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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列車 惜禾 4418 字 1個月前

著頭,深邃的五官因為光影而愈加立體。

瞧不清他的表情。

他的指尖明明有一片琥珀色的玳瑁,卻快到壓根看不清,看不清他的手是怎麼撥動琴弦,流淌出這樣的音樂。

空蕩的酒吧裡,溢滿了躁動。

空氣中流動的灰塵似有實意,團團將他包裹。

他於塵囂中,卻那麼孤獨。

嶽佳佳被這樣的寧放震撼了。

他不再是那個沉默的少年,不再是對一切都無所謂的男孩,那些她平時看不透的東西,全都通過他彈出來的音符看清了。

他不快樂,他在生氣。

這一刻的寧放如攥在手裡的風,攥不住,從指縫流走。

嶽佳佳總會在深夜輾轉反側,想起小時候寧放滿身的鞭痕、寧山河抽斷的皮帶。

她沒見他哭過,一次都沒有。

...

她什麼都沒有對宋亦說,儘管寧放沒有特彆叮囑,但嶽佳佳認為,這是他們之間的moment。

不需要有第三個人知道。

而宋亦則有一個好消息要與他們分享。

他明天要與國家隊教練見麵。

事實上國家隊的人已經和市隊接觸很久了,隻是一直瞞著他本人,上次上海的比賽是關鍵,他堅持了這麼多年,終於開始發光發亮。

擊劍與藝術體操的職業生涯截然不同,當20歲的體操運動員考慮退役時,擊劍運動員則剛剛開始拿獎牌。

競技運動有很大一部分項目宛如曇花一現,花期極短,而也有一小部分如射擊和擊劍,經過時間的淬煉,厚積薄發。

這於宋家來說是件喜事,但唐老師還是求穩:“先看看見麵怎麼說,咱們平常心。”

宋老師雖很激動,但大事上還是聽唐老師的,也端著:“對,平常心。”

寧放挺驕傲的,但他穩妥,沒多說什麼,撞了撞哥們肩膀。

唯有嶽佳佳不管不顧,蹦蹦跳跳圍著宋亦打轉:“太好了!哥!你真厲害!”

因她童言無忌,大家才能坦然笑開。

第二天,三人一齊出門,宋亦穿著運動服,要去市隊見人,寧放帶著嶽佳佳去學校,耳機塞著,音樂開到最大聲。

走著走著,遇上了隔壁胡同的人,他們走在前麵,沒發現後頭跟著寧放,記仇,說話很臟:“嗨,那破比賽我媽都不讓我看,沒羞沒躁的,跟光屁/股有什麼區彆?賣的都比她穿得多。”

“我看有些外國妞翻跟鬥毛、都、露、出來,那、褲、衩沒我巴掌大。”

“內誰,就隔壁內誰,丫妹妹不就是練這個的?”

“怎麼學這個啊?不知羞——”

嶽佳佳低著頭,很窘迫。

她隻感覺一陣風掠過,然後便看見寧放整個人飛起來,一腳踹在領頭那人後背上,把人踹個大馬趴,嗚嗚捂著嘴,從指縫間淌出鮮紅的血。

小姑娘嚇住了,下一秒被宋亦捂住眼,鮮少有這樣命令的語氣:“轉身,彆看。”

然後他也出去了,一拳砸在其中一人臉上,悶悶的聲響,叫人頭皮發麻。

趴在地上那個嗷嗷大哭:“臥槽!我牙斷了!”

宋亦攥著他脖子拎起來再要補一拳,寧放攔住了。

他把他往後搡,淡淡一句:“彆傷了手,我來。”

宋亦:“我今天想打架。”

寧放:“你今天得去見教練,起開。”

說完開打,嶽佳佳衝上去想攔,怕寧放出事,寧放的拳頭險些砸到她,扭頭衝宋亦不耐煩地喊:“給我攔住她!”

