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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作儘數落在了蕭齊北的眼中,他朗然笑道:“朕早先聽聞你二人自小便是一對冤家,見麵必會爭吵,可如今看來,這傳言也不可儘信。”

“回陛下,兒時不過是頑皮了些,這才惹了些笑話出來。”謝硯書坐於蕭齊北的右下側,火光撲朔,灑在他爽朗清俊的麵容之上,他笑眼含情,唇角輕揚。

少年這般清俊的麵容,不禁讓蕭齊北長歎,也難怪自己的那位玉華公主會癡戀謝硯書,隻可惜,謝硯書的眼中皆是薛予寧,又如何會容得下他的玉華?

蕭齊北倏然心頭微顫,他舉目望月,殘月半輪,冷光迷離,驪山的更遠處,是通向鳳陽城的小徑。

“不知道長歌如何了......”蕭齊北低聲呢喃。

在其身邊的李安立時上前替蕭齊北斟滿了酒,輕聲勸慰:“陛下不必憂心,前些日子才傳了信回來,說公主隻是有些水土不服,其餘倒是並無大礙,況且如今燕國大亂,那陸向昀是個無權的皇子,置身事外,倒是不至於卷入此漩渦中。”

蕭齊北長歎一聲,誠如李安所言,當初他與燕國皇室商榷和親之事時,並未讓蕭長歌嫁給燕國有權有勢的皇子,燕國和明安素來不和,總有一日會兵戈相見,屆時蕭長歌處於中間,又該如何自處?

若是隻嫁給一個無權無勢的邊緣皇子,並未接近燕國皇室中心,縱然日後起亂,蕭長歌也尚能脫身,是以最後蕭長歌所嫁之人是陸向昀。

隻盼著此次燕皇賓天,皇室大亂,不會殃及蕭長歌便是。

蕭齊北思及此,抬手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可他才方飲下這杯酒,便見一名佩劍的巡兵連爬帶滾的撲倒在了蕭齊北的麵前。

“軍中是未教過你禮數嗎?見了陛下怎能如此莽撞?”李安一揮拂塵,出聲嗬斥地上的巡兵。

座下之人也皆是不解,這巡兵乃是在山腰處來回換防的,又怎會跑至此處。

“陛下,楚王已舉兵占領了定安城!且還有前往驪山之勢!”

“什麼?”

不僅是蕭齊北驚呼,眾臣聞聲也俱是一驚,他們雖知蕭成煒狼子野心,有奪嫡之勢,但也不知其竟膽大至此,竟敢趁著春獵眾人遠離定安城而舉兵。

謝硯書和薛予寧相互對視,春獵本該還有兩日就該結束,他本以為蕭成煒應是不會舉兵,這一切都是他思慮過多而已,誰知竟並非是他多想。

謝硯書眸色微暗,緊緊地握住了薛予寧的手。

蕭齊北冷眉攢起:“楚王是從何處來的兵力?”

地上的巡兵顫著聲音道:“聽探子來報,楚王手中的兵......”

那巡兵突然滯聲,李安氣急,用手中拂塵一拍他的肩頭:“說話啊,這還愣著作甚?”

“那些個兵並非是我朝中人,身穿胡服,手提砍刀,倒像是燕國的人。”

“父皇!”蕭成玨目色焦急,他立於蕭齊北麵前,出聲道:“而今並非是思考五弟手中兵力從何而來的時候,當務之急應是想法子如何安穩回京。”

可眾人皆知蕭成玨所言也不過是為穩定人心罷了,京都被占,蕭成煒還舉兵前往驪山,手中儘數是燕國之兵,燕國之人本就擅騎射,攀爬,驪山雖地形複雜,巍峨難行,但對於燕國之兵而言,要想進攻驪山,絕非難事。

況且春獵之時所帶出城的兵本就不算多,又如何去抵抗蕭成煒?

