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消瘦的寸頭少年小跑出去，半夜才回來，回來看見嶽小豬的睡姿就笑了，她分了一半床給今天收到的禮物，裙子攤開，複讀機挨著裙子排排好，自己蜷縮著隻睡剩下半張床。

寧放把她抱到自己床上，拿著被子去和宋亦擠一屋。

...

第二天，宋老師和唐老師出去前留了早飯，嶽佳佳醒了就往這邊跑，被寧放戳腦門：“傻不傻，你怎麼不乾脆供起來？這麼攤著小心被小貓兒叼去，回頭彆找我哭。”

一語成讖。

誰都沒注意到寧家哭包輕手輕腳走到了嶽家門口，門沒關，小小身影嗖就進去了，想找哥哥，沒找著，一眼瞧見了小床上的漂亮裙子。

能有多漂亮呢？

寧璿覺得這一定是花仙子小蓓的裙子！

她好喜歡小蓓的，也想穿穿這麼漂亮的裙子。

小小的孩子不明白不問自取便是盜的道理，滿眼都是閃亮亮的珠片，充滿驚豔地哇了聲，踢掉厚厚的棉鞋爬上床，自然是還沒學會怎麼脫衣服，魯莽地拽著珠片往頭上套，身上厚厚的棉襖阻礙了她完成心願，她使勁一拽，隻聽刺啦一聲，好像有什麼被拽開。

寧璿想把腦袋拔/出來瞧瞧到底發生了什麼，卻突然發現她出不來了，越掙紮裹得越緊，珠片好看卻紮臉，把她弄得很疼，她怕被發現，忍了又忍，可心裡又很害怕，張嘴哇地哭出來。

嶽佳佳耳朵靈，是最早聽見哭聲的，這哭聲不近不遠，她立馬跳下椅子，想起自己放在床上的寶貝裙子，拔腿衝出去——

但已經晚了。

她的裙子被寧璿弄壞了。

平日裡脾氣極好的小丫頭氣得呼呼喘大氣，她鼓著腮幫子把床上無頭蒼蠅一樣的寧璿推倒，想把裙子搶回來。可怎麼都解不開，寧璿頭上的發夾勾住了珠串。

宋亦衝在第一個，看見裡頭的情況沒進去，給寧放讓位。

寧放已經聽出是誰在哭，沉著臉進去，把嶽佳佳扯開，拉起寧璿，三兩下把她從裙子裡救出來，見她哭得滿臉通紅，沒好氣地：“彆哭了！”

嶽佳佳被扯得晃了一下，伸手要拿裙子。寧放垂眼一瞅，一眼就發現裙子壞了，他的手背在身後，想哄小丫頭先緩緩，可嶽佳佳執拗地看著他，就要裙子。

得，瞞不了了。

寧放攤開手，嶽佳佳瞧見了一處破口，流星般的珠串沒了生氣，從領口耷拉下來，稀稀拉拉掛在半空中……

小丫頭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眼裡血紅血紅，這眼神把寧放驚著了，還沒來得及攔，就見嶽佳佳一個拉扯把寧璿撲在地上。她壓根忘了不該給哥哥惹麻煩，從上方壓製，整個人跪在寧璿肚子上，邊哭邊吼：“你還我裙子！誰讓你動它的！”

第28章

她不知道應該怎麼打人, 隻能死死攥著寧璿脖子。寧放和宋亦趕緊一人拉一個，寧璿的哭聲尖銳，知道有哥哥護著她, 撲進哥哥懷裡又叫又鬨, 指著嶽佳佳讓哥哥給她報仇。

寧放當著嶽佳佳的麵，作勢給了寧璿屁股一下：“誰讓你動她裙子的！活該！”

孩子太小，不能下重手, 可嶽佳佳抱著裙子哭成那樣, 寧放也不能就這麼放寧璿走。

這不是普通的吵架，不是一片辣條一根冰棍就能糊弄過去。寧放又打了一下。第一下寧璿沒回神，第二下知道痛了, 不敢相信地看著哥哥，立馬哭得更委屈。

嶽佳佳卻不哭了, 在宋亦臂彎裡懷著恨意盯住寧璿。小牛犢子似的不住往前撲，可宋亦的臂彎無比牢固, 她闖不出去。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有媽的孩子是個寶, 劉珊聽見動靜過來, 瞧見哭成那樣的寧璿，立馬給搶了過來, 拉著她質問：“誰欺負你了？說！媽給你做主！”