宋亦將嶽佳佳往後扯,扯到牆角用力摁進懷裡,不讓她看,不讓她聽。

跟她說:“他手下有數,打不死。”

永遠都和煦溫暖的少年從沒有這樣說過話,小丫頭害怕得發抖,其實她覺得沒關係,聽完不放在心上就行,彆動手,先動手的人就是錯的,有理都說不清。

可不管是寧放還是宋亦,都覺得這一架不乾不行。

嶽佳佳耳朵嗡嗡的,全是拳頭砸在肉上的聲音,宋亦感覺%e8%83%b8口濕了一片,鬆開一看,愣了。

“你……”

小姑娘趁機逃開他的禁錮,撲向寧放,寧放不知哪撿著塊碎玻璃,眼看就要紮進對方眼睛裡——

“哥!!!”

嶽佳佳緊緊抱著他,哭著喊:“哥你彆打架!”

她心裡憋著股勁,從上海比賽回來後這樁樁件件,寧山河的那番話、寧放沉默的背影,他激烈的琴聲、他指尖的煙,他此刻入魔般的偏執,如同一根導火索,點燃了她的不安和害怕,她放聲大哭,用儘全力想阻止滾滾而來的未來。

寧放在女孩的哭聲中卸力,遠遠扔掉了碎玻璃,扶著她站好,狠狠瞪著被他揍得滿臉是血的人,一言不發。

後來的事匆忙而模糊,有人報了警,寧放撿起地上的運動背包扔進宋亦懷裡:“你走。”

宋亦:“……”

“你要遲到了。”這種場麵寧放依然不怎麼慌,提醒宋亦今天有多重要。

宋亦緊緊攥著背包,手背青筋賁起。

“趕緊滾!”寧放嫌他婆媽,罵人,“錯過這個村沒這個店,宋亦你自己想清楚是走是留。”

再不走真來不及了,寧放推他一下,尊嚴碎在地上:“我爸在,出不了事。”

宋亦終於被說服,在走和留之中選擇了走。

...

寧山河剛回家又趕緊來擦/屁/股,這是他單位,一進門看見兒子坐在那兒被審,心裡忒不是滋味,火氣也上來了。

好話賴話都說了,一點用都沒有。

他身上還穿著警服,剛還鬨著要做傷情鑒定的幾個都不敢吱聲了。

寧放和寧山河對了一眼,扭開頭。

嶽佳佳乖乖喊了聲叔叔,還哭著呢,委屈著呢,腦子這時候格外清醒,什麼都怪對麵,說那些人詆毀她,哥哥氣不過才打架的。

任誰看見她這幅樣子都會心軟。

這眼看是咬死了,對方忙指著自己斷了一半的牙:“是他先打我的!”

辦事的同事看了看寧山河,他立馬表態:“該怎麼辦怎麼辦,我下班了,我現在隻是個家長。”

他碰了碰寧放:“是你先動手的啊?”

對方立馬大聲:“還有宋亦!他們倆一夥的!”

一直沒說話的寧放終於開口:“不關他的事,從頭到尾就我一人。”

“你放屁!”

民警:“嘿!不看看這是哪兒,說話注意點!”

“……他,他騙人,警察叔叔您信我,還有宋亦。”

那條巷子沒監控,寧放篤定:“就我,他就是路過。”

寧山河瞥著他,明白他的意思,是想都攬下。

宋家那個了不起的兒子確實不能出什麼岔子,而寧放……

寧山河心裡不是滋味,寧放確實更適合擔責,因為無論怎麼樣,於他來說都不會再遭了。

嶽佳佳接了女警一包麵巾紙,擦得眼下都紅彤彤的,非要再把那些醃臢事再描述一遍,說:宋亦哥哥捂著我耳朵不讓我聽,他們說的太難聽了,可我聽見了,他們說我沒羞沒躁,跟賣的一樣……

這話民警們聽得都氣,多大的孩子嘴這麼臟。

各打八十大板,一個動手了一個罵人了,該賠償賠償,該道歉道歉,都還是學生,彆留案底。

...

