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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燭光婆娑,暗影搖曳,破舊斑駁的牆麵上正映照著一則人影。

“給我潑冷水。”

說話之人的語氣不鹹不淡,卻帶有窺不儘的恨意。

薛予寧是被一桶冰水給驚醒的,等她睜開了迷蒙的雙眼,甩了甩發間的水珠後,才看清了麵前的人。

破草屋的房頂不時掉落幾點雪點子在薛予寧的衣衫上,本就被潑了冰水的薛予寧此刻被涼風一吹,本該粉嫩的小唇變得烏紫,一張玉麵早已沒了血色,通身止不住地顫唞。

可在她麵前端坐的女子卻是華冠整衣,好不美豔。

蕭長歌冷眼一掃地上的薛予寧,撫著衣袍的手突然一緊,果然是她。

難怪朝廷官兵會找不到薛予寧的屍首,原來她壓根就沒死,而是被謝硯書藏了起來。

難怪謝硯書那日會同當年一樣讓她蕭長歌難堪。

蕭長歌緊咬住牙關,清眸裡沒了素日的嬌%e5%aa%9a,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烈火。

她正了正衣裙,漫不經心地起身,踏著極穩的步子行至狼狽不堪的薛予寧麵前,語調冰冷。

“若我沒記錯的話,叛臣薛景琅之妹薛予寧,應是早在半月前就該被斬殺的吧。”

第14章 裴青

巴山夜雨難歇,冰涼的雨滴浠瀝瀝地下墜,伴著冷風轉為了一隻又一隻的尖刀,穿刺著尚且掛帶青綠的枝葉。剜人的夜風帶著一股寒氣兒一點一點地鑽進了人的肌膚裡。

一位上著鵝黃比甲,下穿素色百褶裙的丫鬟提著一盞燈籠在暗夜中前行,她手中拿著一封信,為避免雨水打濕了信封,她將其放進了懷中,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國公爺,夫人,這是老夫人差人送來的信。”

白露恭恭敬敬地將信捧到了房內的一名中年男子麵前。

中年男子身穿褐色錦衣,腰間佩有一塊玉玨,周身乾淨利落,一雙眼目光如炬,□□的鼻梁如細筆雕刻,與謝硯書有七分相似。

在其身側安坐看書的女子上著石青色比甲,下穿一件月白色壓花百褶裙,未施粉黛的一張臉雖有歲月的痕跡,卻仍是一張美人麵,青眉如黛,小鼻精巧,眼波流轉間皆是難以言說的風韻。

謝煜接過了白露手中的信,嘴裡喃喃道:“也不知今年還能否回京,這屬地難行,車馬也慢,自定京城送來的信總要耗上一大段時日。”

謝煜所言不假,他和妻子沈沉影皆是簪纓世家出身,沈沉影同當今後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隻皇後善文,沉影善武,沈沉影也成了明安朝難得的一位女將,同謝煜一同征戰沙場。

而隨著謝家的軍功愈發地多了起來,當今的景和帝早就對定國公府生了疑。

這顆疑心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以藤曼四處向上攀爬之勢蔓延,為了護住定國公府這些年來的基業,謝煜同沈沉影自請前往蜀地駐守。

這一來便是五年,五年都未曾回京,而蜀道之難,讓定京送來的書信總會慢上些時日,二人每每收到家書都要隔上好些個日子。

謝煜不緊不慢地將信打開,卻在下一刻劍眉忽挑。

沈沉影見謝煜那一幅吃驚的模樣,當是出了什麼大事兒,趕忙將謝煜手中的信紙扯了過來。

“何事讓你這般驚詫?莫非是書兒......書兒成家了?”

