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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意外來得太過於突然。

他在病房裡殺死那個女孩時,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轉頭會看見顧炤的臉,對方眼裡的驚恐讓他突然害怕起來,他的另一隻手一直在發抖。

在這一刻他終於明白,失去這個少年對他來說是如此恐懼的一件事,但他醒悟得終究還是太遲鈍。

在顧炤眼裡,自己是什麼樣子。

是殺人犯,還是惡鬼?

可這就是他啊,這就是他真正的樣子,他是瓦爾哈拉的王牌獵手,是刀,是武器,是沾滿鮮血的惡鬼修羅。

沈時年就這樣站在夕陽斜照的病房裡,望著顧炤逃走的方向,鮮血順著手臂往下流,滴落在地板上,窗戶將房間切割成明暗兩個部分,隨著時間都推移,他慢慢回到黑暗裡。

這才是屬於他的世界。

有人突然從背後抱住了他。

原本就難以呼入的空氣徹底凝固了,熟悉的體溫和寬闊結實的%e8%83%b8膛都讓他熱淚盈眶,他無聲地哭了起來,久違的淚水在他臉頰淌過,背後的人從背後探出來,身體明顯僵硬了。

“真哭了?”顧炤直接懵了,不知所措地幫他擦眼淚,徹底慌了。

顧炤其實很會哄人,很多人都抵擋不了他的花言巧語,但這個時候他卻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隻能緊緊擁抱著沈時年。

或許這就足夠了。

病房的景象逐漸散去,他們還在唐人街老宅的書房裡,恢複記憶的沈時年氣質都比之前沉穩了許多,他的眼角還有些許溼潤,顧炤望著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突然就被摁倒在書桌上。

沈時年親%e5%90%bb他的額頭,喊著他的名字。

“顧炤。”

顧炤卻把他的臉推開,淡定道:“我身上有傷。”

說完他又把衣服掀開給沈時年看,還說:“你弄的。”

沈時年現在都反應明顯要比之前強烈得多,再也不是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他仔細觀察著顧炤的%e8%83%b8膛,手指在%e8%83%b8肌劃過的動作也絲毫不帶彆的情緒。

“我可以看看麼?”

顧炤點頭允許。

沈時年拆了他的繃帶,一條猙獰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他狠皺起眉頭,抿著嘴,卻也始終控製著力道。

顧炤的傷口沒有愈合,也沒有流血,可以看見斷裂的肋骨和裡麵的心臟。

“有兩種聲音,”沈時年說,“你能感覺到嗎?”

“能。”

顧炤當然能感覺到,新的心臟在壞掉的那顆裡麵重生,這兩個東西現在都很脆弱,他不知道這個過程要多久,也不知道以後自己會變成什麼樣。

“輪到我的問題了,”顧炤說,“你跑了那麼久到底是為了什麼?”

沈時年一邊將他的傷口再包紮起來,一邊說:“我之前雖然丟掉了很多記憶,但還是找對了方向。”

“哦?”

“我的父親瞞了我很多事,他丟的花瓶裡藏著他的秘密,這裡就是他之前放花瓶的地方。”

他口中的父親,應該是這座老宅的主人,已經死去的盛宏門掌門,沈檮。

“你知道花瓶裡是什麼嗎?”顧炤問。

沈時年搖頭:“不清楚,但肯定不簡單,那個人應該不會對一個普通的花瓶感興趣。”

“是我們一直沒有找到的東西。”顧炤提示他答案。

沈時年怔住。

在來到紐約之前,他們一直在找的就是神的遺體,其中隻差一顆頭顱。

“你把它帶回來了嗎?”

