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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萬千風流溢出。

他身穿墨色勁衣,如鬆的脊背未有一絲晃動,一身利落乾淨,唯有腰間的赤色福袋與這一身玄色相比有些突兀。

“爹爹......不走”歸遠立在白馬之前,粉拳在空中揮舞,近日他已漸漸能說上一句完整的話。

歸遠粉白的臉蛋圍裹在兔毛披風內,他張著極其水靈的一雙眼,倒映著謝硯書的身影。

薛予寧牽著歸遠,遙望馬背上的人,謝硯書西征之日提前,未有一人相送,因鳳陽城已有軍隊,隻欠主將,因而謝硯書隻需一人前去鳳陽。

沈老夫人佇立在風雪之中,如岩中鬆柏,她一言不發,可拄著拐杖的手卻煨出了細汗。

老夫人雖嘴上不說,但眸中卻難掩擔憂。

不知為何,應是想到了從前長兄出征,薛予寧也總是這樣送他出城,隻是那時的城門前百姓夾道歡迎,齊整的軍隊昂揚出城,何曾像這般冷清了?

一想到還在牢中受災的兄長,薛予寧的眼中似有珠淚滾落。

謝硯書眉心一皺,薛予寧慣來嘴硬,怎麼今日他一要遠走,眼前人便像是要落下瑩淚了?

難不成真將他放心上了?

謝硯書俊眉微挑,他也不知曉究竟是為何,在瞧見那人眼角的珠淚後,他有一瞬間想要轉身,但他按下了心中的波濤,抬眼望向西北方。

“最見不得這哭哭啼啼的,走了!”

晨光熹微,迷蒙雪霧中,謝硯書揚鞭而去,濺起漫天飛雪。

第13章 情深意篤

紅牆映白雪,晚風卷梅香。黃瓦蓋頂,鬥拱交錯,金鑾殿前宮娥手提的絹燈照亮了殿前的玉階,一名手拿拂塵的老太監拍了拍身上的浮雪,輕步走進了殿內。

殿內四周佇立著蟠龍金柱,殿頂之上,盤有一條巨大的雕龍,而在其下方正立著一隻金鑾寶座,在暖光之下閃爍著流雲火焰。

“陛下,謝硯書今兒一大早便已出城了。”李安將手中的一碗還冒著熱氣兒的參湯放在了案桌上。

坐於無上寶座的帝王睜開了眼,自帶威光,他拂開了案前的奏折,額前皺紋滿布,擺在他手邊的奏折乃是宋太傅呈遞上來的。

如今皆知薛景琅和廢太子蕭玨成乃是他的禁忌,可這三朝帝師宋太傅竟還冒死諫言讓他暫且先放了薛景琅,以平鳳陽之亂,連上了幾次奏折,讓他不禁懷疑這位宋太傅究竟同薛景琅究竟有何牽連。

隻不過......現下更讓他覺著有趣的並非是此事而是那國公府的謝硯書。

“依你看,謝硯書此舉究竟是何意?”蕭齊北隨手拿起一方奏折在桌上敲打著。

李安轉了轉精明的一雙眼,沉%e5%90%9f片刻後:“依老奴看,世子爺許是年少氣盛,想要有所建樹這才請纓去往鳳陽。”

蕭齊北冷哼一聲,將手中的折子砸向李安:“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李安跪地而呼:“奴才冤枉啊,陛下,世子爺本就是個懷有青雲之誌的少年郎,也正如此,玉華公主才會對其傾心。”

李安跪坐在地,他望著這個高高在上的帝王,這個他從小就服侍的帝王,分明從前的他也是一名勵精圖治,信任忠良的君王,可不知從何時起他也變得多疑善猜忌起來。

曾經在這位帝王手中的忠臣已所剩無幾,眼瞧著他將目光對準了定國公府,李安確是不能再讓蕭齊北繼續被人蒙蔽了雙眼,殘害忠良。

蕭齊北高坐在位,睥睨著殿下的李安,若非李安乃是他的大伴【1】,伴他多年,對他是絕對的忠心,隻憑方才的話,他便可立即要了他的命。

明眼人誰會看不出謝硯書此舉的用意?當今的國公府如履薄冰,謝硯書不會不知若主動前去鳳陽會招致他蕭齊北的猜忌,可他還是這樣做了。

而這樣做唯一能帶來的好處便是能夠讓他蕭齊北暫時不敢動薛景琅。

蕭齊北往身後的金絲墊躺去,他細下思索了一番,倏然騰身而起,負手立於金漆玉座前,已近染白的鬢發微微晃動:“玉華?”

