有幾分姿色,白如冬雪,玉骨仙姿,聲若黃鸝,身量苗條,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最是勾人......”

“啪”的一聲,打斷了彩雲的話,她本就血紅的臉上再次落下了一個鮮豔的手掌印。

在蕭長歌身邊的宮娥玲瓏上前斥聲道:“玉華公主在這兒便是百花也黯然失色,你方才所言又是何意?”

彩雲這才反應過來,她忙叩頭:“奴婢嘴笨,那小寧怎會有公主半分姿容?不過就是個以色侍人的賤婢罷了。”

蕭長歌冷笑一聲,然而在下一刻她的雙眸倏然閃過一絲明光,她轉身而來,向彩雲探身:“你是說那小寧才入府半月?”

彩雲聲線微顫:“是的。”

蕭長歌鮮紅的唇角勾起一個弧度,將軍府在半月前的一個雪夜被查抄,府中人唯有薛景琅被捕入獄,其餘人皆被當場斬殺,但事後清點人口時,卻發現少了三人。

正是薛予寧,薛歸遠以及一名婢子,而那入了國公府的婢子也為小寧......

蕭長歌再次躺回了太師椅上,接過玲瓏遞來的手爐,帶著笑意的聲音在打碎了宮殿的寂靜。

“或許這小寧正是那叛賊之妹薛予寧呢?”

*

景和五年,西北戰事吃緊,敵軍臨近明安邊境,危及周遭城池,是以景和帝封定國公世子謝硯書為征西大將軍,掌黑羽軍,於臘月十八出征。$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是夜大雪,遠山覆白,江河封凍,夜風瀟瀟,宛若刀片一般剜人肌膚。瞧不見光亮的定京城四野人跡滅,唯有大雪傾落在枯枝上,打落堆疊的雪團聲在靜謐的街道裡掀起波紋。

燭光似晨昀,將一道倩影投射在了青簾之上。

簾布之上人影微動,女子輕然頷首,從懷中取出了一隻朱色的福袋,想要往麵前的行囊裡塞。

可突然響起的腳步聲讓薛予寧停住了手上的動作,她想將手中的福袋藏於身後,而麵前的大門竟先一步打開。

“吱呀”一聲,一股雪粒子卷風而來,讓薛予寧打了個寒戰。

那人挺拔的身影擋在門前,落下一道陰影,他難得未穿玄衣,而是換上了一件天青色的華服,如同一位端方君子,周身散著一股清冽之氣,寒風泠泠,卷起他的一方衣角。

“你怎麼在這兒?”謝硯書看見房裡的薛予寧後,還當是瞧錯了人,往日薛予寧若無事是絕不願來他房中的,生怕自己故意捉著她不放,尋機磋磨她。

可如今她竟會主動出現在他房中,實在是不同尋常。

謝硯書冷眉一挑,目光便落在了薛予寧背在後方的手上,朱色的一角在薛予寧的白裙邊上尤為醒目。

“這是你要送我的?”謝硯書走到薛予寧身邊,一個抬手便將薛予寧手中的福袋打落,旋即便穩穩地落在了他的手中。

“我不是,我沒有,你看錯了!”薛予寧踮腳想要搶過謝硯書手中的福袋,卻被謝硯書輕輕鉗住了肩膀。

“嘴硬。”謝硯書清然一笑,避開了薛予寧的手。

薛予寧見爭不過謝硯書,索性便坐了下來,認命般地開口:“你此去西北一能護我明安朝疆土,但間接也能保我兄長一命,本小姐也並非那無情無義之人,你於我有恩,就送你個福袋。”

像是窺見了謝硯書嘴角的笑,薛予寧又加了一句:“你可彆多想,我那都是為了我兄長。”

謝硯書摩挲著手中的福袋,朱色的布料在燭光映照下泛著暖光,上邊兒用金線縫製的“福”字走針工整,一旁的花紋精巧雅致,並不想寺中會有的福袋。

除非,這本就不是從廟中求來的......

“這是你繡的?”謝硯書向薛予寧晃了晃手中的福袋。

薛予寧仰了仰頭,露出了清美的芳容:“本小姐親自為你縫製的,還不好生收起來。”

時下她薛予寧尚在被朝中人追捕,便是之前去給破月送月錢也是需喬裝一番,因而她便自己給謝硯書繡了一隻福袋,好歹謝硯書在歸遠這事兒上也幫了她,也算是還個人情。

對!就是還人情!

薛予寧心中這樣想著,未有注意到身邊越來越近的一股幽香。

冷冽的青竹之氣在她頸邊環繞,福袋的一角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之中,謝硯書拿著福袋,輕撥了撥薛予寧的青絲。

“那薛小姐要我怎樣謝你呢?”

薛予寧冷不丁被這一股熱氣所擾,她猝然起身:“你活著回來就行,本小姐還得報這些日子的仇呢。”

看著薛予寧落荒而逃的身影,謝硯書將手中的福袋緊緊握住,小心翼翼地纏繞在了腰間的白玉環之上。

誠如薛予寧所言,此戰異常凶險。

謝硯書的眸中星光忽暗。

*

朔風忽起,尚未見天明的上京城仍在沉睡,而在城門邊上,卻有一人打馬而過,馬尾高高揚起,目若朗星,一雙桃花眼不笑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