蕭齊北來回踱步,白髥翻起,冷眉緊皺:“逆子!逆子!虧朕還念長歌被送去和親,因而並未因當初宋之平之事而加罪於他,他竟敢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蕭成玨見蕭齊北麵色微白,立時便道:“父皇莫急,雖說楚王手中有不少精兵,但薛將軍和定國公世子皆在此處,未嘗就全無出路了。”

“陛下,龍體為重,還望陛下切勿再動氣!”薛景琅亦是出聲附和,謝硯書此前早就與他說過心中所憂,是以聞聽楚王叛亂,倒算不上驚詫。

可蕭齊北心中的憤恨卻絲毫不減,他雙手叉腰,忽而頓住:“燕國的兵......而今燕國皇室大亂,能抽身出來借給那逆子兵力的......”

蕭齊北話至此處倏然一滯,旋即眸光一閃:“是陸向昀,是蕭長歌所嫁的陸向昀!”

蕭齊北忽而心中湧上一股幽火,喉間一陣腥甜,旋即口中漫開的血腥味讓他眉頭一皺。

“父皇!”

“陛下!”

蕭齊北驟然倒下,吐出的鮮血染紅了他麵前寒涼的月色。

*

夜風料峭,營帳之中焰苗輕晃,早先摘下的桃花粉瓣儘數掉落,在桌麵上鋪陳暈開,瓣角已漸染墨色,不複往日清麗。

“不行!你絕不能去,若是蕭成煒在中途設伏,你該當如何?況且小寧如今已有身孕,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你讓她怎麼辦?”

薛景琅厲聲嗬斥,雙眉緊攢,他雖對蕭成煒舉兵一事並不驚詫,但是要想安然歸京,確實並非易事。

“薛大哥,此前我早已給我的父親送信,告知他們減緩行軍速度,為的就是能夠在突遭變故之時,能及時趕到驪山,而今已兵臨城下,我們還坐以待斃不成?”

謝硯書眸色堅定,並未有半分懼色。

薛景琅來回踱步,他冷聲道:“是,我知曉你先下是想從小徑去尋定國公,可如今蕭成煒已漸漸逼近驪山,他一來必定會先圍裹所有下山的小徑,又怎會讓你輕易逃出?”

“難道我們就不試一試嗎?”謝硯書回聲應答。

“試!自然該試,但這個人不該是你,聽我一句,由我下山去找尋定國公,你則駐守驪山,拖延時間可好?”

薛景琅是死過一次的人,早在將軍府被抄,喻青陳屍寒雪之中時,他便已了卻了生念,若非是歸遠尚在人世,他許是早就同喻青一起去了。

如今大敵當前,此舉極為危險,謝硯書與薛予寧才成親不久,況且薛予寧如今懷有身孕,無論如何,出去尋救兵的也不該是他。

“薛大哥......”謝硯書眸色複雜,他頓了頓,嗓音因長時未有進水因而有些乾啞。

“此前我父親離開定安城時,為了避免聖上生疑心,是以繞的遠路,留下的印記也隻有我才瞧得出來,若是由你去尋人,豈非太慢了些?”

“這......”

薛景琅一時語塞,謝硯書所言不無道理,定國公行事小心,所留下的印記也隻有謝硯書才懂,即便如今謝硯書告訴了他,一一尋找起來恐也非易事。

“可若是你出了事,小寧該怎麼辦?”薛景琅聲音哽咽,他想拉住謝硯書,阻止謝硯書出營帳的動作。

可謝硯書隻是輕輕繞開了薛景琅,向其一揖:“兄長,為了寧寧,我一定會回來的。不過是些個燕軍而已,又怎會攔得住我?”

“你......”薛景琅見他意已決,況且而今情勢已迫在眉睫,他凝聲道:“你......一定要安然回來,若是......”

薛景琅長歎一聲,旋即拂袖背過身不再言語。

“兄長,我隻願在我出去借兵的時日裡,望您替我好生照顧寧寧,若是我出事,也望您......”