沈沉影驚呼出聲,柔美的雙眼裡儘是不可置信。

謝煜亦是還未從驚愣中回過神來,他再次拿起信紙,反複查看了幾次,終是接受了老夫人在信中所言。

“書兒竟有了個已近三歲的孩子?”謝煜放下信紙,在桌邊環走,濃眉微皺。

可沈沉影卻極快地從驚愣轉為了欣喜,她拿起信紙打了打謝煜的手:“這可是件好事兒呀!你想書兒從小到大便不同女孩子親近,還總與那薛家小姐吵嘴,而今這般年紀了身邊也沒個可推心置腹之人,現金他竟連孩子都有了,你還苦著個臉做什麼?”

謝煜卻是長籲一聲,歎然道:“可阿娘說書兒的身邊人是個丫鬟呀。”

沈沉影在圓凳上坐了下來,哼聲道:“我們國公府本就不在意出身,隻要品行端正便是,況且阿娘也說這孩子舉止端方,容貌昳麗,重要的是書兒喜歡,你想想,書兒連薛家小姐都瞧不上,現今能有個女子伴在他身邊你我還奢求什麼呢。”

謝煜卻在沈沉影身旁坐了下來,兩眼盯著沈沉影手中糕點信紙,微微皺眉:“倒不是不好,隻是......我還是覺得薛家那位小姐合適些。”

沈沉影聽了後,亦歎道:“隻可惜書兒對人家無意,還不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

沈沉影邊說邊將信紙打在了謝煜的身上,麵上帶了些慍色,若說書兒這性子倒還是體了他爹的性子,常愛同人姑娘家拌嘴。

想當年他同謝煜初識時,二人也是誰也瞧不慣誰,甚至為了比武打得渾身是傷。

“夫人!夫人!你都說了是好事兒,又為何還要打我?欸!彆打臉啊!今兒年關還得回京呢!”

窗內人聲交錯,窗外冷雨淅淅,一齊埋進了蜀地的夜色之中。

*

黑雲壓城,朔風卷雪,一重重白色的營帳交佇立在外,恍若是遠山重疊,望不見遠方天光,忽而一道狂風自遠處席卷而來,將所有的營帳都圍裹其中,拍打著營帳旁兵士的戰甲。

一座營帳之內,年輕的主將坐於高位,褪去了白日裡盔甲的他換上了一件玄色大氅,沒了素日的冷冽。暖色的火光柔和了他英挺的下頜,他神色專注,緊盯著手中的圖譜。

“主子,這位是老夫人來送來的信。”墨塵抖了抖雪粒子,這才掀簾而入。

“才離京不久就送信了?”謝硯書將手中的圖譜擱下,接過了墨塵手裡的信紙。

墨塵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神色嚴峻。

謝硯書見狀挑眉:“出什麼事了?”

墨塵凝思半晌,緩緩開口:“薛姑娘不見了。”

謝硯書握著信紙的手一滯,他忙將信封打開,而在其中的黑字上赫然寫著“小寧於府中消失”一句話。

遒勁有力的字乃是老夫人親筆所寫,謝硯書不可能認錯,可薛予寧怎會在府中憑空消失?

謝硯書離京之前便派多人將府內外都圍守起來,唯恐緝拿的官兵發現了薛予寧之行蹤,趁他不在京中而帶走薛予寧,但若安排過多的人又會惹人猜忌,因而謝硯書便隻派了些人在府外圍守。

況且薛予寧無事也不會出府,更不會有人知道薛予寧會躲在定國公府。

都知薛予寧同謝硯書乃是死對頭,世人又怎會想到她會在謝硯書的府上?

而據老夫人信中所書,薛予寧乃是在半夜失蹤,那絕非是官兵所為,而能夠悄無聲息在他安插的人手之下將人帶走的必定非常人所為。

謝硯書拿著信紙雖心中烈火中燒,可他卻未見一絲驚慌,他修長的手指輕扣著麵前的案桌,清冽的眉眼間可見擔憂。

墨塵立在下方,隻字不敢言,府中的暗衛乃是他抽調出來的,而今薛姑娘被人帶走,此事亦有他之過。

而玄衣少年摩挲著信紙,指腹按在了“小寧”二字上,一手敲著案桌,搖曳的燭火在他眸中閃爍,他薄唇緊閉,四下無聲,唯有營帳外的朔風卷葉之聲,在這靜謐的夜裡劃過一道漩渦。

他忽然開口,聲音泠泠:“之前趕出府的彩雲呢?”

