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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列車 惜禾 4371 字 1個月前

寧放和宋亦站了起來。

隻見小孩一臉嚴肅,進場擺了個定點,手裡沒拿器械,音樂起,臉上突然揚起一抹十分刻意的假笑。八顆米牙襯托著血紅大嘴,叫寧放揚眉笑起來。

笑她醜。

她跟沒骨頭似的在場上做各種各樣的動作,旋轉的時候腳尖甭得賊直,跟陀螺似的不倒,這個動作做完,穩穩站住。

哥倆也不太懂,隻知道嶽佳佳實在太軟了,好幾個動作他們都不知道她是怎麼拗過去的。

一輪後她開始上器械,球、棒、帶,在她手上就沒掉下來的時候,你看她往高處拋,還能在地上飛快地打個滾,算好時間一伸手,器械準準落她手心裡。而且越比到後頭表情越放鬆,笑容也越真。

寧放最喜歡嶽佳佳舞絲帶,那條帶子跟有生命似的,一會兒像彈簧,一會兒又輕輕纏繞她的身軀。台上鵝黃的小姑娘燕子似的飛來飛去,能在空中做個橫叉,下一秒又單臂翻個跟鬥。

特帶勁!

到結束的時候大概自己也覺得滿意,走到場邊時蹦躂了一下。

她先去聶青那兒等分數,然後扭著小脖子滿場找哥哥。

寧放把外套披她身上,都有點不知道說什麼,誰能想到嶽爺爺家那個不說話的小娃娃有一天能變成全場的焦點呢?

剛才他們聽見有個家長問自己孩子:“那個動作你能做麼?”

孩子說:“不能,我還沒學到那呢!”

寧放就忍不了,指著場上會飛的小燕子跟人搭訕:“我們家孩子也才學半年。”

可把他牛逼壞了。

哥倆感慨萬千,嶽佳佳安安靜靜牽著哥哥的手等結果,她要比的已經全比完了。

寧放問她:“在場上害怕不?”

她點點頭:“有點害怕,可你們來了我就不怕了,我知道你們在看著我。”

很快,所有人的成績都算出來了,少年宮隊一共五個孩子,有忘動作的、有沒接到棒的,唯獨嶽佳佳沒失誤。

但她是新手,聶青給她設計的動作難度不大,能不能拿獎要看對手的完成度。

最後,主持人宣布最終結果,嶽佳佳拿到了帶操第一和最佳儀態的好成績。

...

上台領獎的小朋友都挺激動的,唯獨嶽佳佳顯得很穩重,捧著證書下來後聶青問她:“不高興啊?”

她這才軟乎乎一笑,嗯了聲:“高興。”

是真高興,噠噠噠跑哥哥身邊,藏在他們身後,臉蒙在他們的校服裡,這才眯著眼笑得更放肆一些。

市隊的教練找到聶青交談一番,期間幾次看向這邊的鵝黃小鴨,聶青朝嶽佳佳招招手,她才從哥哥們身後出來,又是那副穩重模樣,站在老師身邊。

市隊的教練彎腰笑著問她:“你叫嶽佳佳吧?”

她點點腦袋。

市隊教練:“你喜歡藝術體操嗎?”

這個問題之前也被問過,但嶽佳佳一直是不知道答案的,可在這一天,她突然得出了結果。

她朝對方恬靜地笑了一下:“喜歡!”

市隊教練與她握手:“很期待你以後的表現。”

...

解散的時候聶青沒特地交代,所以回家的路上嶽佳佳問寧放:“哥,我下禮拜還去訓練嗎?”

寧放說:“沒拿獎就算了,拿了第一名你以為聶青能放了你?”

宋亦問:“妹妹,你真喜歡啊?”

小丫頭嗯了聲,跟哥哥們剖析自己:“訓練的時候沒覺著,但我在台上做完整套動作的時候很高興。”

宋亦:“比拿獎高興?”