方才李安所言倒是提醒了蕭齊北,蕭齊北渾濁的眼珠子突然迸發出一道精光:“是啊,還有玉華......”

*

白玉鋪就的地麵泛著溫潤的白光,殿內穹頂懸有一道珍珠簾幕,影影綽綽,熠熠生光,而在珍珠簾幕之後則設有一方軟榻,榻上置有一則玉帶疊羅衾,一位錦衣玉服的女子平躺在榻上,好不悠然閒適。

“母妃,您就應了長歌嘛。”

美人先朝榻上的中年女子輕輕福身後,盈盈起身,腰間白玉發出輕妙的脆響,她上前攔住榻上女子的手臂,恬然一笑。

榻上的女子緩緩睜開了一雙%e5%aa%9a眼,同身邊的少女生得彆無二致。

朱唇映光,祝泠輕聲道:“現下太子失勢,你五哥如今在你父皇跟前甚是得寵,朝中亦有不少大臣上書請立你五哥為太子,隻是憑你父皇的心性,怕是得再好生思量一番,而今你來找我借人,若是出了亂子鬨到你父皇麵前,我們的努力不都白費了嗎?”

祝泠雖已過了嬌花般的年紀,可仍是風韻猶存,身上自帶著一份傲氣。

皇後沈璧君如今甘居佛寺,後宮之主都不在了,她這貴妃便是後宮位份最高的人,加之皇後膝下的太子被廢,眾人都說五皇子是太子的不二人選,也捧得祝泠愈發得倨傲起來。

蕭長歌卻是抬起纖纖素手攔住祝泠的手微晃:“母妃,您是知道的,長歌向來乖順,不過是借您手中的人一用,不會出事兒的。”

祝泠扣指勾了勾薛予寧的鼻尖:“說吧,你無事為何要來找我借人?況且你手中不是有小廝可用嗎?難道一個公主還沒幾個得用的人了?”

蕭長歌止住了手上的動作,嘟囔道:“長歌手裡是有可用的小廝,可他們都隻會些三腳貓的功夫。”

蕭長歌手裡怎會沒有可用之人,但她想要用的是武功不凡之人,若是普通的小廝她又何必來求她的母妃?

祝泠兩手搭在手爐上,凝眉沉思,她手中確有一批訓練有素的暗衛,隻是這些人她是私下所豢養的,絕不能隨意拿出來用,若是讓蕭齊北發現了,那她的環兒豈不是無緣太子之位了?

“不可,你若真要用人,母妃另找人給你用便是,我手下的那批人你用不得。”

“母妃!您就信長歌一回嘛,女兒自小到大就從未有過半分的行差踏錯,而今五哥有望成為儲君,長歌又怎會在此時胡來?”

蕭長歌在祝泠的身邊坐了下來,抬手按上了她的肩,輕輕地揉了起來:“長歌找您借用那些人定是有大用處,且還是對五哥有所裨益的呢!”

祝泠被蕭長歌擾得實在是沒法子,她拍開了蕭長歌搭在她肩頭的手,正聲道:“你可確信不會擾了大局?”

