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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藥?朕現在喝藥還有用嗎?”蕭齊北而今泣血,太醫才診治出他是因被下藥才有此症狀。

蕭齊北唇色慘白,雙目無神,他打翻李安捧著的藥碗,厲聲喝到:“滾!”

“父皇!”

“撲通”一聲,蕭成決應聲而跪:“父皇,龍體要緊呐!”

蕭齊北聞聲緩緩回頭看向蕭成決,男子目露慌色,麵色焦急,溫潤的玉麵難得顯出了愁色。

“成玨,你說,朕是不是錯了?錯在非要信奉製衡之術,非要扶持一個蕭成煒來平衡你這位太子的勢力,可反過來,他竟舉兵占領皇城,想逼著朕退位。”

蕭齊北話至此處,不免哽咽,他布滿血絲的雙眸之中忽而洇出了淚,緩緩下落。

“父皇!是五弟他被權欲迷了心,又怎會是父皇的錯?”

蕭齊北微有一愣,他怔怔開口,帶著些試探性的意味:“你不怪朕?”

蕭成決目色澄澈,他輕輕向著蕭齊北一拜:“父皇,觀古今之帝王,不僅您一人善用製衡之術,您的本心也是為保明安穩固,這又何錯之有,是五弟一時權欲熏心,才會有此等大逆不道之舉。”

營帳之外的呼喊聲愈發地大,似是要蓋過了蕭成玨的嗓音,他頓了頓,揚高了語調道:“更何況如今雖局勢於我們而言並不明朗,但薛將軍正帶著巡兵與之作戰,而世子也從小徑下山去尋定國公了。”

“定國公?”蕭齊北兩眉一皺:“謝煜和沈璧君不是自謝硯書成親之後的第三日便啟程去往蜀地,又怎會在此時出現。

蕭成玨亦是眉頭攢起,他向蕭齊北叩拜後才道:“此前世子在宋之平血書一事中便對五弟生疑,但他念及並無證據,是以不敢聲張,隻是修書一封告知定國公可放緩腳程,繞遠路而行,以備不時之需。”

“譬如當下,五弟倏然率兵占領了皇城,而今正在山下與我們的巡兵交戰,世子他從小徑出山,應是在路上了。”

*

“姑娘,您就歇會兒吧。”破月為薛予寧倒了一杯溫水,又替薛予寧披上了一則軟毯,替其擋去了春夜寒風。

薛予寧雙眸輕闔,嘴裡不停地誦念著經文,從前她尚且不信佛,都是長嫂喻青為求薛景琅康寧,常於府中誦經,薛予寧閒來無事兒,便跟著喻青念了幾日。

可她向來不信神佛,而今誦念經文也隻是為了謝硯書能安然歸來。

“姑娘......”破月欲言又止,她秀眉一擰,輕聲說到:“您這般熬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世子爺的身手難道您還不知?必不會出事的。”

昏暗的室內,燭光曳曳,端坐在榻上的女子緩緩睜開了眼,她的嘴唇因著未怎麼用水而有些皸裂,含情目裡熒光閃爍,她長歎一聲:“可他一個人又怎能敵得過楚王的精兵?”

薛予寧倏然後悔昨夜讓謝硯書一人下山了,她當時就該攔住謝硯書。

可謝硯書若不前去尋定國公,整座山上的人皆難逃一劫。

薛予寧倏然抬手捂住了心口,左%e8%83%b8處似是有綿針一點點地深入。

“姑娘,你如今懷有身孕,也該為腹中孩兒考慮才是,況且你近來本就身有不適,如此熬下去,世子回來若是瞧見了,豈不是要心疼死了?”

破月說著便替薛予寧將衾被展開。

薛予寧用手中巾帕拭去了眼角將將要滑落的淚珠,她強作鎮定,冷聲哼道:“他若是回不來,我立馬便改嫁,孩子也不跟他姓。”

破月展顏一笑:“姑娘你總是這般,分明心裡擔心地不得了,還得做出一幅毫不在乎的模樣,也難怪當初都說你二人是死對頭呢,一個不傾吐心意,一個總將關懷的話藏起來,殊不知二人早就暗生情愫了呢。”

薛予寧揚了揚頭,故作嗔怒道:“就你嘴貧,竟敢打趣主子。”

見著薛予寧比之方才,眉間的愁色漸漸褪去了些後,破月這才舒心輕笑:“奴婢可有半點說錯了?姑娘本就憂心世子的安慰。”

“姑娘就安心吧,世子他吉人自有天相,必不會出事的,有姑娘在這兒,他豈會就這樣甘心舍下姑娘?”