寧璿怯怯瞧著寧放, 劉珊指著他：“你打你妹妹？”

寧放%e8%88%94了下牙，沒理她, 看著寧璿說：“你給姐姐道歉。”

嶽佳佳才不要她道歉, 扭頭埋進宋亦肩膀裡。

寧璿仗著有媽媽, 才不要道歉, 嗚嗚哭的可憐。

劉珊不肯罷休：“還有誰欺負你了？是不是嶽佳佳？啊, 你說話，就知道哭！”

“是寧璿把佳佳裙子弄壞了。”宋亦說。

劉珊看了眼裙子，以為是唐老師買的，唐老師買衣服一向不在意價格。劉珊賠不起，打死不認，指著寧放：“她可是你親妹妹！她還這麼小你就敢打她！你這孩子心眼怎麼這麼壞！”

寧放說：“我是打她了，她偷偷拿彆人的東西，把裙子弄壞了還有臉哭難道不該打？你不教她我教，她是我妹我有資格教她。”

“有我在輪不到你！幫著外人欺負你妹，從小就是個吃裡扒外的白眼狼！你等著，等你爸回來看他怎麼收拾你！”劉珊罵紅了臉，一把抱起寧璿要走。

寧放看了眼躲在劉珊懷裡的寧璿，叫住她：“你最好誠實點，不然彆認我當哥。”

劉珊邊走邊罵：“一群人欺負一個小的還有理了，哎喲把我們都抓破皮了！沒人教的野東西！”

一句話把寧放和嶽佳佳都罵進去了。

寧放立馬要出去，嶽佳佳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闖了多大禍，竄出來抱著他的腰，把人死死攔在這邊。

“撒開。”寧放冷著臉。

她抽泣著：“哥，對不起，我錯了。”

這句話最讓寧放生氣，撥她肩膀，想把她挪開：“你道什麼歉？嶽佳佳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輕骨頭？起開！罵你沒聽見？”

彆說是嶽佳佳，宋亦都怕寧放這麼衝出去找劉珊得出大事，也跟著攔在門口，說什麼都不能放他走。

嶽佳佳現在已經顧不上心疼裙子了，緊緊抱著寧放：“哥你彆去，算了吧，我不生氣了，真的，你彆去……”

寧放能感覺到她在發抖，但她哭隻是小聲地哭，寧璿則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哭得隔壁院兒都聽見了。

陳奶奶跑過來瞧，聽見劉珊還在罵罵咧咧，沒進去，來這邊看寧放，隔著宋亦和嶽佳佳兩重身影勸他：“放兒，有什麼等家裡大人回來再說，你是小輩，她占理兒，你吃虧。”

...

唐老師沒想到買個菜的工夫家裡出這麼大事，胡同口就聽陳奶奶說了，一邊撩袖子一邊跨進院裡，大聲喊：“小放！宋亦！”

嶽佳佳還是那個姿勢抱著寧放，宋亦是第二把鎖。

唐老師指指他們仨：“彆出來！”

然後就衝到寧家拍門了。

唐老師這麼些年一直隱忍著，一直告訴自己那是彆人家的事少伸手，一直用老師的身份約束自己，可這回是忍不了了，站在寧家門口破口大罵：“劉珊你就是個攪屎棍！”

劉珊自然不服，出來應戰。

兩個女人的吵架聲驚起屋頂的小貓兒，嗖一下跑走了。

寧放忽然伸手捂住了嶽佳佳的耳朵，把她的臉埋在他%e8%83%b8口，不叫她聽，不叫她看。

宋亦輕輕闔上門。

這場發生在兩千年、一個院兒裡兩個女人的戰鬥後來被五福胡同的鄰居們戲稱為世紀之戰。

到後來唐老師都上手撓劉珊了，陳奶奶和二狗媽來勸架，不敢放一個院兒裡，分彆把兩人架走。

唐老師去了陳奶奶家，剛才還挺厲害的，突然就哭了，哭孩子可憐。

劉珊在二狗家訴說自己的委屈。逮著寧放打寧璿的事說了好幾遍，二狗媽耳朵都聽出繭了，隻盼著寧山河早點回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寧山河剛進胡同就聽說了，至於為什麼打架誰都說不好，有的說是因為寧璿弄壞了嶽佳佳的東西，有人說是因為寧放打寧璿。