蕭長歌立時便繞到了祝泠麵前,目光堅定:“女兒知道該如何做。”

祝泠心想蕭長歌本就是個有心思的孩子,也確如她所說這些年來從未有過半分行差踏錯,想來也不會在此時胡來,因而便退一步給了她幾個可用的人。

*

回環曲折的長廊掛起了嶄新的大紅燈籠,漫開了一院子的紅意,珠光點點,灑落在成堆的白雪中,如同繁星點綴在了純白的天幕間。

幾名穿著青花襖子的丫鬟手提琉璃燈,在回廊裡行走,映亮了整個長廊。

“快些,小寧還等著呢。”碧春轉頭提醒身後的夏雲和秋水加快步子,三人急匆匆而過,一晃便沒了影,偌大的國公府靜然無聲。~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一直到了一則清幽的小院才聞人聲。

“小寧,這是蜜餞,你快哄著歸遠服藥吧。”秋水將手中的一方木盒遞給了薛予寧。

“咳咳......咳”在薛予寧身後的歸遠麵上緋紅,兩眼緊閉,哪裡還有往日的靈氣兒?

昨日送彆謝硯書後,老夫人便去了靈隱寺暫住,以求謝硯書平安歸來。

而歸遠亦是在昨日染上了風寒,本就虛弱的身子在當夜便發了熱,請大夫開了方子後,歸遠不肯吃藥,老夫人也不在,倒是彩雲三人想起拿了盒蜜餞過來,若非這蜜餞,許是歸遠還得張嘴大哭一夜。

歸遠伴著蜜餞飲下了一碗湯藥後,短小的眉毛皺成一團,他兩手扯著破月的衣袖,一幅極為痛苦的模樣,不過好在終是將藥給喝了下去,倒也不耽誤了病情。

薛予寧如今才如釋重負地癱倒在了榻上,想她一芳華正好的少女,哪裡會照顧孩子呢,折騰了幾個時辰,這才哄住了小祖宗,薛予寧覺著周身的力氣都被人抽走了一般。

破月拍了拍歸遠的背,歸遠鬨了許久亦是將精力都散得差不多了,很快便趴在破月身上睡著了。

夏雲看著倒在榻上的薛予寧卻是笑出了聲:“看來世子爺同小寧還真是情深意篤呢,方才離京,小寧的一顆心便隨之而去了。”

薛予寧方進府時便常得夏雲三人的照拂,隻夏雲三人都未想到薛予寧竟同世子爺有這樣的一層關係。

雖說而今因定國公夫婦二人還在蜀地,歸遠尚未入族譜,算不上是府中真正的主子,但任誰瞧了世子爺對這奶團子的態度,都道薛予寧定能母憑子貴,缺的隻是時間罷了。

薛予寧哪裡知道這三人心中所想?她卸下了周身的疲累躺在榻上,眼皮沉重,即便是聽清了夏雲的話,也無力開口反駁。

碧春也打趣道:“就是說呢,誰能想到小寧早在府外就同世子爺相識了呢。”

最後卻是破月見薛予寧困得實在是厲害,將眾人帶出了房門,這才還了薛予寧一片清淨。

可回歸靜謐之後,躺於榻上的薛予寧卻又褪去了方才的倦意,空蕩的臥房像是山川失去了翠色,河流褪去了浮光。

她在榻上輾轉反側,一直到夜雪將停時才沉沉睡去。

悄然無聲的屋子裡隻能聽見炭火燃燒的聲音,窗牖旁卻倏然竄進一道涼風,覆蓋了炭火所散出來的暖意,旋即窗邊幾道人影閃過,正正停在了屋內。

薛予寧本就睡得淺,夜深人靜時,她忽覺脖頸間一涼,一隻遒勁有力的手瞬時便鉗住了她的脖頸。

“你......唔!”薛予寧驚詫地看著麵前兩名玄衣男子,二人見到薛予寧蘇醒後並未有半分的慌張,反而是不緊不慢地捆住了薛予寧的手腳。

定國公府守衛森嚴,絕非等閒之輩可以進出,麵前這兩人一來便直奔她房中,定是做了完全的準備,薛予寧就是想發聲喚人也無濟於事。

隻是誰會來國公府捉拿她呢?若是朝中的官兵大可直入國公府,可麵前的兩人武功非凡,卻在夜晚來將她綁走。

這兩人背後之主定非凡人,薛予寧還未想清楚究竟是誰要將她帶走,後頸卻傳來一陣酸麻,她頃刻間便昏睡了過去。

“滴答滴答”的聲音在屋內回響,枯殘的碎葉隨著雪團下墜,鑽入室內的朔風攪起一陣波瀾,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