“說什麼呢!”薛景琅難得一見的慍怒,他厲聲道:“你要是回不來,可彆指望著寧寧還守著你的白布過一生,我立時便讓她改嫁,找個比你更好的男兒,孩子也管彆人叫爹。”

謝硯書聞言隻是輕然一笑,隨後並未多言,轉身便出了營帳。

可他方出營帳,卻撞上了一人,那人身上的芳香讓他駐足,難以抬步,發間的梨花擦過他的脖頸,清香縈繞不散,一如這個人在他心中,難以割舍。

“寧寧?你怎麼在這裡?”謝硯書有一瞬的愣神,薛予寧的出現讓他心頭一顫,方才與薛景琅所言定是已經被她聽了個清楚。

“寧寧,我隻是去借兵,並無性命之憂......”

“我知道。”薛予寧隻含笑輕語,將手中的披風輕搭在了謝硯書的肩頭:“山中夜風寒涼,夫君定要記得安然歸來......”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網①友①整①理①上①傳①

她雙眸有熒光閃爍,倒映著謝硯書的模樣,她忽而撲向謝硯書懷中,凝聲道:“我會等你。”

第58章 舉兵

盈盈火光撲閃, 玉階前的血跡不斷下滲,浸入石縫之中, 一雙金線紋繡的玉鞋自殿前走過, 白色的裙角沾血,劃出一道迤邐的弧線。

“母妃,該做的我已經備好了, 而今隻要直上驪山便可逼父皇退位。”

蕭成煒的眸光映著燭火,目色陰騭,手中長劍上的血珠緩緩滴落。

蕭成煒這進宮的一路,斬殺了不少攔路之人, 此前宋之平血書一事便是他故意而為之,借用宋之平牽扯出他乃是幕後操控宋之平的人, 但血書上所寫的也不過是些無關輕重的罪狀而已。

雖然蕭齊北會動怒, 然而恰逢蕭長歌遠去燕國和親,蕭齊北又最是疼愛蕭長歌,心中難免愧疚, 必會將對蕭長歌的愧疚都轉而到蕭成煒身上, 從而隻是罰他禁足府中。

待到蕭齊北與百官前去春獵之時, 這禁足哪裡還困得住蕭成煒, 再加上蕭成煒手中有陸向昀借給他的長羽軍, 占領皇城可謂是輕而易舉。

況且據驪山的探子來報, 蕭齊北聞聽他舉兵一事,立時便泣血昏厥,蕭齊北的身子本不差。

這些都是祝泠在後宮為蕭成煒所作的準備,她悄然在蕭齊北的藥上做了手腳, 劑量極少, 可蕭齊北長年累月飲用此藥, 毒性早已積聚,隻待他一日氣急攻心,便會讓他長臥不起。

一燈如豆,迸射出殘火星光。

“沒想到陸向昀手中的長羽軍竟是如此驍勇善戰,你此去驪山想必也不是大問題,今夜之後,你便會是這明安最尊貴的人。”

祝泠唇角微微輕揚,她與長兄祝執籌謀了多年,自己的兒子文武雙全,比之太子更是果斷明敏,為何他的兒子就不能成為東宮之主?

蕭成煒聞聽祝泠所言,躬身朝祝泠一揖:“孩兒功成之時,必會將長歌接回京中與母妃團聚。”

提及蕭長歌,祝泠心中微顫。

陸向昀之所以願意借兵給蕭成煒,無非不過是因二人之間各有所取,當初蕭成煒與陸向澈聯手時,手中有不少陸向澈的罪證,隻要陸向昀願意借兵給他,他便可將陸向澈的罪證交給陸向昀。

陸向昀再將這罪狀呈於燕國皇室,陸向澈貴為太子,卻與外敵通信,與寵妃私通,足夠攪弄起一番風雲。

為了讓陸向昀相信自己確是誠心與他聯手,蕭成煒便將蕭長歌嫁給陸向昀,但此舉何嘗又不是在保護蕭長歌呢?

蕭長歌最受蕭齊北寵愛,若她還在宮中,此去驪山必會隨行,屆時蕭成煒領兵進攻驪山,她又如何自處?

祝泠籲歎一聲,美麗的眼眸中一陣溫熱:“好......這次確實是委屈長歌了,回京之後,你可得好好補償長歌。”

*

“陛下,您就喝口藥......”李安跪坐在蕭齊北的榻前,雙手顫唞著,而在營帳之外是潑天的兵戈相見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