破月邊說,邊扶著薛予寧在榻上躺下,轉而牽過了衾被替薛予寧蓋上。

“但願他安然歸來吧。”薛予寧側著身子,抬手撫上了自己的小腹,她眼角瑩淚尚且未退,因著這麼一躺下,順著她的鬢角滑落。

可薛予寧才將將躺下,卻見營帳之內闖入了一人。

“李公公,這麼晚了可是有事?”

破月見著李安焦急的麵色,不禁一驚。

薛予寧聞聲自榻上起身,她先是朝李安一揖,旋即輕聲開口:“可是我兄長出事了?”

謝硯書自小徑下山前去尋定國公,而留駐驪山的主將則自然而然地成了薛景琅。

李安踟躕再三後,像是下定了極大的決心,他顫聲道:“薛姑娘,您先彆急......”

李安欲言又止的模樣,卻讓薛予寧心中騰起的不安逐漸放大。

她由著破月扶著下了榻,秀眉輕輕攢起,小聲開口:“李公公,您但說無妨,我......我兄長他究竟怎麼了?”

李安眉頭緊鎖,他微微彎下了身:“將才在山腰處同楚王的反兵交戰時,因兵力漸缺,是以薛將軍親自舉劍衝向楚王,奈何楚王手下的燕兵眾多,且驍勇善戰,是以薛將已被楚王所俘虜。”

“姑娘!”破月連忙扶住了腳下一軟的薛予寧。

可薛予寧並未哭鬨,她正了正聲:“李公公,而今是什麼時辰了?”

李安自然知曉薛予寧是何意,而今薛景琅被俘,所有人的希望都落在了謝硯書身上。

李安算了算時辰,輕聲開口:“應是到醜時了,如今雖說薛將軍被俘,但將軍被俘之前早已派人留駐驪山,且布下了一係列的埋伏,應是可以再撐上一陣子,隻要世子爺在天明之時趕回來,便可......”

“便可什麼?”

李安話中音尚未落下,可營帳的簾布卻被人掀開,來人銀甲裹身,長劍帶血,滴落在地,緩緩下滲,他像是從泥沼中爬出的惡鬼,一步一步地走向薛予寧。

“楚王?你!你怎會在此?你不是應該在山腰......”

蕭成煒冷笑一聲,打斷了李安:“李公公以為我帶來的兵就隻有山腰那麼一點兒嗎?”

蕭成煒轉而看向薛予寧,眸中幽火漸漸騰然,他環視四周後,冷聲道:“謝硯書呢?”

蕭成煒如今已捉住了薛景琅,手中之人也已前去蕭齊北的營帳,,一切都太過順利,讓蕭成煒不禁停下深思,他一路走來,卻始終未發現謝硯書的身影。

薛予寧見蕭成煒麵上有一瞬的慌神,她婉言輕笑道:“楚王殿下神通廣大,難道會不知道他的去向?”

蕭成煒既然如此開口詢問,便說明他也未曾見過謝硯書,這倒是讓薛予寧舒了一口氣。

“他去借兵了?”蕭成煒微怔,這周遭的兵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謝硯書難道會不知道?

但下一刻,蕭成煒便攢眉而思,謝硯書既然有法子出去,便自是有把握能借到兵。

蕭成煒握著劍柄的手慢慢收緊,他斂去了方才的慌色,抬眼看向薛予寧:“即便他能借到兵又如何?他的軟肋早已被我捉住了,難道不是嗎?”