“沒有,”顧炤說,“它現在應該還在那座島上——如果沒出意外的話。”

第110章

顧炤開始分析從他們來到紐約開始發生的所有事, 發現事情遠比他們想象得更加複雜。

從時間點來看,花瓶最開始是屬於“真理之匙”的東西,因為伊桑說過他曾在“神”那裡見過它, 而他口中的“神”正是時間, 而時間那時候多半在拉斐爾的控製中,所以花瓶最初的擁有者其實是拉斐爾。

後來, 不知道因為什麼, 花瓶流落到沈檮手中, 而沈檮作為盛宏門的掌門人,不知道裡麵裝著什麼東西都可能性很小, 沈時年說得沒錯,他一定是隱瞞了什麼事。

再後來,拉斐爾又將花瓶偷了回來, 沈檮也因此死去,他這條線索看似斷了,但實際上沈檮的身份並不難猜。

人隻要在這個世界上活過就會留下他存在的證明, 沈時年在失去記憶的情況下還是回到了這間古宅,因為整個沈家的曆史都保存在這棟建築裡, 他需要在這裡尋找出更多的證據。

“交給我。”

顧炤閉著眼睛站在書房中間, 當他睜開眼時, 書架上的古籍紛紛被牽引出來,圍繞著他構成一個圓形,書籍全部展開, 並且迅速地翻過。

大約十分鐘後, 顧炤閉眼,漂浮在中的書籍又按照順序重新回到書架上。

“發現什麼了麼?”沈時年問道。

顧炤摁著額頭,回答:“沒有。”

短短十分鐘內他快速閱讀了幾千本書, 這對原本就很虛弱的他是極大的消耗,但他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這些古籍都隻是普通的書罷了。

就在沈時年走過去扶他一把的時候,書房門被人敲響了。

“是誰?”

“我聽見書房裡有響動,”管家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有需要我幫忙的麼?”

沈時年和顧炤相互使了個眼色,兩人分散展開,正麵對著門口。

“觀察了那麼久,為什麼不進來?”顧炤隔著門問他。

下一刻,書房的門就被破開,老人仍舊穿著唐裝,手裡握著一把紅纓槍,沒說一句話就直接朝兩人襲來。

從他穩健的步伐就可以看出此乃高手中的高手,沈時年率先迎上去與他過招,可是他赤手空拳,兩三招後就落了下風。

在中國武術界有一句古話叫做“一寸長一寸強”,從長度上來說,幾乎沒有什麼武器能比得上老人手裡的紅纓槍,可這種武器也有缺點行,那就是隻適合在開闊的空間施展,而房屋裡的局限太大,紅纓槍根本就無法發揮他真正的實力。

沈時年利用這一點,將管家引至角落,但管家卻很果斷地丟下紅纓槍,左腿退後一步,紮了一個穩健的馬步,然後抬起雙手,掌心對著沈時年。

緊接著,沈時年也和他做出來同樣的動作,顧炤反應過來這或許是一種禮數,就像電影裡演的那樣,高手對決之前就需要擺出這樣的架子。

盛宏門不愧是武館出身,連當管家的老頭也能擺出武術師的派頭。

武術講究快、準、狠,高手之間的對決往往不需要什麼花裡胡哨的姿勢,短短幾分鐘內就能定下勝負。

“承讓。”沈時年收手,背在腰後,低頭盯著被他放倒在地的老人。

老人嘴唇滲血,傷得不輕。

“你的進步很快。”管家抹去嘴角的血,抬頭仰望他。╩思╩兔╩在╩線╩閱╩讀╩

沈時年皺眉:“是你身體太虛弱了。”

管家對他笑道:“我這把老骨頭確實不如從前,都已經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當然比不過年輕人。”

他頓住,話鋒一轉,眼神又變得淩厲起來:“但是,就算是我們這種老家夥,也有需要守護住的東西!”