墨塵聞聲一愣,他拍了拍腦袋:“彩雲前些日子隨莊子上的管事上街時便走丟了,劉管事告知我時,我當她是不甘在莊子上過一輩子,因而自己逃走了,便沒有告訴世子。”

墨塵說及此處,才恍然大悟,那劫走薛予寧的人能悄無聲息地找到她的房間,將人帶走,定是提前便有人告知,而國公府上下隻有彩雲一人對薛予寧有怨,且還被趕出了府,唯有她是唯一的缺口。

謝硯書忽然覺得心中有驚濤駭浪湧起,有像是有烈火在灼燒他的心口,長長的睫毛在火光的映照下嵌著一雙冷眸。

他抬眼望向麵前的一簇火,削薄輕抿的唇微張:“是蕭長歌乾的。”

能翻進定國公府的人定是一等一的高手,而能準確找到薛予寧臥房也定是有人通風報信,而此人便是彩雲,近日來唯一同謝硯書提及薛予寧的唯有蕭長歌。

況且蕭長歌的母妃祝貴妃手下亦有一批死士,武功極高,不亞於他手底的暗衛,若是在得知了確切的消息入府後,便能輕而易舉地將人帶走。

謝硯書眼眸微眯,他提筆拿起了一旁的信紙,落筆滴下一滴黑墨,筆走龍蛇間,一封信再次寫好。□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立刻送往南城。”

墨塵拿過信紙,略有不解:“您是想找裴公子幫忙?”

謝硯書轉身斂了斂衣袍,眼中隱隱露出了清冽的光:“隻有裴青能夠救她了。”

*

南城

漫天的白雪覆在了蜿蜒起伏的山頭之上,風聲泠泠,在無邊的山穀之中回繞,雲山染白,恍若是被鋪上了一層白色紗衣。

南城的雪落得比定京城的更大,闊大的街巷內皆被白雪覆蓋,行人來往聚散,留下深淺不一的腳印。

人頭攢動的街道內倏然傳來一陣烈馬的嘶鳴,馬蹄揚塵,直奔向裴府。

“少爺!少爺!”

坐在書房內的男子身穿煙青色交領長衣,上襯金絲紋繡的修竹,雍容華雅,他抬目望向窗外的雪景,右手在宣紙上勾勒著窗外雪景,一邊品嗅房中的雅香。

聞聽府中下人的呼喚後,裴青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少爺,這是世子爺送來的信。”

“謝硯書?”裴青將筆擱下,目露驚色。

他同謝硯書年少相識,一人從文,一人習武,二人的交情匪淺,隻是自他來了南城之後,二人便逐漸斷了聯係。

隻因裴謝兩家一是本朝最大的文官世家,一是最大的武將世家,當今陛下本就有意拔除裴謝兩氏族,若是在此時二人多往來,豈不是授之以柄了?

都說他一介探花,何必要在南城長留,分明朝中等著他的是無上青雲路。

可裴青卻隻知當今皇帝心思之深,對薛,謝,裴三大世家極為忌憚,因而裴青在看清這其中迷霧後,試守期限及至,他便借稱染病而常留南城,現下是無官一身輕,素日不是聽琴描畫便是品茗寫字。

而今謝硯書派人來給他送信,必有不尋常之事發生。

“信上寫的什麼?”

小廝聽命地打開了信紙,隻見信上落有蒼勁有力的六個字。

“寧二有難,速回。”

第15章 歸京

“寧二?”

坐於案桌前的裴青聞聽到“寧二”這兩個字時,渾身一顫。信中所說的寧二便是薛予寧,謝硯書素日在裴青麵前便是這般喚她。

提及薛予寧,裴青的腦海中閃過了一張嬌顏,如水般透亮的清眸,精巧的小鼻,白如冬雪的一張芙蓉麵上嵌著丹唇一張,含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