第59章 逆賊

“你說, 若是謝硯書看見你在我的手裡,他還敢帶兵上山嗎?”蕭成煒手中的長劍劃過地麵, 發出刺耳的響聲。⑤思⑤兔⑤網⑤文⑤檔⑤共⑤享⑤與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

他一步一步靠近薛予寧, 麵上的血漬被火光映得通亮,眼中的陰騭儘顯。

薛予寧卻不怒,她隻冷笑一聲:“楚王以為謝硯書真的是能如你心中所想的那般容易掌控的嗎?”

薛予寧垂立在側的左手微微蜷起, 餘光看向了帳外漸漸泛白的天色。

“你恐是不知,此前謝硯書為了能夠迎娶你,竟敢在承明殿上與本王相爭,可他又怎會知這一切都是本王計算好了的呢?都說你與他是死對頭, 可他卻甘冒違抗聖命之罪而請旨賜婚,你又如何算不得是他的軟肋呢?”

蕭成煒並不再願與薛予寧多言, 他隻下令將薛予寧押走, 轉而走向了另一方的營帳。

蕭成煒唇角微微揚起,隻要今夜蕭齊北迫於壓力寫下退位詔書,傳位於他, 他便會成為明安朝的新主, 是明安最尊貴的人。

他的父皇, 該退位了。

營長之內苦澀的藥味未散, 方一掀開簾帳, 濃烈的草藥味瞬時竄出, 讓蕭齊北鼻尖一皺。

他順著火光看去,身著盤龍皇袍的男子好似一夜間白了發,前些日子尚且還烏亮的頭發而今早已攀上了白紋,一張臉更是慘白, 瞧不出半點血色, 唯有唇角掛著的血珠是這張淒白的麵色上唯一可窺的亮色。

“逆子!”

蕭齊北掄起一旁的藥碗想要砸向蕭成煒, 可立在蕭齊北身邊的人確實一把攔住,長劍橫亙在他的%e8%83%b8`前。

“父皇......”蕭成煒微微抬頭,眸光中是道不儘的狠厲,他自下屬手中取過了一方白色的巾帕,細細地擦拭著長劍上的鮮血,不禁冷笑著出聲:“父皇,您久居高位這麼多年,兒臣是念及父皇身子有恙,想替父皇分憂,奈何父皇始終不願將大權交予兒臣,今日皆是兒臣萬般無奈之下,才不得已做出的下下策啊。”

蕭成煒輕歎一聲,語氣中是道不儘的失落與無奈。

蕭齊北額前的白發微微晃蕩,他輕蔑地笑出了聲:“分憂?朕有太子,又何須你來分憂?”

蕭成煒聞聽太子,旋即目光一掃早已被禁錮住的蕭成玨。

他猝然舉起長劍指向蕭成玨,目色猩紅:“父皇,我哪點比不上蕭成玨?都說我是最像您的皇子,像您一樣心狠,像您一樣多疑,更像您一樣有野心,如他蕭成玨這樣一個優柔寡斷的人都能做那東宮之主,我又為何不可?”

蕭齊北看著幾近瘋魔的蕭成煒,心下一寒,騰起一股悲涼,蕭成煒所言不差,他是諸位皇子中最像他的一個,也是最有野心的一個。

他千不該萬不該做的,便是當初為了製衡太子,消減自己的疑心,轉而扶持楚王,讓楚王成為平衡權勢的棋子,細細糾察下來,這些都錯在了他身上。

“父皇,您在位的這幾年,殘害了多少忠良,難道你不清楚嗎?”

蕭成煒泠泠開口,所說的話像是一把尖刀刺入了蕭齊北的左%e8%83%b8。

是啊,這些年他醉心製衡之術,一心隻想著平衡各方勢力,將權力握在自己手中,但凡聽見一點風吹草動,這顆疑心的種子便會生根發芽。

他為了鞏固自己的帝王之位,甘願將自己的兒子也作為棋子去平衡朝局,也正是因為如此,才助長了蕭成煒的野心,讓他有了奪嫡之心。

蕭齊北忽而哼笑出聲,雙目失神:“原來......是朕錯了,這麼多年,都是朕錯了......”

“是啊,父皇,您年事已高,龍體抱恙,是時候退位了。”

蕭成煒說完這句話後,右手一揮,身後立時有人拿來了筆墨紙硯,輕輕擱在了蕭齊北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