嶽佳佳比較了一會兒,說:“恩,在台上我最高興。”

哥倆對看一眼,一路無話,到了胡同口就不一樣了,一個牽著沒卸妝的嶽佳佳,一個捧著紅燦燦的證書,說話格外大聲:“你今兒得了第一名,想要什麼獎勵?”

有人打探:“喲!這是去哪兒了?”

寧放牽著嶽佳佳沒停,宋亦留下跟人顯擺:“佳寶兒參加比賽去了,這不,拿獎了。”

“哦,好像聽說是在學體操”

宋亦:“藝術體操。”

“沒學多久啊,這麼厲害?”

“老師說她有天分。”

“那可了不地了!(了不得)”

“可不是麼,我爸媽還不知道呢,回來準高興。”

寧放在前邊回頭喊:“宋亦,還走不走了?”

宋亦忙追上:“來了來了你催什麼催。”

哥倆交換一個隱秘的眼神,翹著尾巴慢慢兒溜達回家。

第26章

晚上寧放沒在家住, 再冷都不樂意穿秋褲,裹著外套去了台球館。

牛三把一條黃鶴樓放櫃台裡,見他來了, 伸手敲了敲。煙酒利潤高, 寧放知道意思。他現在在牛三這兒能拿五成,一晚上如果能賣出去一條煙到手不老少。

包廂裡有人賭球,牛三自己也好賭, 今兒點背, 進去沒一會兒就出來了,跟寧放說晚上這條煙算砸水裡了。

寧放本來在擦球,驀地說:“我想試試。”

牛三一愣。

這小子在他這兒乾這麼多年, 小學起就摸球杆,打的其實比大多數人都好, 兩年前就開始給彆人做陪練,卻從沒進過包廂。牛三知道他有自己的規矩, 平常有人攢局也幫他擋掉,沒曾想他會主動說要進去。

牛三瞧著寧放, 說:“今兒玩的大, 你想好。”

少年伸了個懶腰,隱約可見頸上的喉結, 寧放最近嗓子不舒服, 話忒少,嗯了聲, 沒放在眼裡, 隨便挑了根球杆就進去了。

他還穿著校褲, 身高夠了臉上卻稚嫩, 這兒的常客都知道他, 說句溫情的,都是看著他長大的,平日裡當自己弟弟,見他進來,各個都跟牛三一個反應。

寧放懶得說話,跟著下注,掏空了錢包,人往台邊一站,燈兜頭打下,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神,人卻顯得很穩,讓對方先開球。

金鏈子大哥們麵麵相覷,都弄不懂寧放的想法,乾脆出去找牛三。牛三開了瓶可樂準備進去給寧放,想了想說:“估計缺錢。”

隻要沾上賭的東西都一樣,玩的是個心跳,贏了滿缽滿盆,輸了一窮二白。最麻煩的是容易上癮,牛三就是這樣,明明知道不好卻戒不掉。

有個壯漢大哥蒲扇般的大掌狠狠一拍牛三:“你丫是不是又扣錢了?”

這事兒牛三從前老做,狡猾得很,欺負一小孩。可人就是這樣,處著處著有感情,不然寧放上初中後張口問他要五五分成他怎麼能同意。

想想從前的事自己都老臉一紅,笑著求饒:“沒,真沒,我是那樣的人麼!”

這兒三教九流的人都來,但北城爺們局氣,甭管在外頭怎麼狠,在寧放這兒就希望他彆出紕漏,念點書,識字有文化,彆像他們這些大老粗似的在社會上討生活。

裡頭剛開局,外頭幾個老爺們默默就把錢湊了,若是輸了幫他填上,小孩賺錢不容易。

心裡也好奇,一小毛孩,要那麼多錢乾嘛?

牛三嘿嘿笑:“估計談戀愛了,這小子,特招人。”

壯漢大哥一臉驚恐:“不會鬨出人命了吧?”

