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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硯書這廂才說完,行於其後的沈璧君也趕了上來,她聞言唇角微揚:“正是呢,也不知當年是誰醉了酒,在我沈宅門前賴著不走。”

薛予寧縮在謝硯書懷中聽著這一番對話,倒是笑得身子發顫,她無意之間按住了謝硯書,卻發覺他身子一僵,連著呼出的氣都重了些。

“彆亂動。”少年低沉出聲,不複素日清朗。

薛予寧被這一說,倒是不敢再亂動,隻得乖乖坐正。

謝硯書見她沒了方才的小動作後,這才長舒了一口氣,他抬眼望向雲邊,卷雲盤踞空中,自雲縫中迸出的青光將金輝灑落在地,直鋪向定京城的方向。

*

上京城承明殿

獸金炭在炭盆裡燒得通紅,偌大的承明殿內燈火通明,坐於金漆玉座上的男子斜靠在身後的緙絲軟墊上,抬眸看向自門前慌忙跑入的李安。

“你是見鬼了還是中邪了?竟急成這副模樣。”蕭齊北冷哼一聲,將手中的折子隨手摔在了玉桌上。

“是奴才大驚小怪了,還望陛下恕罪。”李安將拂塵一揮,自己則伏地而拜,輕呼出聲。

蕭齊北斜睨了一眼李安,正色道:“起來吧,這是出了何事?”

蕭齊北將目光投向玉桌上的奏章,近日遞上來的折子,無一不是請立楚王蕭成煒為太子的,讓本就多疑善猜忌的蕭齊北連著好幾日都未曾歇息了。

又加上打小便跟在自己身邊,本是個沉穩性子的李安今日也失了方寸,讓蕭齊北心中如有亂麻纏繞。

李安忖度了片刻,他細細打量了一眼蕭齊北,瞧見蕭齊北按著太陽%e7%a9%b4揉了又揉,將手放下後,他才開口:“陛下,定國公與謝硯書一齊回京了,而今正在宮門前候著的呢。”

蕭齊北將將搭在玉桌上的手一滯,他猛地抬眸,沉聲道:“定國公與謝硯書一齊回京?”

“正是呢。”

“他二人一人在蜀地,說是從蜀地匆忙趕回定京為母親祝壽,而另一人在鳳陽城,怎會一同回京?”蕭齊北渾濁的眼珠微轉,右手捏著奏折一角,眸中蒙上了層陰騭。

李安隻搖了搖頭,順著話頭應聲:“老奴也不知其中原委,隻是這個時辰,宮內本已下了鑰了,但國公與世子仍是執意求見陛下,說是有要是稟告。”

於謝煜和謝硯書而言,他們手中的信紙,是唯一能夠證明太子與薛景琅並未與叛賊勾結,有謀逆之心的證據,況且其中還牽連了蕭成煒手下的人,若是不能及時得見蕭齊北,恐是會夜長夢多,隻怕還未等到陛見天顏,便已遭到了蕭成煒的圍攻。

蕭齊北一撫長髯,沉眸半晌,隨後淡然開口:“宣他們進來吧。”

長夜無明,兩名小太監一人手提宮燈,映照前路,一人走在前方,引著身後的人朝著深宮走去。

“老奴見過定國公,世子爺。”李安見黑夜之中走來了兩道修長的身影,立時便頷首一揖。

“李公公請起。”謝煜收斂了平日的性子,見著李安後,也隻小聲應答。

李安含笑點頭:“陛下近日操勞過度,二位若是有何要緊之事也當撿著要害言說。”

謝煜與謝硯書相對一瞧,隨後亦朝李安微微一福。

承明殿中的藥香未散,坐於玉座上的蕭齊北在瞧見殿外的二人後,一掃眉間的沉色,立時起身,拂袍而笑:“愛卿與朕可是多年未見了!”

謝煜與謝硯書正身而拜,謝煜先行出聲:“微臣拜見陛下。”

蕭齊北繞過玉桌,快步朝前,扶起了地上的謝煜,他望著眉眼明朗,存著浩氣的謝煜,朗笑道:“這麼多年了,你竟是絲毫未變。”

“陛下謬讚,臣一把朽骨,也是承了陛下之恩,才能冠著這國公的名號,享千金食祿。”

蕭齊北臉上笑意愈甚,他再次俯身將跪於地上的謝硯書扶了起來,又倏然皺眉道:“不過,朕倒是有個疑問,你父子二人分處兩地,又怎會這麼巧一齊回京?”