寧山河沒讓寧放待在那兒,自己留下商量賠償,寧放從派出所出來的時候麵無表情瞅著嶽佳佳,半晌開口問她:“跟誰學的?”

小貓膽子還敢在那麼多人跟前演戲,一套一套的。

眼淚跟自來水似的。

他抖了抖胳膊,沒把小丫頭抖開,反而抱更緊,仰著頭紅著鼻頭跟他一再強調:“哥,打架是不對的。”

“話這麼多自己回去。”

“我不,我還難過呢。”嶽佳佳顫悠悠吸鼻子,還沒緩過來。

寧放沒真趕她,低頭瞧兩人的倒影,那天她和宋亦一塊拎著箱子走了,現在她在他身邊。

他有點喜歡這樣。

“哥,咱們去學校嗎?”小姑娘擔心著,遲到了,不知道怎麼跟老師說。≡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寧放不打算去,他得回家,寧山河等著他。

那嶽佳佳也不去了,是哥哥的小尾巴。

她明明朝他笑,卻沒忍住眼淚,晶瑩剔透的珠子從她的眼角滑落,濕漉漉的睫毛上掛著哀愁。

哭得寧放頭疼,卸下之前的鎧甲,抬手摸了摸她臉。

第49章

寧山河回來的不算快, 雙方父母到場,又是一地雞毛。幾家人扯到一起,孩子的事扯到上一輩, 說他上梁不正下梁歪。

寧山河一句都不能辯駁, 隻盼趕緊完事。

但他嗓子眼堵得慌。

寧放本來坐在院子裡,見他來了站起來,臉上沒見怕, 這讓寧山河皺起眉。

“你跟我進來!”他低低喝了聲。

寧放牽著嶽佳佳塞進臥室裡, 把自己的耳機戴在她耳朵上,叮囑:“不準出來。”

小姑娘隻摸到哥哥一片衣角,心裡很不安, 耳膜上全是激烈的鼓點,她聽不見外麵的世界, 隻盼寧放能快點回來。

寧家。

寧山河一進屋就在找東西,瞧見劉珊手裡的燒火鉗劈手奪過, 指著門邊的寧放:“你給我跪下!”

下跪於寧放而言,本就是羞辱, 他沒動。

寧山河怒其不爭:“你究竟想乾什麼!!!”

寧放不說話。

“我剛剛才知道, 你還想拿玻璃把人眼紮了?”

寧放默認了。

那一刻也不知怎麼的,有個念頭催促著他那樣做。

寧山河的臉血紅血紅, 眼白爬滿血絲, 一鉗子抽過去:“你今年16不是6歲,你得為你做的事負責, 真要摘了一隻眼你就得坐牢, 你老子保不住你!那時候你不是寧放, 你沒名字, 你就是個少年犯, 你到底知不知道!!!”

寧放生生挨了一下,沒動,腮幫子因為用力而鼓起。

今天他是打定主意要讓寧山河一回。

隨便他怎麼說都行。

劉珊嚇了一跳:“哎喲!怎麼了這是?”

“你彆管!”寧山河止不住地後怕:“你跟我置氣沒什麼,但你不能拿你的前途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

那些人嘴太臟,就得教訓教訓。

“我知道你想乾什麼,人是你們倆一起揍的,到頭來出了事他跑了你自個留下?你擔得起麼?”

寧放不樂意聽:“說事就說事,甭扯彆的。”

“你這是在惡心我呢?”

“你說是就是吧。”

“寧放!”寧山河大吼一聲,“人得為自己活!如果你今天進去了沒人會覺得你是英雄!隻會笑你傻!”

“我樂意這麼著。”寧放說著,瞅著寧山河,“你這輩子就隻為自己,從來不管我媽。”

話趕話的,就到了這兒。

他如一隻受傷的野獸,拚了