都是過來人,突然急用錢八成是馬子中獎了。

寧放聽得見外頭的動靜,心想這些老男人真是夠齷齪的,他麵無表情地俯身,修長的手指壓著球杆,胳膊上薄薄一層肌肉,上衣繃在身上,瘦得一排脊梁骨十分明顯。

他準準擊中紅球,哐當入袋。

等大哥們進來,桌上的球差不多被清空了,就剩三個角度刁鑽的。

寧放的對手出現失誤,球滑了。輪到他,他沒立刻上,而是站在球桌邊觀察了幾秒,這才擺出架勢。

哐哐幾聲,清空了球台。

他這才帶了點笑,直起身。↑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牛三:“……”

一幫金鏈大哥:“……”

得,白操心了。

...

寧放被追問了一晚上是不是談對象了,不耐煩,指指自己:“你看我像喜歡女的?”

可把牛三驚著了,連忙捂住自己後退兩步,低吼:“你這小子什麼時候學會玩兔子了?”(同心戀)

寧放實在不想搭理。

牛三隔著兩米遠問他:“你到底想乾嘛!”

“買東西。”寧放給了個答案就不再開口說話。

壯漢大哥問他:“以後還玩不?”

他搖搖頭。

來錢雖快卻沒有一丁點留念,灑脫得很。

第二天是元旦,全市放假。

寧放在球館待到十點才走,這個點商場都開門了,人忒多,他進去一趟,耗了些時間才出來,手裡提著個挺漂亮的袋子。

這天也是嶽佳佳的生日。

她撿回來的時候身上什麼都沒有,嶽老爺子就定了每年的第一天給她過生日,新年新氣象。

老人覺得佳字寓意好,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所以有了這麼個名字。

嶽佳佳平日裡克製著,可今天卻實在忍不住——

想爺爺,想每年今天,爺爺會給她做碗長壽麵,牽著她的手去西點房買個巴掌大的小蛋糕,爺爺不吃,全進了她的肚子。

宋家三口閉口不提給小閨女過生日的事,嶽佳佳以為他們忘了,自己也沒提,就是默默希望今天大家都能陪在她身邊。

宋老師一早出去了,宋亦把那天在音像店買的CD塞進家裡新買的DVD機裡,嶽佳佳穿著紅毛衣,挨著哥哥坐在沙發上,一開始對電視裡那刺眼的舞台光和刺耳的音樂很震驚,偷偷捂住耳朵,可漸漸地,她瞧出了興趣,小爪子放下來,不錯眼地鎖著那五個看起來不像好人的大哥哥。

倒是宋亦沒挺住,想關,被小爪子摁住了手。他笑著從桌上摸了本奧數題,在過於嘈雜的背景音中解他前天沒想明白的一道大題。

嶽家門外,寧璿又巴巴兒拍門:“哥哥!哥哥!”

見沒人開門,訕訕拖著她的布偶娃娃回家了。

嶽佳佳嘟噥:“煩人……”

宋亦笑著揉她腦袋,手指順著緞子一般的長發滑至發尾,撚在手裡想題。

小孩抱著膝蓋問:“哥今天回來麼?”

放假的時候寧放常常幾天都睡外頭。

宋亦篤定:“肯定回。”

電視裡唱韓語歌的演唱會快播完的時候寧放回來了,先把袋子放回去,然後過來挨著嶽小豬坐下,跟著看了五分鐘,嘖了聲:“什麼亂七八糟的?”

宋亦笑得直打跌:“我也受不了,嘰哩哇啦的一早上了。”

哥倆齊齊看小豬,她則認真看電視。當紮高馬尾的隊長因為雨天路太滑摔出舞台,她跟著提起心;畫麵裡穿白色衣服的粉絲們都在哭,她也跟著紅了眼眶。

突然,舞台上出現一片管弦樂隊,響起蒼悲的音符,緊跟著一個長頭發穿皮衣戴白花的高大男人入場,一串尖銳有力的貝斯音如流水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