琵琶聲“錚——”地劃破空氣,門窗頃刻間碎裂,木屑與粉塵炸得到處都是,仆婦們提著武器出現在書房裡,她們幾乎都是過半百的年紀,但是身姿卻比很多年輕人都要挺拔。

她們之中有些人臉上的溝壑比樹皮還要深,但依然可以看出年輕時代風姿,每一位都曾擁有不輸電影女星的容顏,她們卻將青春與美貌都留在了這座老宅裡。

管家從地上站起來,解開唐裝扣子,綢緞布料下是精悍健壯的身軀,足以令絕大多數年輕人自歎不如。老爺子的背上有一塊凶惡的虎麵紋身,這隻吊睛白額大蟲張著血盆大口,露出鋒利的牙齒。

突如其來的硬核讓顧炤傻眼,盛宏門可不是什麼普通武館,它曾是讓整個曼哈頓都聞風喪膽的華人黑幫,管家年輕時或許也是威震一方的頂級打手。

然而真正棘手的並不是他,正如沈時年所說,他的身體其實很虛弱,武林高手也有老去的時候,單單他一個人對沈時年造不成什麼威脅,但是破門而入的這些奶奶可不一樣。

她們其中有一位抱著琵琶,站在中心的位置,皺紋堆疊的手指在不斷躍動,真有種“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感覺。

奶奶們的進攻果斷又勇猛,彼此配合非常默契,似乎是用了什麼精妙絕倫的陣法,沈時年絲毫沒有還手的餘地,就連顧炤這個傷員也不得不加入戰鬥中,他一腳踢飛其中一位,尊老愛幼這種傳統美德在這裡已經用不上了,因為這些滿頭銀絲的都不是老奶奶,而是拿著刀的女中豪傑,如果掉以輕心的話可是會被她們削掉腦袋的!

沈時年也明白了這一點,雖然他在古宅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這些仆婦他都認識,但現在容不得他手下留情了。

在他的控製下,紅纓槍首部的金屬化為一把短小精悍的匕首,沈時年握著它接近抱著琵琶的人,對方雙眼不慌不忙,毫無顧忌地向後仰躺,身體柔軟得不可思議,哪怕是小姑娘也很難做出如此高難度的下腰。沈時年則騰空躍起,從她正上方略過,刺出匕首,目標並不是任何致命的部位,而是她的琴弦。

顧炤算是明白了,奶奶們的精妙的配合都是由琵琶聲指揮的,沈時年切斷琵琶弦的東西相當於毀掉她們的眼睛。

果然,琵琶弦斷裂後,她們進攻的節奏明顯慢了下來,沈時年將她們逐一解決,最後的對手是褪去上衣的管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對方的肌肉在這短短幾分鐘內暴漲數倍,顧炤猜測他應該也是諾亞人,而這就是他的特殊能力。

“是誰下的命令?”沈時年並沒有先出手,而是問道,“大哥麼?”

“與大少爺無關,”管家回答,“我們隻有一個主人,隻聽從他的命令。”

這個人很好猜。

“父親?”

管家默認了:“掌門離開之前吩咐過,如果小少爺回來,並且帶回一個我們不認識的人,就不遺餘力地殺死他。”

沈時年目光冰冷又銳利,管家的話像是利刃一般刺入他心裡,他雖然是沈檮的養子,卻是真的將那個人當成父親一樣尊敬。

管家話音落下就再次對他發起攻擊,沈時年接下他一拳,然後毫不客氣地還了回去,再配合雙腿使出一招飛踢,可他的力量在對方的強悍的身體絲毫不起作用,管家隻是往後退了一步,一隻手就抓住了沈時年的腿。

沈時年被他狠狠地甩在地麵上,顧炤紅了眼,想去幫忙,但他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並且對顧炤做了一個不要過來的手勢。

“殺了我?”沈時年冷道,“再這樣下去先死的人一定是你。”

他說得沒錯,管家此時的行為無異於自殺,但是風燭殘年的他隻能以這樣的方式回到巔峰狀態。

“我年輕時被人叫做‘虎’,”管家用粵語說,“除咗掌門之外,邊個都唔係我對手。”

“請賜教。”

沈時年仍然保持著最基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