他沉著臉進門，劉珊抱著寧璿就撲過來了，拉著他：“寧山河，你可得為我們母女倆做主啊！”

寧山河問她：“是不是璿兒先動人家東西了？”

劉珊就不樂意聽了：“他說是就是了？欺負璿兒不會說話什麼屎盆子都往上扣！她那麼小的孩子平時抱個奶瓶都抱不穩，更彆說彆的，反正我沒看見，我不信！”

說著把寧璿往她爸懷裡塞：“你跟你爸說說，你哥是不是打你了？！”

寧璿就一個勁哭，哭著：“爸爸，爸爸嗚嗚嗚嗚爸爸！”

劉珊跟著哭：“你都沒看見，屁股都打紅了！我知道，他不喜歡我，我也沒怪他，孩子沒了媽，一時半會接受不了也是有的，可這些年我讓著他他還得寸進尺了！對我怎麼樣我都能忍，但是就是不能碰璿兒一下！寧山河！這是我的底線！”

寧璿聽見了，也聽懂了，嗚嗚地摸摸屁股，哭的那叫一個可憐。

寧山河瞧著一模一樣哭腫眼的母女倆，心煩意亂。

劉珊拉扯著他的警服：“你讓我以後還怎麼放心把璿兒放在這兒，一個沒看住就被打成這樣，再過幾年他都不止是打人了！殺了我都行！我想想都後怕啊老寧，你是沒看見寧放今兒看我的眼神……”

“夠了！”寧山河一聲怒吼，這個家終於安靜了。

劉珊狠狠愣住，半晌不敢相信：“你吼我？”

她撒潑似的：“寧山河你吼我乾什麼？今天挨打的是我們璿兒！！！受欺負的是我！！！你怎麼回事？”

她沒忍住，又舊事重提：“如果璿兒是個男孩，你還能看著她這麼被欺負嗎？”

寧山河使勁甩開她，氣得一張臉漲紅：“劉珊，平時我是給你麵子，這些年你做了什麼你自己清楚。”

劉珊：“……”

寧山河：“小放媽過去沒一年我就把你娶進門，街坊鄰裡說我沒良心我認了，但你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他。一開始我也信了，可孩子為什麼不願意回家，這幾年我也看明白了！你說你對他好他沒良心？可你給他做過一頓飯沒有？幫他洗過一件衣服沒有？”

劉珊：“……”

“璿兒為什麼親近她哥哥？”寧山河說，“孩子心眼最乾淨，誰對她好她就喜歡誰！”

劉珊掙紮著：“他打人了！”

寧山河：“這兩年我怎麼對孩子的你都知道，下次彆再讓我聽見你說兒子不兒子的話！璿兒還小，成天聽這些長大了得和她哥哥有隔閡，家和萬事興，我希望你記住這句話！”

劉珊不可置信：“合著還是我錯了？你不幫我出頭你還在這兒罵我？”

寧山河不說話，把孩子放下，轉身去了宋家。

唐老師沒打過架，沒吵過架，乍一發揮尚多失誤，在家氣得灌三瓶北冰洋消氣，心裡的遺憾大了天了，拿出紙筆開始複盤今日之戰，哪兒有缺漏，哪兒該出手時沒出手，哪兒回擊的不夠一刀見血，一一寫下來，想應對之策。

跟宋老師講，如果還有下回，絕不能在同一個問題上犯兩回錯！

宋老師沒見過她這樣，夫妻這麼多年了，好像回到剛認識那一陣，特新鮮，在家偷著樂，還陪著複盤，去開門時笑還掛在嘴邊，一見是寧山河，沒讓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