“陛下!”

謝煜“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他高聲而呼:“臣今日與硯書深夜入宮,正是為了此事。”

蕭齊北長眉一擰,他不言,隻揚了揚頭,示意其繼續說下去。

“陛下不久前曾派書兒駐守鳳陽城,而書兒在此期間發現鳳陽的縣官高安與燕國太子陸向澈有所來往,並找出了其與陸向澈商討如何借我明安內部之勢,在明安掀起風雨。”

謝煜聲音愈發地低沉,他一字一句道:“是以高安領陸向澈之命,勾結定京城一眾官員,共同謀劃了一起太子謀逆案,所謂的叛軍也不過是高安手中所借來的燕軍罷了。”

謝煜倏然朝蕭齊北叩首,沉聲道:“陛下,廢太子與薛大將軍是無辜的。”

謝煜話音一落,承明殿內再無其他聲音響起,隻有炭火燃燒之聲盤繞。

蕭齊北默然不言,他眸中的笑意已經儘數斂去,他負手而立,背對著謝煜和謝硯書,明黃的衣袍投下一陣耀眼金光,將他整個人圈在了光暈之中。

“陛下。”少年清朗之聲打碎了寧靜,他凝聲道:“微臣正是因為找到了這相關的書信,想要立時上達天聽,卻不料中途有人攔截,這才與家父在梅嶺相遇,若非家父因蜀道難行,自梅嶺繞行回京,這才救了我。今夜,微臣怕是無法將手中信儘數呈遞於陛下麵前了。”

謝硯書之言道出了其中關鍵,蕭齊北慢慢轉身,俯視著跪在地上的父子二人,他默然片刻,隨即揚聲一問:“書信?”

待到蕭齊北的聲音落下,謝硯書立即將懷中信紙儘數拿了出來,寫有密密麻麻小字的信紙已泛著黃,在燭光之下尤為明顯。

李安上前將一遝信紙收整好後,又轉而呈遞給了蕭齊北。

蕭齊北自李安手中取過了靉靆,借著燭光,將手中信紙一張一張地鋪疊開來,墨字規整端正,寫滿了信紙。

“兵部尚書宋之平、左僉都禦史張忘懷、刑部侍郎曾順年......”

呈遞給蕭齊北的信紙皆是高安與蕭成煒手下之人相互商討謀逆一事,雖然這其中並未提及蕭成煒,也並無蕭成煒親下的密令,但其中涉事官員卻是清一色的掌有實權的人。

因此也不怪祝執會大老遠自定京城冒著風雪趕往鳳陽,甚至於想要殺人滅口。

殿內是難以名狀的寂靜,李安正立在蕭齊北身邊,方才聽見其嘴裡叫出的這些個名字忽而額間滲了一圈密汗。

這可都是楚王殿下的人呐,即便明麵上並未站隊,可朝野之中但凡浸%e6%b7%ab官場已久的,誰會瞧不出這些乃是楚王殿下的手中人。

蕭齊北轉眸瞥向李安,聲若寒冰:“李安,這些人的底細你可知曉?”

李安猛地被喚,猝然一笑:“老奴自然知曉了,這宋之平是景和四年的......”

“誰讓你說他們的出身如何了?”蕭齊北不等李安說下一句話,便冷聲打斷。

帝王皺眉,心中的銀火已是躍然於一張蒼老的麵容上。

對上蕭齊北承著怒火的眸光,李安著實無法再裝傻了,他像是認命般地垂頭長歎:“這些人......平日裡與楚王殿下來往甚密。”

第40章 報恩

“姑......姑姑!”

孩童稚嫩的嗓音恰如春陽驅散了寒冬飛雪, 一抹春光落在了冰封的湖麵上,消融了一冬的寒意。

薛予寧方入國公府, 還未來得及褪下`身上的披風, 奶團子竟是一把便環住了她的雙腿,扯著她尚且沾著飛雪的衣袍甕聲甕氣地道:“蝶蝶......蝶蝶呢?”

