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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漿終於被全部敲碎。

她屏息許久,慢慢打開了鐵門。

腐敗的氣息從地窖裡湧上來,帶著黑暗中的寒冷,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裡麵抬頭望著她。

比起恐懼,溫沐感受到的,是一股巨大的悲傷。

她低著頭,突然感覺有一雙手,環著她的脖子,將她拉了下去。

疼……

醒來的時候,溫沐看不到一絲光亮。

她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隻是全身都被摔碎了似的,嘴裡流出腥甜的鮮血,後背完全沒有知覺。

她恍惚了一陣,眼前終於明亮起來,地窖的全貌看的一清二楚,眼前的鐵門很新,沒有一絲鏽跡。

鐵門被人打開,一個小男孩抱著一隻小狗走了進來。

他從鐵梯上慢慢爬下來,時不時回頭看看腳下,懷裡緊緊抱著小狗,小狗探出頭,對著溫沐吐了吐舌頭。

在離地麵很近的時候,小男孩跳到地上,輕輕放下了小狗。

他摸著小狗的頭,噓聲道:“你不能叫,知道嗎。”

“紅樓裡是不能有小狗的。”他指了指上麵。

“要是讓爹爹知道有你這個小東西在這裡,肯定會把你煮了。”

小狗好像聽懂了他的話,張著嘴輕輕汪了兩聲。

“這樣也不行,就是不能發出聲音。”他抱起小狗,告訴它:“你要乖一點,等爹爹出去了,我就帶你到外麵去玩,我們是好朋友,我不會不管你的,你先留在這裡,不要讓大人發現就好啦。”

他歎了口氣,抬頭看向上麵,自言自語道。

“要是爹爹能讓我養狗就好了,可是他說碰到狗的人就會生病,外麵的狗狗都被打死了,要是你沒人要,也會被打死的。”

地窖的門突然被人踩了一腳,發出哐當一聲,小狗搖著尾巴,對著上麵汪汪叫了兩聲。

男孩趕緊捂住小狗的嘴,驚恐的望著上麵。

隻聽上麵有個男人說道:“春姨,剛才是狗叫嗎?”

女人道:“我沒聽到。”

男人打開地窖,男孩趕緊帶著小狗藏在了木板後麵,一張嚴肅的臉探了進來,溫沐就這麼看著他。

“絕對是有狗。”男人道:“我前幾日就聽到了,一直都有狗叫,狗瘟那麼嚴重,評希身子也不好,不能接觸這些東西,萬一染上了什麼病怎麼辦。”

女人道:“是呀,外頭正鬨狗瘟呢,死了不少人,咱們還是彆碰這些。”

“這地窖平日裡也不放東西,以後就彆打開了,等安定下來,咱們搬到上京,不用在這裡住。”他鎖上地窖,對女人道:“我去找東西把這裡封起來,讓評希看見有狗又得鬨了。”

很久之後,男孩才從角落裡走出來。

他確定上頭安靜下來後才鬆了口氣,對小狗道:“剛才嚇死我了,差點被爹爹發現,不過現在好了,你等等我,我去給你拿點東西吃,不要再叫了哦。”

男孩放下小狗,慢慢爬了上去,當他想打開地窖的時候,卻怎麼也推不動上頭的門。

他兩隻手都使上了力氣,一個不小心,腳下突然踩空,頭朝下摔了下去,他的肩膀壓在小狗身上,小狗晃了幾下,趴在了他身邊。

那一下摔得很重,頭骨碎裂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鮮血從他身下流出來,他的五官摔得變了形狀,嘴裡不停吐著血。

很長時間他都隻能睜著眼睛,一動不動的望著上麵的門。

到了晚上,他似乎恢複一些,終於開始哭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哭聲越來越微弱,最後沒了聲息。

溫沐躺在他曾經躺過的地方,淚水也從眼角滑落下來。

周圍依舊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一聲恐怖的嘶吼在她身邊蔓延開來。

溫沐坐起身,看著麵前扭曲的鬼影,她伸出手,對他道:“評希,過來。”

鬼影張著巨大的嘴,怨恨地向她伸出手。

溫沐走過去抱住了他,她感覺到懷裡的男孩抽泣起來,她在他白皙的臉蛋上擦去淚痕,安撫道:“不要怕,我帶你出去。”

……

“為什麼一直沒有看見沐沐。”輝琉從樓上下來,問身邊的侍衛:“你們見到了嗎?”