月餘未見,歸遠的氣色愈發紅潤, 白皙透粉的小臉圓滾滾的,含著濕露的眼睛與薛予寧有五分相似,直直地盯著她。

薛予寧才聽見歸遠喚自己一聲“姑姑”,心下是又驚又喜, 自己離京時,歸遠還不能親喚自己, 而今小歸遠喚她一聲“姑姑”, 自是欣慰不已,可歸遠在抱住她後,下意識地竟又是在叫“蝶。”

合著自己與歸遠在將軍府待了那麼久, 都比不過謝硯書與歸遠幾麵之緣?○思○兔○網○

“蝶蝶飛回來了嗎?”歸遠攥著薛予寧的袍角, 張著一雙大眼, 無辜地瞧著她。

薛予寧俯身將歸遠一把抱於懷中, 竟發覺他比之前還沉了些, 自己險些抱不動這小子了。

“這便是歸遠?”沈璧君從門外撐傘而來, 將傘擱在了堂門一角,由著夏雲將傘收了回去。

沈璧君闊步走至薛予寧身邊,這倒是歸遠第一次見沈璧君,他微歪了歪頭, 肉嘟嘟的小手本來還按在薛予寧的肩頭, 這時卻朝著沈璧君揮舞了起來。

“抱......抱抱。”歸遠吐字尚不利索, 隻是沈璧君卻是聽了個明白,她眉眼間染上了笑意,府中許久未見著這麼乖巧的小團子,她一時心中像是灌了蜜水一般。

“你想讓我抱?”

沈璧君放低了聲調,微微向前傾身,抬手在歸遠的臉蛋上捏了一把。

“嗯!”歸遠瞪大了雙眼,正正點頭。

還不等薛予寧反應過來,歸遠卻早已朝著沈璧君的方向撲去。

“當心點兒。”沈璧君小聲提醒,伸手接過了歸遠。

薛予寧瞧著歸遠在沈璧君懷中樂嗬的模樣,倒是覺著是件好事兒,從前還怕他懼怕生人,而今一瞧,怕是多慮了。

“你們可算是回來了......”

一道沉重而熟悉的嗓音傳來,拉回了薛予寧飄飛的思緒,她聞聲瞧去,一位身著絳紫色華服,手撚著菩提珠串,順著秋水的攙扶,緩緩步入了鬆鶴堂。

“母親。”沈璧君先瞧見老夫人的身影,是以懷抱著歸遠,向著老夫人微微福身。

老夫人攢著的眉在瞧見沈璧君和薛予寧的一刹瞬時便舒展了,她撚著菩提珠串的手漸鬆,煨出的細汗也漸漸消散。

“萬幸,你們都平安無事地回來了。”老夫人仰麵輕歎,秋水將她扶至一旁坐下,又為其斟了杯溫水這才退至一旁。

“老夫人。”薛予寧亦是繞走到了老夫人身前,朝她福身,不僅是對於長者的尊重,還帶著薛予寧的謝意。

這幾月若不是老夫人護著歸遠,憑著蕭長歌的性子,知曉了歸遠與她薛予寧的關係後,又怎會輕易地放過歸遠?

而今歸遠不僅安然無恙,反倒是比往日圓潤,薛予寧怎能不謝?

“予寧謝過老夫人替我照看歸遠,此恩予我會想法子回報。”

少女乖順朝她福身,眉眼低垂,含著婉約清麗之美,眼中真情微露。

老夫人和沈璧君對視一眼,二人相視一笑,老夫人抬手端起了杯盞,讓薛予寧在自己身邊坐下,她凝聲道:“歸遠這孩子懂事,若不是他說漏了嘴,我還不知你就是那薛大姑娘呢。”

薛予寧被這麼一說,倒是羞赧一笑,自己隱藏身份進入國公府不假,國公府乾乾淨淨的門楣平白添了個罪臣的妹妹,老夫人非但沒有怪罪她,反倒是幫她照看歸遠,讓薛予寧心中騰起了暖意。

“是予寧不懂事,故意藏了身份,入了國公府。”薛予寧小聲說到。

而老夫人卻抬手便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