飛粼吃著果子,嘟囔道:“我沒看見。”

雷潤吸了吸鼻子,自從那天見了黴菌,身上一直都不舒服,他打了個噴嚏,也說道:“沒看見。”

扇影站在下麵,冷笑道:“可能是羈源公子回來了,兩人一起離開了吧。”

扇柔皺眉,不高興道:“根本沒有,你不要亂說。”

扇影吹了吹茶,笑道:“你是為溫沐姑娘說話,還是在為羈源公子說話啊?”

扇柔吼道:“都沒有,喝你的茶去吧。”

輝琉有些心慌,說道:“飛粼,你去對麵找一找,雷潤,去樓上找。”

幾人找了許久,仍是沒有看到她的蹤跡,平日裡她根本不出門,不可能會找不到。

想到這裡,輝琉不免緊張起來。

陸懷簪已經收拾好了所有東西,正準備離開去薑家,見他們在找溫沐,就說道:“我之前回來的時候,好像看到她往那邊去了。”

他指向廚房的方向,扇柔道:“去那裡乾什麼?做飯根本不在那裡,她去那裡吃灰麼。”

陸懷簪卻十分肯定:“就是去哪裡了,我管你信不信。”

扇柔不屑的嗤了一聲,輝琉道:“去看看吧。”

他說要去,眾人也隻能跟著。

一進門就被這裡的狼藉嚇到了,扇柔詫異道:“家裡鬨了賊嗎?”

陸懷簪嘶了一聲,說道:“看起來不像鬨賊,像是剛殺了人。”

扇柔白了他一眼,不滿道:“說什麼呢。”

輝琉慢慢走向木板被掏空的地方,他看著地上一把把砍爛的菜刀,心中若有所思。

眾人都在那裡蹲了下來,陸懷簪提醒道:“好像是個門。”

輝琉讓飛粼拿來一盞燈,扣著鐵門的鎖栓,慢慢提了起來。

鐵門被打開,陰暗的地窖露了出來。

扇柔震驚道:“這裡居然有地窖。”

他們將燭燈放下去,燭燈照亮了鏽跡斑斑的梯子。

隻見溫沐坐在梯子下,懷裡抱著一具乾屍。

第42章 下墓

眾人還不知道如何反應, 突然一道紫光將他們逼退。

熟悉的身影撞入眼簾,沉寂許久的黑暗終於有了一絲光亮,羈源的眸子有種星辰般的光輝, 他撫著溫沐的臉頰,擔憂道:“沐沐?”

溫沐隻覺得一陣清風撫過,立即被羈源攬進懷裡, 他站起身, 隨即往上一躍,兩人輕輕落下, 乾屍也被放在了地上。

溫沐倒在羈源懷裡, 慢慢滑了下來。

他環著她的腰,將她橫抱起來, 淡淡的蘭花香氣侵入她的鼻尖, 溫沐貪婪的將頭埋進他的%e8%83%b8膛。

“羈源,你去哪裡了?”

“我一直都在。”

他的聲音很輕柔, 聽得溫沐十分安心。

他將溫沐輕輕放在床上, 替她蓋好被子, 眾人跟了進來,溫沐緩了一會兒,意識才清醒一些。

輝琉走上前來, 關心道:“沐沐,你沒事嗎?”

一時間這麼多人看著她, 溫沐有些不自在, 她慢慢坐起身,想起先前的一切, 不禁問道:“評希呢?”▽思▽兔▽網▽

眾人麵麵相覷, 陸懷簪道:“你說那具乾屍?在外頭放著呢。”

輝琉替她把了脈, 發現隻是勞累過度,這才放心許多。

溫沐沒有多解釋什麼,隻是讓他們把評希帶出去,將他埋在院子裡。

在地窖裡被關了那麼多年,他最大的心願就是出去看看。

評希的事情解決後,紅樓在的霧氣也開始消散,溫沐站在橋上,遠遠望著這棟古老的建築。

橋下的河水仍在流淌,清澈的水麵映出一抹藍色的身影。

羈源悄悄來到她身邊,還沒等溫沐問什麼,就對她道:“我回無夜城了。”

溫沐望了他一眼,神色沒什麼變化,隻是道:“我以為你回玄昭寺了。”

羈源笑笑:“沒有,我答應過你,所以沒有回去。”

“你回無夜城有什麼事嗎?”她突然想起之前師叔們說過的話,羈源是被後卿背叛才離開的無夜城,如今回去,恐怕是處理這件事的。

“你還記得扇柔說過的那個故事嗎。”他頓了頓,說道:“周朝雙生子。”

溫沐道:“當時你說這是謠言。”

他搖了搖頭,長長的睫毛有些顫動。

“她說的並非謠言。”他停下來,試探性地看了溫沐一眼,自嘲地笑了一聲,“那個浣衣婢,就是我的母親。”

溫沐微愣,沒想過他會坦白這些,甚至都沒有做好接受的準備。

“五百年前,我母親隻是一個身份低微的浣衣婢,因容貌美豔被皇帝看中,一夜後便有了身孕,她盼著肚子裡的孩子能有個名分,誰知生下的是一對雙生子,當時周朝皇室不能有雙生子同時出現,於是我母親偷偷將弟弟在古道河送出了宮,隻留下我一個人。”

溫沐隻知道他在冷宮裡的日子很難過,從未了解過前因後果,如今想來,他之前的種種行為好像都合理許多。

“然後呢?”她靜靜聽著,不忍心對這件事做出任何評價。

“後來還是被宮裡的人發現,我母親也因此被處死,他們見我尚在繈褓之中。”

他冷笑一聲:“覺得我可憐,就將我放在冷宮。”

他是怎麼長大的,溫沐比誰都清楚。

第一次見到他,他跪在禦花園裡,被人當成小太監□□,一個十歲的孩子,瘦的身上沒有一點肉,到處都是傷痕凍瘡。

冷宮裡跟豬圈一樣,蛇蟲鼠蟻什麼都有,好幾天才能吃上一頓餿飯,他一個人在那裡,住了整整十年。

“我母親將弟弟從古道河送出去,以為他能漂到宮外活下來,誰知第二日下了雨,他被雨打入了暗河,等我後來找到他的時候,他早就淹死了。”

曾經有一段時間,他一直都在找機會出宮,溫沐以為他是厭倦了冷宮裡的生活,從未想過是為了找弟弟。

“後來我遇見一個人,他告訴我救他的辦法,我便找到上古後卿的身體,用那具身體盛裝他的靈魂。”

“後卿?他就是你弟弟?”溫沐一直以為這兩人隻是因為利益在一起,沒想到竟然是親兄弟。

“嗯。”羈源道:“他是淹死的,靈魂一直被困在水裡,無法與後卿的身體完全融合,每三個月就要去替他修補一次。”

“你這次回去也是為了他?”

“是。”羈源道:“中途出了一些事,所以沒來得及同你說。”

“沒關係的。”溫沐低頭。

這是他自己的事,本就不是必須要告訴彆人,若是換成溫沐,恐怕也不願意一直揭開傷疤。

先前的猜忌讓她有些愧疚,溫沐不會安慰人,聽他說完後,又開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